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大势已去(三)
花架子就是花架子,果然见不得真章,周县保原本还觉得自己武艺虽然不算太高,但勉强也算够用,可真正到了这要命的关口,立刻就显出不足来,他的武艺套路其实不错,毕竟是从小和老爹学的,老爹当时是打算将他培养成一名誉满京城戏剧界的大武生,因此教授起来也是不遗余力,动辄皮鞭木棒伺候,因此基础也算扎实。
但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实战经验太少,虽说也和西贼余孽等敌手交战过,但那都是一群人一窝蜂的乱打,他这街头把式正好得用,此时却是生平第一遭和人斗将,又是罗金刚这等大高手,立刻便显出经验不足的问题。罗总堂主一刀砍来,刘大刀下意识的要对劈,潘梦则是下意识的躲闪,也只有他能在对劈和躲闪中犹豫不决,权衡良久,最终被两位战友救下。
时间长了,周鲤也知道自己上去纯属添乱,干脆也不动手了,就在旁边看着,时不时还摸出腰上的火铳来比划比划,这一手却给罗金刚造成了极大地困扰,虽说火铳这东西准头不济,场中又有潘梦和刘大刀作为干扰,估计周鲤轻易不敢开火,可万一这厮真的愣头青般开了火,又万一真的击中了自己,这个距离可是足以致命的。
周鲤是多鸡贼的人,很快便发现自己这个无心之举效果颇佳,变本加厉的开始进行瞄准,枪口总是不离罗金刚胸口,还不时发出一些怪声,把个罗总堂主烦的五内俱沸,趁着一刀将潘梦逼退的空当,怒斥道:“你这厮懂不懂江湖规矩?”
“江湖规矩?”周鲤冷笑道:“老子是官你是贼,谁跟你讲江湖规矩,等着受死好了!”
“你……”罗金刚被这一句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也不禁暗自揣测起来,今日究竟是惹到了哪一路毛神,又该如何收场。
他其实早就看出这伙儿人绝非山贼草寇,更不可能是早先与他们争斗的市井泼皮,因为这些人无论从技战术角度来说,还是从那股悍不畏死的劲头来看,都只能是久经沙场的正规军,寻常江湖人物若是有这般本事,哪里还能轮到他们燕赵堂在此地威风,怕是早被这伙儿人取而代之了。
只是让他想不通的是,燕赵堂家大业大之后,虽说行事作风比从前强硬了不少,但也都会有一定的底线,不该招惹、不能招惹的对象,他们肯定不会去碰,什么时候居然惹了这般大的仇家,看这些人的行事作风,怕是只有那些公侯府的家将,或是一镇总兵的亲卫,才会有这种手段。
可是这种级别的大人物,他又怎么会去得罪?他是打过辽东战役的老兵,太清楚这些大人物手中的力量有多强了,巴结还来不及,哪里又敢去招惹。
罗金刚千算万算也算计不到,此番的灭顶之灾,只是因为三当家周顺德出手教训了一个县保,而这个县保恰巧有人罩着,而且很会借势,再加上瑕疵必报,最终演变成了今天的后果。
这么曲折复杂的状况,罗金刚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何况他现在也没时间仔细想了,在经过了长时间的鏖战之后,燕赵堂的老兄弟们死伤殆尽,只剩下一少部分还在率众抵抗,而那些泼皮无赖们只能打顺风仗,没有抗压能力的缺陷再次凸显出来。在经过了长时间的鏖战之后,他们决死一战的胆气也被消磨差不多了,加上带头厮杀的精锐战死太多,他们更是没有继续作战下去的勇气,已经有不少人逐渐跳出圈子之外,找了个墙头靠住,只待对方大举杀来,便要弃械投降。
罗金刚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却也没有一点办法,这帮人能够坚持到现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全是因为被对头堵在家里,实在逃无可逃,而且己方精锐尽出的结果。可如今精锐们也不行了,他根本不敢指望着泼皮们还能有多少作战的勇气,在这种要命的关口,该是他这个总堂主以身作则的时候了。
可是想要以身作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潘梦和刘大刀一左一右将他缠住,各种角度诡异,夹杂恶风的招式不断闪现,让他不得不分出大部分精力用来抵挡,加上周鲤那厮狗皮膏药一般在周围晃荡,拿着那把破火铳吓唬人,罗总堂主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用来鼓舞士气,以身作则,能把自己的性命保住就不错了。
正在发愁的时候,更大一波冲击来了,原本因为己方阵亡人数太多,不少泼皮都放弃抵抗,院内的声音已经渐渐小了下来,可天空中却突然响起一声号炮,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喊杀之声,数百官军突然从四面八方杀了进来,随后还有不少保定府的衙役和捕快,拿着各色兵器,迅速将北院重重包围,虽然还没有动手,可声势已经夺人。
泼皮们本来就已经放弃了抵抗,只有少部分悍勇之辈还想赚些功劳,寻思着这次若是燕赵堂得脱大难,他们也可以因此升迁,所以还在各个地方负隅顽抗着。可随着这伙儿人的加入,再勇悍的泼皮也不敢打下去了,现在的局势十分明朗,继续作战的话只有死路一条,除了燕赵堂的三十多名老兄弟突然脱离战团,向罗金刚靠拢过去之外,其他人全部找到了亲切的墙头,都没等官兵喊话,便很自觉地将兵器丢下,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等着人家过来接收。
看到蜂拥而入的府衙捕快,本地驻军,以及那密密麻麻的刀枪弓箭与火铳组成的阵势,罗金刚知道大势已去,燕赵堂怕是真的要完了。
可作为燕赵之地有名的豪杰猛士,作为燕赵堂的创始人和大当家的,他本人自然是不肯束手待毙,见三十余名老兄弟已经朝自己这边靠拢,罗金刚一刀挡开潘梦,随后拼着被刘大刀用刀刃抹了一下,总算是从两人的包夹中冲了出去。
但当他冲出去的第一刹那,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老兄弟,而是手执火铳、面带冷笑的周县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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