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婴儿还要多久出生?”
“噢,用不了三个月了。”
“希望不要出现并发症。我好像记得——”
“是啊,”安妮承认道,“医生每周来看我一次,一查我的血压就拉长了脸,但我并不十分担忧。”
“亲爱的,我非常高兴,”他说着以长辈的情分轻轻抚摩了一下她的手。“你看上去确实疲乏——希望你不要过于操劳。”
艾伦·劳埃德略略举起一只手。一名侍者出现在他身边,两人都订下饭。
“安妮,我想征求征求你的意见。”
安妮再清楚不过,艾伦·劳埃德具有外交天才。他并不是为了征求她的意见才和她一起吃午饭的。毫无疑问,他来此是准备提出忠告的——不过是采取委婉的方式罢了。
“你是否知道,亨利的地产生意进行得究竟怎样?”
“不,我不知道,”安妮说,“我从不卷入亨利的业务话动,你应当记得我过去对理查德也是这样。怎么?有什么问题值得关注吗?”
“不,不,我们在银行里设有发现什么问题。相反,亨利正向一个大型城建合同投标,准备修一座新的综合医院。我所以问你这方面的情况,只是因为他来银行借了一笔五十万美元的贷款。”
安妮惊得目瞪口呆。
“我看得出来,这消息使您吃惊了,”他说。“我们知道,现在你的股票账目上还存有将近两万美元,同时你的个人账目上出现了透支,但不大,只有一万七千美元。”
安妮放下汤匙,噤若寒蝉。她过去一直没有意识到她已透支这么多钱。艾伦看出了她内心的悲酸。
“安妮,约你来吃午饭不是谈这事的,”他很快说,“为了你今后生话的需要,银行在你的个人帐目上赔些钱也是很乐意的。况且,威廉的托管资金每年都能拿到一百万美元的利息,所以,你的透支数目简直不值一提,你是威廉的法律监护人,假若亨利已获得你的支持,他从中提取五十万美元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我还不知道我对我代管的威廉的钱还有使用权,”安妮说。
“你无权使用他的原有资金,但法律规定,威廉被托管的这笔钱的利息,在他二十一岁之前,监护人:你、我——教父,和米莉·普雷斯顿——教母,可以用于任何可望给威廉带来好处的投资。现在,我作为威廉财产的托管主席,只要你赞成,我便可以从容地提供那五十万美元。米莉已经通知我,她非常乐意投赞成票。这样你们就是两票,我的意见便无效了。”
“米莉·普雷斯顿已经表示了赞成,是吗,艾伦?”
“是的,她还没有对你提起此事吗?”
安妮没有立即回答。
“那么,你的意见究竟如何?”安妮最后问劳埃德。
“噢,我还没见过亨利的账目,因为他的公司才开办一年半,钱又不存在我们银行,所以我不知道他今年的收支情况,也不知一九二三年能赚回多少钱。只晓得他已提出申请想签订修建医院的合同,传说市政府正在认真考虑他的申请。”
“你是否发觉在过去的十八个月内,我已将自己的五十万美元给了亨利?”安妮问。
“在任何人的账目上只要有大笔现金被取出,我的总出纳师都要向我报告。我不知道你取出钱究竟用于什么目的,这与我不相干,安妮,那笔钱是理查德留给你的,它属于你个人,只要你觉得合适,怎么用都行。
“至于说到由家庭托管的那笔资金的利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确实是你做的决定,从那笔利息中取出五十万美元投入亨利的公司,那么银行就必须验核亨利的账目,因为这一笔钱应当被看作是威廉账本中的又一笔投资,理查德没有授予受托管人以贷款权,只准替威廉搞投资。我已把这一情况告诉了亨利,如果我们继续准备推进这项投资,受托管人必须首先确定亨利公司资财的百分之多少能够兑换这五十万美元。当然,威廉是每时每刻都能了解到我们是如何处理他托管资金的利息的,因为我们与所有受托管人的做法一样,每个季度都给他发一份该项利息的投资计划报告,我们没有理由不让他了解情况。他收到下个季度的报告后就一目了然了。我敢肯定地说,他对此事准有自己的看法。
“有个情况您一定感兴趣,威廉自从过了十六岁的生日就开抬给我写回信,发表他对我们搞的每一项投资的见解。起初,我总是抱着一个善心监护人一时的兴趣来看待他的观点。但最近,我研究过他的意见,不禁令我肃然起敬起来。到威廉进入凯恩-卡伯特银行董事会时,这座银行对于他来说可能就显得太小了。”
“可是过去,从来没有人叫我对威廉的投资提过意见。”安妮怪可怜地说。
“哎!亲爱的,你肯定看到了我们银行每季度头一天寄给你的报告,作为一个受托人,你始终有权力来过问我们替威廉搞的投资。”
艾伦·劳埃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但没有说话,等待斟酒员添满纽特-圣-乔治酒。侍者走远了,艾伦继续说下去。
“在威廉二十一岁之前,银行以百分之四点五的利息替他存着两千一百万美元稍多一点的资金。每个季度我们都把他应得的利息投入了股票和债券交易。过去我们还没有用这利息向私人投过资。现在的情况告诉你,你会大吃一惊!我们已把这项投资分成两半:百分之五十按照银行的意见进行,百分之五十遵循威廉提出的建议,两方进行比赛。目前我们稍许比他领先,这使我们的投资主任托尼·西蒙斯十分欣喜,因为威廉已经许诺他,在任何一年,只要他的投资赢利能超过威廉百分之十,威廉就奖给他一部罗尔斯-罗依斯高级轿车。”
“如果威廉在这场比赛中输掉,他从哪里拿出一万美元来购买这辆罗尔斯-罗依斯轿车呢——因为在二十一岁之前,不允许他动用被托管的资金。”
“安妮,这我可不请楚,我只知道他出于超乎寻常的自尊心,是不会直接告诉我们的,同时,我能肯定,他敢打这样的赌,就说明他有这种能力。你最近见过他那个有名的账本吗?”
“是他奶奶和姥姥送他的那一个?”
艾伦·劳埃德点点头。
“没有,自从他到外地上学之后我再没见过。我甚至不知道那账本他还留着呢。”
“账本还在,”这位银行家说,“我真想知道他的赢利记录达到了什么数字,谁能告诉我,我给他一个月的工资都可以。估计你也晓得的,他的钱并没有存在我们银行,而是存入了纽约的莱斯特公司。他们可不接受一万元以下的私人存款啊!我还可以非常肯定地说,他们是不会破例的,即使对理查德·凯恩的儿子。”
“理查德·凯恩的儿子。”安妮重复着。
“对不起,安妮,我不是有意要刺伤你。”
“不,不,这有什么可说的,他就是理查德·凯恩的儿子嘛,知道吗,他自己从过了十二岁生日,就再没有向我要过一分钱。”她停顿一下。“艾伦,我认为我应当向你提出一个警告,在威廉听到你从他被托管的资金中拿出五十万美元投入到亨利的公司之后,他是决不会善罢干休的。”
“亨利那里的情况不太妙吗?”艾伦抬起眉毛询问。
“恐怕是的。”安妮回答。
“非常遗憾。如果威廉确实反对整个计划,这件事就变得更加复杂了。尽管他在二十一岁之前无权使用托管资金,但我们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发现,他为了搞清自己的法律地位,肯定已找过一个独立开业的律师。”
“我的上帝!”安妮叫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哪里是开玩笑,非常认真,但你丝毫不必担忧。坦率地说,我们银行的人全都对这件事十分吃惊,但当我们意识到那种询问来自何人后,我们已发出信息说,我们一定遵照惯例,安分守己地行事。出于某种不可公开的原因,他显然不愿意直接与我们对话。”
“老天呀!”安妮又叫道,“等他长到三十岁,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唷。”
“这还难说,”艾伦讲,“这还要看他有没有福气爱上一个像你这样贤慧的女人,你一向是理查德力量的所在。”
“艾伦,你真是个老马屁精,我们能不能把这五十万美元的问题先搁一搁,等我有机会与亨利研究一下再说?”
“亲爱的,当然可以。我刚才就说,我是来征求你意见的。”
艾伦叫了咖啡,他把安妮的一只手轻轻地握在自己手中。“安妮,一定别忘记照应自己。比那几个钱的命运重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