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花街道路宽阔,即利于明军组织密集的队列,更利于清军骑兵来往奔驰。.可当清军冲破了城墙冲入了城内后,明军却像沙丁鱼一样拥挤着等待清军骑兵的鞭挞。战场的优势与劣势往往会随着关键点被打破而瞬间被扭转,如明军在城的数量优势并不能在拥挤的城市里被迅速集到一个点。他们没能形成一个拳头,而是因防守区域的太过分散而变成了分开的五指。清军步甲的进攻反而取得了优势,明军只能慢慢的向城央汇聚,只能步步为营,且战且退。
可朱四的明军对于军事训练所下的工夫之以往明军都要多许多,这支明军也证明了他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强大队伍。敢死只是军人的气质,临阵不乱才是素质。除了少部分散卒被清军的大部队瞬即砍杀了以外,大部分组织起来的明军都暂且能够自保。
硕塞的骑兵正在对十字街的心进行向心突击,瓦克达的步甲却一直沿着城墙四下肃清着城的明军,而且看来瓦克达的进展也很快。一个时辰后,南门薰风门以及东门东阳门便被瓦克达控制了。四门已经全部失守,六万多明军刚刚因为这座县城的城墙和筒子河保住了性命,现在却只能坐困愁城。
更多的清军骑兵开始从南门和东门冲了进来,足足两万。经过反复的争夺和巨大的牺牲,三面受敌的明军终于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他们的步兵队阵开始被一个一个的冲垮,制高点的弓箭手也越来越少了。清军骑兵的马弓对房的明军弓箭手和街道的步兵都造成了很大的杀伤。
又过了大概两个时辰,全城大部分便已经被肃清,明军被基本包围在了城央十字街为圆心的两华里以内的范围,御营右前军整军加起来也只剩下两万多人。高必正、蒋建勋都已经受伤,千户以高级将领战死过半。
高必正扶着蒋建勋摇晃着的身体,两人相视的苦笑着,蒋建勋强忍着剧痛对高必正说道:“小弟从陕西来到了南京,才遇到了大哥,你我兄弟二人从此一同收复了南京城,又一路打下来大半个河南,后人应该会记住我们的名字吧。”
高必正笑不语,表情依然不屑。口却轻轻吐出两个字:“值了”。随后他又对全体战士喊道:“弟兄们,建勋老弟说的没错,咱们这辈子值了吧!”许多将士都喊道:“大帅,咱们今天太够本儿啦,什么特娘的满洲第一勇士啊,还不是差一点儿死在您的手?”将士们的话还是激情洋溢,听着好像快要胜利的应该是他们,情绪依然是激昂的。
高必正用那一只大手拍了拍蒋建勋的肩膀,这一动作却疼得蒋建勋直钻心。“好样的,弟兄们!你们都是好样的!能跟你们死在一块儿是我老高的福气!敌军这会儿没有攻打我们,他们必是还想要劝降,姥姥!我老高这辈子虽说也投降过几回,但都是向咱大明投降,向我们自己的国家投降!当年因为肚子饿、也为了不再穷苦、能活出个人样来,我老高追随闯王反抗过大明、反抗过自己的国家。可当大明这个咱自己的国家真的不存在了,我老高才知道什么是有尊严的活着!什么是国家的意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屁什么不能放啊?”
蒋建勋连忙补充道:“您说的是不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算你小子猜对了,皮之不存再附什么玩意儿都没特娘的用啦,老高说句心里话,当初明军可以放过我们数次,信任我老高能回家做一个老老实实的百姓。可清军却一直从山海关追杀我们到湖广啊,把我们都当做猪狗一般,非要杀得一个不留。清军入关以后,汉家的军队全都退到了长江以南,那是到了国家存亡的最后时刻,咱曾经的大西军与大顺军的弟兄们全都选择了放下内斗,一致****娘的!所以有了刘秀、李定国,还有了李锦和我老高。哦,对了,还有郝永忠、郝大胆儿和刘体纯、刘二虎是吧?我们弟兄同清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呵呵,想要投降还特娘的用等到今天吗?怎么样,弟兄们,敢不敢跟咱老高再冲一次敌阵?只要再想一想南京城的那场大戏,我老高浑身都觉得痛快啊,你们特娘的痛快吗?”众将士都喊道:“痛快啊!太特娘的痛快啦!”
“好!虽然杀够本儿了!但是咱还要一起再战,再冲最后一次阵!知道万岁爷为什么给咱们赐名御营右前军吗?是要让咱们见到路向右拐,啊错了!是要让咱们在战场冲锋在大明御营军前面的前面,所以咱们才叫又前军!”对于高必正的这种解释,将士们极为不满意,什么叫又前军啊,真是还要往前面儿蹭一点儿?众人却也懒得和他掰扯,都明知全都是要死的人了,还在一个名字纠结个什么劲儿啊?而且算有人想要解释,也无法打断高必正想要说的遗言。“兄弟们还记不记得咱们曾经在神烈山杀了万清军,还用他们的血祭奠了开平王,哈哈!今天用包围咱们的这些鞑子的血,祭奠一下咱们自己!怎么样?”众将士齐声道:“好!好!”
高必正做了一次非常霸气的临终演讲,他要和剩下的这些弟兄们用清军的血来祭奠他们自己。这应该是他们人生最后的一次豪迈狂放了吧?高必正嘴角挂着蔑视一切的笑意,随后开始哼唱起他最为熟悉的一首歌来。那是辛弃疾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却成为高必正口的战歌,他唱着这首歌踏破南京的太平门。唱着这首歌在北安门外光着身子插着鸡毛力战巴山。如今他又要唱着这首战歌为自己战斗的一生做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