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内的这场大雪不知下了几天又几夜,总算是有将停的前兆。
抖落身上的雪花和钻进脖子里的雪水,一行人吃过那些冰冷且难以下咽的食物后许长安踏着满地霜白顺着月色向远处的林婴那边走去。
冰冷是因为真的冷,在城内采购而来的食物已经是冻的跟堆冰坨一般,难以下咽更多的却是因为见过的那副画面在这般大的孩子眼中有些太过血腥了。
许长安明白年龄小不是借口,那些闪动着的寒芒没有因为年龄小便放弃捅到自己身上,可他很难不去害怕。
对于林婴的责备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林婴与杨贺九不一样,林婴的脾气更加火爆。
但许长安所不知道的是军营里的人更加注重团队配合,尤其是出任务之时很有可能只因为一个人的失误而导致全军覆没,这是最为忌讳的一点。
若许长安的表现发生在镇南军内部,那么迎接着他的一定是重重的惩罚。
来到林婴背后,许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后先开口说道:“谢谢你。”
“走开。”林婴手中正在翻弄着什么东西,听到这话头也不回的说道。
许长安纠纠结结不肯就这么离去,低头嘟囔接着说道:“对不起。”
林婴不耐烦的回过头来,盯着许长安一字一句说道:“我要换衣服!”
许长安赶忙回过神来,迎着月光不太清楚的看着她那身被染红了的白色棉服,再看着她手中拿着的包裹,支支吾吾道:“好,好的。”
而后开心跑回去与几人围坐在雪地上。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无人来怪自己,对于许长安来说这真的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倒是那位和尚听到换衣服这三个字还在往嘴里送食物的动作都稍微一顿,再看到周围个个拿枪提剑的一群人狠狠咽了口唾沫,才未敢站起身来,眼神却是止不住的向那边瞟去。
不一会儿后林婴折返了回来,看着坐在自己马鞍上的那小子没好气说到:“也不知道九先生如何就能看上你。”
许长安嘿嘿一笑,赶忙将屁股下的马鞍腾出来给林婴。
林婴却是面露不屑,看都不看上一眼,轻视说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再被冻死了我怕先生与我拼命。”
话语中有嘲讽,还有着羡慕。
许长安虽然不知道灵学院与杨贺九代表着什么,却也听到了林婴口中的无事二字,心中的阴影顿时一扫而光。
赶忙厚着脸皮推搡着那张马鞍要让给林婴,怎奈林婴却始终是不肯接下,便再次放到自己屁股底下。
若是再让林婴知道许长安拒绝了杨贺九收他为学生的想法只怕是要认为这小子是被烧坏了脑子。
自从二人相识以来,那完全是你觉着我的脑子不对劲,我觉着你的脑子更加不对劲。
“为了安全考虑,我觉着我们还是分开行走,这个和尚就送给你们俩了。”林婴直接坐在雪地里说到,也不管地下的雪水会不会浸透了自己刚换上的新衣服。
姜茗眉头微皱,笑道:“正是为了安全考虑,所以小女子才觉得我们应该同行才是。”
和尚也是赶忙附和认为此话有理,看着对面拿刀那小子,跟着他们二人是怕是刚走出不远自己就已经成了一堆肉酱了,哪里肯同意?
林婴看着对面二人,双眼微眯,也不掩饰直接说道:“看来你俩果然是在利用我们的力量来突破齐军的防线。”
姜小白正要出言反驳,却被自家姐姐的眼神示意所拦下。
姜茗再次笑道:“利用二字实在是说不上,我二人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是初次出家门去往如此遥远的地方,还是懂的多些朋友多个照应的道理。再者而说我这位弟弟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并非是全错了,那一箭确实是为了姑娘所考虑才出的。”
“是不是朋友现在还不好说,但若我们是敌人的话......”林婴冷声说到,很有威胁警示的意思。
姜茗微笑点头,并未回话。
许长安看着姜小白放在地上的那张硬木弓,想起之前作战的场面眉头微蹙着说到:“刚才那些士兵为何不放箭?”
众人同时一愣,都开始生出疑惑。
尤其是林婴,一路走来她总觉着那一战有些不太对劲,尤其听到许长安的提醒后才恍然大悟了起来。
姜茗笑道:“看来这位小兄弟还不知道他们将我们当成了何人,敌军奸细自然是要想方设法抓活的,这样才能问出情报来让利益最大化,箭雨过后又如何能保证留没留下活口。”
许长安微微摇了摇头,“不对劲,你那位弟弟没放箭之前他们确实是想要准备抓活的,可那一箭过后他们明显着是要致我们于死地的。”
少女姜茗眉头微皱,仔细想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赞同说道:“这位小兄弟说的有道理,那一战确实有诸多疑点。”
林婴起身开口说到:“所以,你们三个有没有人肯站出来解释一下?”
说的哪三个人场间自然都是心知肚明,姜小白不满说道:“我们怎么给你解释?”
“首先,和尚你到底来自哪个国家?”许长安开口问道。
“唐国啊。”悟生法师见第一个轮到自己头上更是惶恐至极,赶忙开口回到。
“在似锦城时先生就说过,唐国远在万里之遥,当时你的鞋子磨损程度不应如此之浅。”少年接着说道。
“我当时也回答过了啊,新买了一双。”
许长安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向前伸出了一只手来。
和尚疑惑,“这是何意?”
“买鞋子不要钱吗?你身上有钱就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个...出家人不携带钱财,买鞋子的时候已经用完了。”
许长安点了点头,拿起自己那把黑剑说道:“我可跟你说,别看我年纪小,我杀起人来可是不眨眼的。”
林婴无语,暗地里鄙视了他一下。
许长安或许也是觉着有些尴尬,放下手中黑剑缓解情绪说道:“现在只是问一下你来自哪里,所以你老实回答,不然下次可就是要问候你的祖宗了。”
和尚见实在是瞒不下去,低头说道:“其实我...来自安和国。”
听到这话林婴瞬间握紧了手中长枪,杨贺九轻轻抚过右手那根早已不存在的中指。
他们二人听到安和国时便知道了这位和尚为何要扯谎,可许长安却不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开口问道:“那你为何要谎称自己来自唐国?”
“安和国在大昌王朝东部,由于你们国家前些年的东夷之乱所以连带着对我们安和国也恨之入骨,所以我怕...”和尚苦笑说到。
杨贺九眉头微皱,二十年前北昌境内旱灾严重,伴随着东夷之乱一度让这个超级强国陷入危机之中,他正是那场灾难的受害者。
安和国有没有参与那场战乱无人清楚,但大多数北昌居民都愿意相信若没有安和国的煽动即便是境内旱灾严重,那些东夷人也没有胆量敢挑衅一大强国。
林婴更是无比清楚此事,因为二十年前前去平复东夷之乱的正是林平归,所以其中细节也就从他爹的口中多知道了一些。
不过林婴并没有二话不说便捅死那个和尚,因为她感觉杨贺九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杨贺九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点了点头说到:“无妨。”
每个人从见到杨贺九开始都对他的那四根断指充满了好奇,却也无人去发问,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样很不礼貌。
许长安虽然不在意礼数却也知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好奇便去勾起别人不好的回忆是件很不好的事情。
为了这种简单的好与不好,大家都选择遗忘了想要探寻这个男子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的想法。
许长安阴森笑道:“所以,你承认自己是来骗吃骗喝的了?”
悟生法师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却还是坚定说道:“若能开悟...便不算了。”
“何时才能开悟?”许长安问道。
“不知道...”
许长安揉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我怎么感觉你不是个正统的和尚?一会儿施主一会儿姑娘,一会儿贫僧又一会儿我的。”
和尚舔了舔嘴唇,有些尴尬说道:“那个,贫僧是半路出家,所以...”
许长安也不想再理他,既然杨贺九都已经说过无妨了,自己自然不好再多加为难。
转而看向对面二人,直到这时他才好好看了眼那位身着绿色衣服的少女,先是微微一愣,心里忍不住想到‘这姐姐好生漂亮,漂亮到可以与某个穿红色衣服的少女相媲美了。’
而后坐下身子,示意林婴去问。
若是那少女再大上一些,只怕是自己要跟见到四方城那位小娘子一般脸红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又如何能再去问什么?
和尚见这画面一阵阵的委屈,再想到这小子方才威胁自己的模样更加郁闷这辈子为何生了个男儿身?
倒是姜茗忍不住的掩嘴轻笑,也不恼怒,看来是觉着这孩子当真是可爱。
姜小白与林婴可就不一样了,一个露出要杀了这小子的眼神,一个是异常鄙视许长安。
林婴连带着鄙视的口吻说到:“我要问的都已经问过了,懒得再问你们什么,我们若是敌人的话你俩最好先仔细考虑下自己的下场。”
姜茗点了点头,开口轻声说道:“希望我们会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