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七年,除夕。
“卧槽!好香的烤鸡柳啊!”
陆续摆上几道可口菜肴的饭桌旁,传来一声略微稚嫩的芬芳之语,正是时年刚至七岁的胡享。
“小享啊,你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呢?!尽跟你爸学些脏话!”
简陋的厨房内,一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妇女正炒着菜,儿子的脏话传入耳朵里,令她颇感无奈。
而在妇女的身旁,还有一位十多岁的少女,她是胡享的亲姐姐,胡萍,正帮忙整理着碗筷,为稍后的年夜饭做准备。
没多久,最后一盘青菜端上桌,妇女解开围裙,与儿女一同坐到桌旁。
但是,年夜饭一时还不能开动。
因为,这不大的家里,还有一个人未归。
“嘭!……”
窗外,鞭炮声时不时迭起,宣告着各家各户年夜饭的开动,一家人的团圆。
“唉……爸爸他应该快回来了吧?都快五点了…”
胡萍撅嘴叹道,坐在桌旁,对那有些陈旧的家门望着。
胡享则是双目直愣愣地盯着桌上冒香气的饭菜,小嘴半张,心里同样想着待父亲快点回来,就能美美地吃上一顿。
唯有母亲则是神色看似呆滞,嘴里却念念道,
“又出去赌了吧……大年三十也赌…就知道赌…”
就这样,三人一起在位上等着,约莫一刻钟后,母亲实在忍不住,便让儿女先吃起来。
没成想,直到三个多小时过去,天早已黑透,门前才传来动静,
“吱~”
悠悠一声响,慢张的门后,一名中年汉慢步走进,满脸通红,手上还提着一大包零食,正是彼时的胡有伟。
看到家里人与满桌的饭菜后,他不禁咧嘴一笑,像极了醉酒的疯模样,
“哈哈!好一个满汉全席啊,一年仅此一次。
来!小享小萍,这是爸爸给你们买的零食,够多吧!!”
“哇!我最爱吃的凤梨酥!还有好多可乐,妈妈都不给喝的!”
见着一兜零食,胡享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从父亲手里将其夺下。
姐姐也是在旁边勉强地笑笑,爸爸可算是回来了,整整三个多小时的等待。
见状,胡有伟越加开心,正准备趁着兴奋劲儿顺手抓个鸡柳吃时,胡享母亲却突然大吼起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赌!
要么喝个鬼酒!
最近连烟也往死里抽!!
你能不能让家人省省心,有点儿父亲的样子??!
今天我们娘儿三在家里看着年夜饭,等你几个小时你晓得么?!!
家里就那些钱,今个儿又出去输了多少??!”
吼着吼着,母亲的眼眶逐渐湿润起来,胡享姐弟俩瞬间吓得不敢动弹,站在原地一言也不发。
闻言,胡有伟先是扭头抿嘴,接着便从一侧口袋里砸出五百人民币,更凶地回应着,
“我他妈今天赢了六百!!看清楚没?!!
这是剩的钱,那一百我都拿去给小享小萍买东西吃了,我他妈还有错了?!!
你最好给我看仔细咯!
这他妈是赢的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酒劲儿的影响,胡有伟说话似是醉言,又似是带着真实的情绪,本就通红的脸面更是增上几分血色。
此时,在年幼的胡享听来,爸爸既然赢了这么多钱,那妈妈肯定就不会不高兴了吧?
可惜,幼时的想法总是天真的。
母亲不但没有任何欣慰的神采,反而彻底被激出眼泪,
“六百块钱?呵呵……
你就宁可为了赢这点钱,也不愿跟家人,陪儿女一块儿吃个年夜饭!!
是不是?!!
回答我!!!”
“这点钱?!!
我在外边辛苦死活能挣他娘的几个钱?!!你竟然说六百块就‘这点钱’?!!
等我挣大钱带儿女去看‘爱琴海’,瞧你到时还能说什么!”
闻言,胡享母亲边流着泪,转而摇头笑起来,
“你还知道挣钱辛苦??
你怎么不去多上点心啊?!!怎么不去多努力啊?!!
‘爱琴海’,说得好听,你一个连海都不知道长啥样的人,老把结婚那套胡话挂在嘴边,你要点儿脸不?!!
我实话实说,胡有伟!
你!
就是个不知上进、不知努力的…”
“啪!!”
突然间,就在胡享母亲话至半截时,一个极为厚重的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左脸上,瞬间红肿起来。
“爸爸!你别打妈妈了,我求求你……”
见状,胡萍眼泪哗啦一下子溢出,赶紧护到妈妈跟前。
胡享则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除了眼眶中被吓出的眼泪在动,整个人如同僵住了一般,动也不敢动。
挨了一巴掌,母亲眼神呆滞了一刻,而后反应过来,
“胡有伟……我今天跟你拼命!!”
“嗵!”
“……!”
斥声刚落,胡享母亲直接拿起一个小椅朝胡有伟砸过去,后者见状,亦是彻底癫狂,将怒火全都倾泻而出,
“嘭!!”
一声响,只见母亲直接被父亲推开,一手按到饭桌上,整个脸拍在那盘鸡柳上。
“爸爸!!我求求你!!别打了!!
我求求你!!
呜……!”
胡萍被推开后,立马又插过来。
眼看姐姐跟着大哭起来,胡享终于忍不住,猛地扑倒父亲腿边,一口咬下去。
“啊!……
小享,你…!”
兴许是儿子这一口让胡有伟清醒一些,靠到一旁的墙边,混乱的场面被终结下来。
然而,发生的事,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覆水既难收,已经发生的事,自不可能再有挽回的余地。
慢慢把身子站直,母亲随便磨拭下脸面,扯住一旁的女儿,硬声道,
“胡有伟,我不管你接不接受离婚。
从今往后,你一个人喝西北风去吧!!
小享!跟妈妈一块儿走!”
闻言,胡有伟立刻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离婚?!好啊!
老子就跟你离,你个死婆娘还真把自己当块宝了??
小享……”
说罢,胡有伟忽然低头看向儿子,却发现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因为事实是,他真的没怎么顾过家,没什么本事挣多少钱,没有多么的努力。
这一刻,胡有伟的大脑有些恍惚,他突然意识到,儿女,好像都要离自己而去了。
可是,就在胡有伟沉寂于眼前的状况时,儿子却扯住他的裤角,死死的扯住,任由母亲怎么拉也不走,也不吭声。
待得最后,母亲拉不动,只好看上最后几眼,淡口道,
“好吧,小享,既然你愿意跟他,那妈妈就不勉强你了。
我跟姐姐要走了,妈妈会想念你的。
小萍,我们走。”
话罢,母亲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拖沓,拉着女儿,从屋里拎着一个包,头也不回地从胡有伟与胡享身边擦过,跟了一个能给她所谓幸福的富人。
再也没有回来……
脑海中不时闪过的记忆碎片,让胡享内心深处的空洞,一次次的被打开。
“贫穷”,“富贵”。
这两个看似分明,却又有些模糊不清的概念,在此时的胡享看来,仿佛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有钱了,然后呢?
每日每夜,胡享望着墙顶的明灯,无尽的思省中,他似乎看清了什么,或者说,在努力看清着什么…
渐渐的,一个月过去了……
深夜,胡享端坐在电脑前,手机与充电宝同时在充着电。
在桌子一边,放着各种类型的证件,比如护照之类的。
而在显示屏上,浏览的是一块区域地图,在那里面,是“伊兹密尔”——一座位于土耳其的“爱琴海”沿城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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