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缓步离开了傲来国国都。
此刻他心中平静,虽说还未找到吴雾舞,却也已经没了悬念,只是时间问题,一时他放下了心中执念,只觉百念俱通,对本道的感悟又深了不少。
本者,本心也。
李清一路行来,未有一刻违逆了本心。
“便从此地开始查起吧。”
来到国都之外的一处大山之上,李清轻语一声,便是微微一跺脚,刹那,足有三亿八千六百万里的神识扩张而出,无穷大威压横扫四方八极,在此范围内的所有修士,一瞬间就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人窥视了一下,可想反查回去,却发现那窥视之感已然消失了。
李清的识海之内,吴雾舞的面容俏丽鲜活。
此刻的吴雾舞,赫然是一三四岁的孩童模样,原来,李清以法力推演,自是知道了吴雾舞小时应该长的什么模样,而他给敖真极的画影图形,也是这个。
在这三亿八千六百万里范围内,没有吴雾舞。
李清面色不变,只是迈步向前。
他如今就好似一巨大的灯光,在无尽黑暗的大地上开始缓缓扫视,只愿在这片灯光下,能照到他想找的人。
清河镇。
此地之所以唤作清河镇,乃是因为此镇边上,有一条大河,镇内祖祖辈辈的人都唤它,清河。
清河长不知多远,宽则有一千六百丈。
清河镇四百一十三万人口,世世代代靠此河为生,种田,捕鱼,吃水。
今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祭河大典。
只见碧波浩渺的清水河边上,有一偌大的祭祀台,而祭台之上,则有两个孩子正坐在上面,一男一女,都是三四岁。
而祭台之下,则是人山人海。
“河神在上~!”只见人海最前沿,乃是五个老者,三男两女,其中一老叟此刻正手持白色文书,抑扬顿挫的念着:“万载灌溉兮养育一方,风调雨顺兮五谷丰扬,百姓念恩兮奉养心意,神灵显现兮得亦有偿!”
老叟念罢,便喝道:“跪!”
一时间,听到老叟喊声的人皆是跪下,而后面的虽然听不到老叟说啥,可见前人跪了,自也下跪,一时间宛若波浪一般,几万过来观礼的百姓皆是跪倒在地。
老叟随后将手中文书丢入了身前的火坛之中,只是喊道:“拜!”
数万人磕头。
“闺女!”
但就是这时,一声几乎沙哑的嘶吼传了过来,惊的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只见远处,一壮硕男子手持一柄砍柴刀,正疯狂的往祭台这边跑来。
“拦住他!”
一老妪见此,干枯的手指便一指那汉子厉声喝道。
人群之中顿时就跑出了几个穿着小厮衣袍的壮汉,快速往那持刀汉子围了过去。
“闺女!别怕!爹来救你了!”
那持刀汉子见此,只是双目血红,对着祭台吼了一嗓子后,便朝几个小厮咆哮道:“谁敢拦我!?谁拦谁死!!”
说着,已然持刀冲去。
四个小厮皆是面露冷笑,他们岂会怕这个粗野村夫?须知他们可是从小练武,虽说只是练的皮毛,远不如那些游历四方的大侠宗师,可对付一个村夫,便是一个人都够了,更何况四人?
果不其然,只见一人带头先上,身子一侧,便躲开了那汉子怒吼的一刀劈砍,而后单手一抓,就拿住了他的肩膀,随后抬脚,侧踢。
持刀汉子闷哼一声,整个身子直接侧飞了出去,他本就有前冲的惯性,再加上被小厮猛踹,只这一下,便受了不轻的内伤!
“还我闺女!~我闺女不祭河神!~”
汉子翻滚了数米,这才趴倒在地,嘴中已然有了血水涌出,可他依旧是嘶吼着,颤抖着缓缓站起,手中刀早已甩飞不知何地,他也不去找,只是喊着,同时一步步往祭台蹒跚走去。
“你闺女被选为祭祀童女,乃是你家荣耀!你怎的如此冥顽不灵?”
五个老者之一的另一个老叟见此,面露不忍之色,便迈步迎了过去,只是劝道:“快回去吧,老夫看你已经受了不轻的伤,抓紧回去调养,等下老夫便派人送些钱财与你。”
“镇长大人!”汉子见这老人,一时涕泪皆流,只是喊道:“五年前咱家已经祭一个孩子了啊!为何!为何今年还要咱家孩子!?”
这老人原来是此清河镇的副镇长,只见他叹息一声道:“此事本就是抽签决定,既抽到了你家,便是你家福缘,你又怨的什么?再生一个便是了。”
“为什么!?”那汉子一时有些癫狂了,只是吼道:“镇内大户!百年不见出一个孩童!我等村民!却要年年送孩子去死!凭什么!?”
“休得乱说话!”老者一听,面色便阴了下来,不复和蔼,只是挥手道:“将他拉下去!不识好歹!”
四个小厮应声上前,只是随便一叉,便锁的汉子动弹不得,汉子死命挣扎,却毫无作用,只是大吼大叫:“凭什么!凭什么!苍天啊!苍天啊!河神!你就是一只吃人的妖怪!你是妖怪啊!!”
“放肆!”
老者一听,顿时面色大变,这汉子居然在清河边上这般说话,这万一要被河神听去,光惩罚他一人便罢了,若是随便施些手段,使得来年大旱,或者大涝,那可就是万人遭殃的大难了!
是以,老者只气的浑身哆嗦,指着那汉子喝道:“让他住嘴!”
四个小厮之中的一个立刻便一抬手,只一巴掌,正面拍在了汉子的嘴上,一下直打的汉子牙齿脱落了七八颗,满嘴鲜血喷吐不止,整个人登时就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
老者见此,这才气呼呼的摆了摆手,让四个小厮拖他下去。
“爹爹!!”
祭台之上,那个小女孩自然也看清了这一切,见自己父亲被这般打,早已又急又怕,泪水如涌一般,但她位于高台之上,根本不敢往下跳,只能是急的尖叫。
她这一叫,也吓的另外一个男孩也大哭起来。
两个孩子哭的凄惨,但却没有人管,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孩子死定了,再过一会,天黑下来,人群散去,他们就该喂河神了。
以孩子祭祀河神,这是不知道流传多少年的规矩了,即便是镇内的二百岁老寿星,也只能模模糊糊的说,好像是五千年前才有的这规矩。
五千年前,这条清河内来了一尊河神,这河神守护四周八千万里土地,使得这一片百姓无灾无难,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但这河神脾气古怪,百姓祭祀牛羊猪皆是不要,只要每年祭祀两个孩子,一童男,一童女。
一开始镇内百姓还只当这河神是妖,自不会答应这种要求,而那河神也不用强,只是说,不祭祀也罢,来年便不再护佑此镇,是好是坏,只凭老天。
村民一开始自然不管,第二年,依旧风调雨顺,第三年,也是无有大灾。
两年下来,村民越发觉得那河神是妖孽,不但没用,还要吃人!
可第三年开始,灾便来了。
先是大旱一年,清水河干涸一半还多。
又是大涝一年,清水河淹了数十万里。
乃至第五年,村民终于承受不住,由镇上商量,抽签取了两户人家的孩子,祭祀了那河神。
这一祭祀,效果当真是立竿见影。
当下先是大涝尽去,而后四季正常,当年便是丰收,第二年更是借助被淹没过后的肥沃土地,实现百年不遇的大丰收,仅是那一年,镇内人口就增加了一万。
有一便有二。
镇内大户得了甜头,便再次举行祭祀,果然,又是一年五谷丰登。
如此,这祭祀活人的活动,便一直持续了下来。
而这五千年下来,那河神也是公道,你祭祀我,我便保你一年顺利,是以这段时间以来,镇内人口从十几万一直发展到现在的四百多万,而为此死去的孩童,也不过才一万而已,这买卖说起来残酷,可终究,小镇是赚的。
尤其是镇内官宦人家,富户门第,更是大赚,因为,他们几乎是不出人的。
须得好几百年,才勉勉强强送一个旁系孩子用来堵悠悠之口而已。
美其名曰:抽签,公平。
实际上,谁都知道,有钱,才能买的自家孩子平安!若是没钱?那就准备送孩子吧。
但毕竟是百万户的大镇,就算只有十万户穷人家去送孩子祭祀,也一般都是一户人家送一次后,百年之内便不会送第二次了,而像那汉子一般,五年前送了一个,如今又送,当真还是第一次发生,也怪不得那汉子发了狂。
“礼毕!各自散去!”
那汉子的出现,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甚至连波澜都没有引起,那老叟又让万人拜了三拜,随后喊了一嗓子,就带头撤了。
随后另外几个老者也各自离去。
数万人也渐渐的向四面八方散了,这些人亲眼见了活人祭祀,眼中却没有半分害怕,惊恐,震惧之色,有的只是,欢喜!满足!得意!
因为,不用他们出孩子啊!因为!来年又是好年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