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到一边去!”
身穿墨绿提花长衫,头戴云巾的白胖之人不耐烦的指着人说着,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个青衣小厮,此人便是李府的外院管事。
被指到的几人正说着笑,低声幻想着能赚些银钱与酒食,待听到这句话,顿时脸se变了,满是失落的想要开口哀求,可那些青衣小厮哪里容得了他们出声,纷纷卷着袖子走上前,叫嚣着将人给赶走了。
那白胖的管事又指了指长长的队伍,继而朝着身后四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撇了撇嘴,“喏,跟在他们后面。”
“哎,哎,谢谢毛管家。”
为首的汉子满脸胡须,低头哈腰的倒着谢,那毛管事很是享用的轻哼了几声,缩在袖子里的手垫颠了颠几颗碎银子,挺着圆胖的肚子往一边走去。
他的身后,剩下的人回首看了看新来的四人,其中有与被赶走之人相熟的,本是有着敌意,待看到对方满身的凶悍之样,只好吞了吞吐沫,缩着脑袋不再去看,而其余之人则是心中暗自庆幸留了下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继续低声说笑起来。
恶狠狠的将瞪了瞪盯着他们的人,孟良将大脑袋凑上前,低声问道,“你们说,公子他是去了何处?李府在此处招工匠杂役,公子去别的地方也能混进去?”
萧慕春与焦赞没有吱声,正在打量四周崔平收回了目光,笑着低声应道,“三哥,这就不用你担心了,这天底下怎会有公子摆不平的事情?我们只要按照先前的商议,混进那李府,自然就能遇见公子了。”
听得这话,孟良粗大的手在腮边胡须上摸过,连连点头道,“四弟说得极是,公子那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说罢,孟良也不再出声,与萧慕春等人一道老神在在的半眯着眼,等那李府的管事来领人进府。
而就在这时,夏州城东,粉墙黛瓦琉璃彩褶褶生辉的李府前,杨延昭一身素衣,信步往着朱红大门走去。
“哎,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往我将军府乱闯!”
镶着金se铆钉的大门还在数丈之外,门外守着的四个小厮便怒气冲冲的呵斥了起来,双眼斜着,似乎正努力的将眼珠朝天翻个圈来。
听得这话,杨延昭停了下来,将手中特意买来的纸扇摇开,笑着朗声道,“在下是茅山弟子,下山游历,在此听得将军府中要建亭台楼榭,而在下恰好懂些奇巧工匠之术,遂来自荐于将军大人,还望几位小哥能代为通报。”
这番话说罢,几个门房小厮皆是鄙夷的打量着杨延昭,虽然他们只是最为卑贱的仆役,但好歹也是将军府的仆役,自然身份不同一般。
更何况这些天没少有人来此卖弄玄乎,大抵是些骗吃骗喝,弄点钱花花,这些人都被二将军给关进了大牢。
自然,他们这些门房少不了的要挨了顿板子。
所以,眼下听到从茅山来的道士,更是没有穿道袍的道士,若不是杨延昭生的风流倜傥,白衣在身,有些仙风道骨之气,怕早就被这些小厮给一顿暴打。
“滚,快滚,将军府又是你这种人能来的!”
不耐烦的摇了摇手,一声怒吼,那些小厮便不再去看杨延昭,自顾自的蹲在门前,说起话来。
这场面,杨延昭倒也不恼,宰相门房,公主婢女,最为难缠,而李家为夏州豪强,扎根多年,在这西南的地位绝对不亚于前者,其门下的仆役嚣张跋扈也是难免。
从袖子中摸出一张宣纸,在门房厌烦的眼光中走上前,递了过去,“几位小哥,既然不方便,在下就不进府了,只是这纸上的东西或许能解将军之急,我等相识一场,也算是送诸位一些富贵。”
说罢,便摇开纸扇,往着一边走去,那接过宣纸的小厮忙将纸打开,见上面画着jing致的亭台楼阁,更有标记着尺寸以及注解着风水之句,当即慌张的冲上前,将杨延昭的去路给拦住。
“高人,切莫离去,小的这就给你通报去。”
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这时候,其余之人也是瞧见了宣纸上所画之物,也是上前,一改先前的傲慢无礼,摆出卑微奉承的模样。
后院的事情他们也听说了,将军为了金花郡主大动土木,只是修建还少真正懂得汴梁风味之人。
如今,眼前这人既然能绘出这样的图谱,自然是巧匠能手,而且对方来自茅山,必定也是风水高人。
这正是将军急需的行家。
望着那匆匆进府去通报的小厮,杨延昭不露声se的与剩下的几人含蓄几句,不多时,便见先前的小厮领着一个老者走了出来。
来人身形消瘦,穿丈青云秀长衫,花白的头发用银簪子束着,双眼中不时的闪出一丝的jing光,显然,是个极为干练之人。
“胡管家,便是这人要见将军。”
那小厮点头哈腰的说着,继而从同伴手中接过杨延昭的那张宣纸,老者看了两杨延昭,又低首仔细的看着宣纸,好一会才抬首问道,“不知阁下来自何处?”
微微颔首,杨延昭扯皮已经到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境界,笑着合上手中的纸扇,“在下在茅山修道十数载,不过因为机缘之事,未能登堂入室。”
“原来的茅山派入世修行的高人。”
胡管家又是盯着杨延昭看了几眼,稍后身子让过,对着他伸手做请,“将军此刻不在府中,恰巧二将军在府内歇息,老我这就领你过去。”
进了李府,富贵之气顿时迎面扑来,轩亭阁宇无不是雕楼画栋之物,廊檐水榭莫不是明珠璀璨,当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看在杨延昭眼中,不由得生出即便是王府也不过如此的念头。
怪不得外人要扎破了脑袋挤进这李府。
跟在那胡管家的身后,穿过繁花与大红灯笼点缀的曲折走廊,在一方清水塘前停了下来,塘边上立着一栋小木楼。
胡管家停下了身形,回首低声道,“待我进去通报一声。”
“有劳了。”
杨延昭笑着颔首道,趁着机会,打量了四周,塘中碧水清浅,游鱼嬉戏,放眼望去,竟是瞧不见水草之类。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塘边上摆着不少的卵石,清水蔓延,也是交融相映,虽无花草香气幽幽,倒也不输几分宁静雅致。
耳边脚步声传来,杨延昭当即收回了思绪,抬首望去,恰好看到那胡管家朝他走来。
“先生,二将军请你进去。”
再次道了声谢,杨延昭抬步跟在胡管家的身后往着木楼走去,进了木楼,但见桌椅书画之物,却是瞧不见人来。
打量了几眼,杨延昭随着胡管家蹬着梨花木扶梯往着楼上走去,待到了二层,才见到一个月白祥云袍之人。
此人年岁不及弱冠,面se还显些稚嫩,浓眉星目,正在看着杨延昭之前拿出的宣纸,听到了动静,抬首望了过来。
想来这就是胡管家口中的李府二将军了。
不待杨延昭说话,后者已经挥手退去了胡管家,径直的走上前,仔细的盯着他看了少许,扬起手中的宣纸,“这些都是阁下所绘?”
“正是在下。”
回应的不卑不亢,彷佛清高之士,所来,也不是图谋钱财之物,倒也是符合了修行者的身份。
听得这话,少年又是好生的瞧了瞧杨延昭,“我只听说过汴梁城的‘崇文馆’有座水池,怪石可吐清水,先生也有这等本事?”
杨延昭在宣纸上画了做小喷泉,这在当世除了他在‘崇文馆’所建,绝对不会有第二座,而‘崇文馆’喷泉核心部分知道的人不过寥寥,所以喷泉一物虽然独特,但也没有流传开来,即便是汴梁城的王公贵族想要在府中仿造建立,也无成功之人。
所以,他这张宣纸上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在此处,其余的庭院楼阁虽说画的工巧,但与喷泉相比,也有些黯然失se。
见少年问起,杨延昭明白对方已经来了兴趣,当即笑着应道,“在下曾去过汴梁,瞧过了那被世人传诵的水池,确实有过人之处,但也不是难于登天之事,若是二将军愿意,倒是可以为府上建上一座。”
“为何?”
少年沉声问了一句,绕着杨延昭转了几圈,又是继续道,“李继迁很是不明白,先生乃是茅山的高人,既然有这等本事,为何要来我李府?我李氏不过是偏居西北,论富贵,定当比不了汴梁的王侯,先生为何不与他们修建?”
这话问的似乎有些不合情理,但也无可厚非,杨延昭心中也无准备,不过却是摇了摇纸扇,慢悠悠得到,“在下乃是修行之人,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所求的不过是机缘二字。”
“哦?先生是说与我李氏有机缘?”
“啪……”
纸扇应声合上,杨延昭笑着道,“在下手痒了,想要试一试,而将军又需要人来造些雅致的物儿,这难道不是机缘么?”
话语直扑的出乎了李继迁的预料,他愣了片刻,略显俊俏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确实是机缘,那便有劳先生费心了,待我兄长回来,便将先生引荐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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