“喂！张姥姥，怎么说你也一把年纪的了，吃的咸盐比我们吃的饭还要多，怎么如今，竟也老糊涂了。”
“就是，咱们祖祖辈辈在村子里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地底下有什么活水的。”
“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家家户户，还费力气打水井干什么？”
“张姥姥，别外人随便说了几句，你就不知道怎么好了，让你干什么傻事，你就干什么！”
“就是就是！”
这一次，再面对这二人冷嘲热讽的讥讽时，张姥姥心中居然特别的平静，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伤心难过了。
旋即，也没搭理他们，直接收回了目光。
将注意，又落在了眼前，两个儿子挖出来的那个小土坑上。
“嗯？”
眼看着张姥姥这种人，居然敢无视自己，两个村民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
奶奶的！
“呸！这老东西，真是给她脸了。”
“就是，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叫人来。让大家全都看看，张姥姥一家是如何耍猴的，光是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他们。”
“好！你快去吧！”
两名村民凑在了一起，不怀好意地商量了一下之后，当即决定分兵合作。
一人留下看守盯视张姥姥一家的反应。
另一人，快速去村子里张罗人，存心报复，要让村子里所有的人，全都嘲笑他们，唾弃他们。
季筱悠眸光，不动声色朝他们打量了一眼。
当即，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并且，以季筱悠的聪慧，自然，也轻而易举地就猜出了他们的意图来。
季筱悠的心中，不由地冷笑了一声。
原本她让张姥姥一家挖水井，就没准备背着村里人，偷偷摸摸的进行，要的，就是大张旗鼓。
现在，有这二人帮着“宣传”，倒是省了自己一翻麻烦与波折。
……
又过了一会儿，村民们在那人的带领下，怀揣着难测的心思，或讥讽，或嘲笑，或想要看热闹，黑压压地往这里赶。
片刻后，就围了不少人。
但无一例外，脸上全都挂着讥讽与嘲笑，不停地朝张姥姥一家指指点点。
并且，一点的顾忌都没有，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入耳的，竟没一句好话。
张姥姥身子紧绷，双拳紧握。
虽然她强装着镇定，死死地抿着唇角，但表情也不太好看了。
即便是重复多少次这样的场面，当再一次凶猛来临之际，心头的酸楚，仍旧是无法控制。
察觉到张姥姥的异样，季筱悠心生不忍，下意识往她跟前走了两步。
抬起手，先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后，柔声安慰道：“张姥姥，你别太在意这些人的眼光了。他们就是见不得人好。咱们做好自己的事，等温泉挖出来了，怎么打这些人的脸。”
感受到来自林楚影的善意，张姥姥勉强地冲她笑了笑，又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筱悠，你放心，我没事。”
话落，季筱悠没有再说话。
放在她肩头上的手，轻轻地加大力度，想要用这种无形的支持，来给她力量。
当那温热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的时候，张姥姥慌乱的心，果然在无形中，就安定下来了不少。
而在围观的村民里，有一抹视线，定定地落在了季筱悠的身上。
眸光微蹿间，透着复杂。
而这抹身影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家二婶。
定定地打量了季筱悠一会儿之后，她情不自禁地地移动步伐，缓缓地朝季筱悠走了过去。
听到声响，季筱悠下意识抬眼一扫，“张家二婶？”
看着她来找自己，季筱悠转身，朝她迎了过去。
很快，二人就碰在了一起。
季筱悠望着眼神有些微闪，欲言又止的张家二婶，首先开了口，大大方方地问：“张家二婶，你找我有事吗？”
“那个……那个……”
张家二婶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半天后，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反而把自己脸色涨得通红，神情有异。
她在村子里，强硬了大半辈子，泼辣了大半辈子，突然她开口，跟之前有仇的人，说一句“谢谢”，还真是有点难为情。
望着张家二婶这幅样子，季筱悠觉得有些好笑。未免她紧张，声音柔和了几许，“怎么了，张家二婶，你别紧张，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哎！”
一句“咱们”，让张家二婶愣了一下。
旋即，一抹异样的感觉，迅速在心头掠过，有点暖洋洋的。
咱们？季筱悠是将她当成自己人了吗？
想到这里，张家二婶脸上的窘迫与尴尬，渐渐消散下去了不少。
“呼！”叹了一口气之后，她终于开了口，“那个……季筱悠，谢谢你，那一日的出手相助。要不是你的话，我极有可能就会被打死了。”
没想到张家二婶找到自己，扭扭捏捏的就是说这事，季筱悠也愣了下。
紧接着，她笑了笑，“小事而已，看到男人暴打女人，这种行为是错误的，本能就会上去制止。那天，即便不是你，换做别人，我也会义无反顾地上去制止这种暴行的。”
“况且，昨天晚上，你不也为我作证了吗？还了我的清白。你不再欠我人情了。”
“本能反应就会上前制止吗？”
听了林楚影的话后，张姥姥眉头微皱，眼神里，流露出了迷惘的神色来。
如果林楚影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为何，当时村子里的人，看着她被打的时候，却是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更有几个大男人，还冷嘲热讽地说，是她该打，皮子痒痒了欠收拾。
现在的张家二婶，脑子里一些原本根深蒂固的老旧观念，因为季筱悠的影响，竟渐渐开始产生了松动。
眼看着张家二婶神情有异，季筱悠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
张家二婶摇了摇头，敛好思绪后，她话锋一转，关切地问：“对了，你带着张姥姥一家，是要挖温泉？”
“嗯！”季筱悠点了点头，“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搞笑？就好像是疯了一样？”
“没有，我不这么觉的。”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
“……”
话落，季筱悠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瞧她那个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撒谎敷衍自己。
反而眼神很真诚，透着一股笃定的痕迹。
见状，季筱悠不由地愣了一下。
同时，心头一动。
看来，当初的善意之举，出手相助，成功地为自己消减了一个敌人。
而这一点，是季筱悠没有料到的。
或者说，当时季筱悠出手帮助她，制止张家二叔暴行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要什么回报与善意。
想不到，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思绪间，季筱悠又深深地打量了张家二婶一眼。
这时，她突然发现，张家二婶脖子后面有一块乌青的指痕，靠着下面的方向。
之前，因为有衣领遮挡住的缘故，不容易被察觉。
季筱悠皱了皱眉头，下意思脱口道：“张家二婶，你的脖子……”
一听这话，张家二婶脸上，浮动上来了一抹浓重的哀伤。
一时间，就连眼神都变了。
若隐若现，透着一抹淡淡的颓败。
季筱悠是何等的聪慧呀，一瞧张家二婶那副伤心，讳莫如深的表情，立马什么都明白了，“是他打的？”
张家二婶点了点头，轻不可闻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符来，“嗯！”
“他怎么还打你？”
“……”
张家二婶眼睛挂上了一抹薄薄的水汽，没有说话。
“哎！”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季筱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但她也心知，这个村子顽固不化，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很多思想，都是及其的落后。
尤其是重男轻女，大男子主义思想特别的严重。
想要改变，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过，通过这件事，季筱悠也窥探到了一丝难得可贵，可以以最快速度，得到村民的认可的办法。
那就是，从村子里的女人们入手。
一旦自己得到她们的认可，扭转她们在村子里，在家庭中的地位，还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吗？
想到这里，季筱悠对张家二婶道：“张家二婶，咱们去那边坐坐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抬手，指了指旁边阴凉处的一块平坦点的大石头。
张家二婶见状，点了点头，“好！”
而后，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过去。
神情随意，并排坐在了一起。
望着她二人的动作，张姥姥下意识往这幅方向扫了一眼。
微微一愣后，她笑眯眯的眯了眯眸子。
张家二婶能不在对季筱悠充满敌意，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而这儿，也恰恰说明了，季筱悠的人格魅力。
而后，张姥姥便不再在意，直接收回了目光。
坐稳之后，季筱悠望了一眼张家二婶，缓缓地开了口问：“张家二婶，他，对你好吗？”
“以前的时候还行！”一听这话，张家二婶好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神里，透着空灵般的迷茫，“虽然说不上有多好，可毕竟彼此间心里没有嫌隙，虽然有的时候，也打打闹闹，但总归心是往一处使，日子倒也过得去。”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我和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