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眼生,董葵并没有见过。[燃^文^书库][www].[774][buy].[com]何况许二要见她,并不需要这样装弄鬼的。所以,那车上的人一定不是许二。
不知到底有什么阴谋。董葵如是判断,站在陈俊身后,只是扫视这两人,并不是回答。是的,这个时候不能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对于眼前的情况,她一无所知,更无从谈去掌控局面。然而,对方既然开的是许二的车,那么,必定是跟许二有关系的,不管是亲人还是仇敌。
不过,一想到“仇敌”,她一颗心倒是提到嗓子眼,悬空着,十分的焦灼。不禁暗想:许二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到此刻,她倒希望对方是许二的亲人,即便,一直以来,她都不想在不明不白身份时与许家人相逢。但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非得要选择,她宁愿许二能健康平安。
“董姐,我家先生有请。”其中一人见她没任何反应,又绕过陈俊,走到她面前,很有礼貌地提醒。
董葵还没回答,陈俊却是挡住那人,说:“阿峰,许少吩咐我全力以赴保护董姐。”
陈俊认得这人,也并没有进入防备状态,那说明来人果真是许家的人。这个时刻,不知许家的人找她到底有什么事。不过,既然人家找来,必定是有所动作的。
“陈俊,先生只是想见见董姐,与董姐说几句话。你知道先生今天很忙。在大作个演讲就会离开的。”阿峰不卑不亢地说,目光却是投向董葵。
这个时候再不说话,就显得很不礼貌。不过,她也不问对方是谁,因为方才已然笃定来人是许家的人。那么,无论是许家的谁出面,都一样。
于是,她对阿峰点点头,说:“正好。我时间也紧。走吧。”
“多谢董姐。”阿峰略一点头,对董葵做了“请”的手势。那手势所指是那辆路虎揽胜。记得曾经听戴元庆、叶三等人跟许二聊天,这辆路虎揽胜是许二的大哥的。
也许,车上的是许家老大。董葵不由得抬眼看看那辆路虎揽胜,车窗严实,看不到里面。她对着阿峰略一笑,轻点头算作回礼,从容往车那边走。
陈俊却有些担忧地喊了一声:“董姐。”
董葵回眸一笑,说:“你职责所在。若要去别处,你开车跟着就是。”
俊回答。董葵转过身,阿峰已经为她打开车门。董葵往车里瞧,便是看到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虽是正装,但一点都不死板,显得简单随意。他坐在后排左边,很端正的坐姿。果然是许家人,不论是许二,还是许家老三,不管走,还是坐,都有一种端正。
而眼前的男子约莫三十六七,也许三十七八,看得并不清楚。不过,从他的侧脸,可以看出这男人脸部棱角很分明,与许二一般。
应该是许二的大哥吧?董葵略一蹙眉。还没上车,他却忽然转过来,波澜不惊的色,略带微笑地扫了董葵一眼。这一眼虽然带着微笑,却并没有什么温度。那眼,虽然很内敛,但到底有几分的威严。不过,那容貌除了眼睛与许二比较像外,其余的倒不怎么像。他的脸部棱角更分明,脸上更刚毅,色虽然波澜不惊,但较之许二,他的是淡泊到底的平和,而许二是清冷。
略一点头,嗓音倒是与许二如出一辙,清澈沉静,没有北方男子脆,也没有南方男子的浊音。
董葵一笑,很有礼貌地点头,然后上了车。这男人也不说话,又转过去,继续端正地坐着。那两位西装男则是坐在前排,阿峰发动车子一路出了大东校门。
董葵略略挪动身子,看到陈俊开着宾利在身后跟着,这才算略略放心。
车在东门右拐行驶一段后,拐进了一条胡同,然后在一家四合院门口停下,那阿峰来打开车门,低声说:“先生,到了。”
男子先下了车,站在那里等着董葵下车,这才说:“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董葵一笑,波澜不惊的情,说:“如果我说不知道,便显得虚假了。”
他也是略一笑,很淡的笑容,没有回答,于是便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尔后,他依旧是平静的色,语气也是淡然的,说:“进去坐坐,这地方还算清静。”
他说着,便是从容迈步进去。董葵站在原地看了看随后而来的陈俊,说:“你在这里等我。”然后,也不等陈俊应答,跨进了四合院。
这四合院的布局陈设很像“无味记”,从建筑的用材,色彩的运用,纹饰的描写,以及院落中的一些设施来看,这并不是普通的四合院,倒是有些像是遗留下来的某种别院。
董葵走进去,高大的树木立刻让人在酷暑中显得清凉。有凉悠悠的风在周围穿行,花圃里有花开得此起彼伏的。台阶上的苔藓有干涸的迹象。青石板的台阶大约是经历了太多,有些棱角已经被磨平。
而那男人已经走到正屋的厅里,在一张木桌前坐下。那木桌便支在窗下,雕花的木质窗户半开,可看见有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老妇人站在桌前,像是询问什么。而他对老妇人挥了挥手,老妇人略一点头,然后退出来。他才站起身,在窗户里瞧着她,平静的眼,平静的语气,说:“过来。”
站在树下的董葵,也是波澜不惊的色瞧着他,一点都没有退却的怯,然后也是淡出一抹笑,走了进去,与他相对而坐。迎接着即将而来的刁难,或者其他。
桌上摆放的一些点心,还有一套茶具,旁边炉里水咕咕响。他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亲自洗着茶杯,动作优雅。这一点,倒与许二如出一辙。每一次泡茶,她便是看着许二行动,如同欣赏一种艺术。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屋里十分寂静,偶尔有茶杯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带着缭绕悠远的余音。不过,窗外的鸣蝉倒是叫得格外的欢乐。
终于,他泡好了一壶铁观音,端了一杯给董葵,这才说:“我是仲霖的大哥。我比较像我爸爸,仲霖则比较像我妈妈。”
他像是闲话家常。董葵也是出自礼貌,月白风清的语气,淡然的笑,说:“许先生好。”
许大却抬眉瞧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这茶,外面不一定有。”
“那倒是要细细品味。”董葵一笑,心想这怕是在暗示差距?也许是自己多心。不过,她很淡然,这种差距,本来就存在。
心境淡然,一切都很从容。她端起一杯,闻香,品茗,动作自然十分优雅。毕竟,她是董家人,董家虽然没落,但几百年的传承还在。
她品完了这杯,将杯子轻轻放在纹理清晰的木质茶盘上,微微一笑,赞:“果然是好茶,清香似有若无,芳醇不燥。”
他却没答话,而是自顾自地摆弄一番茶具,才说:“早听闻董姐,不曾想会有碰面的一天。还能坐下来喝茶。”
“是啊,我也不曾想过。”董葵回答,坐得端正,不由得看他。不料他也抬眉看她,两人竟是无意识地视线相撞。彼此都是波澜不惊的色,相视一眼,各自情自若地移开。
董葵依旧端着一杯茶,心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澄明。她明白他暗含的意思。许二交什么样的女朋友,带什么样的女人招摇,更或者他与什么样的女人上床。只要不抹黑家族,许家人都不会干涉。因为这个女人只是许二的莺莺燕燕中的一个,只是一个叫“女人”的符号而已。可是,一旦涉及婚姻,或者有一丝一毫威胁到许家。那么,许家就绝对不会睁一眼闭一只眼。
想必最初,她跟许二的种种,许家人也是知道的。只是那时,他们当她是许二的莺莺燕燕。而依照许二一贯的作风,不过逢场作戏,摇曳多姿也好,莺莺燕燕也罢,都换得勤。想必他们料想董葵也会被很快换掉。作为如过江之鲫的莺莺燕燕的一员,许家老大又怎么会与之一并喝茶呢。
至于董葵,她也从不曾想过与许家人打照面。对于她来说,许二一直是九天之上的人,那样的优秀,艳光四射,看起来对人对事也过度凉薄。这样一个男人又怎么会为一个平凡的女子停留呢?可是,认识这几个月来,他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她的预想,让她原本竭力平静的心也起了涟漪,有时甚至是狂风大作,起起落落。
想必,许家人也看到许二对她的不一样。这才有了今天的会面吧?不过,许家老大来的目的,她却无从猜测。于是,只能静观其变,在这午后的悠悠时光里,面对一壶缭绕的铁观音。她将自己调整成一滴水的安静,静待许家老大的亮出他的牌。
她细细品那茶,一滴一滴的喝。沿着杯子边缘,看着黄绿的汤色映着半透明的白瓷,闻着清香。终于,过了一会儿,坐在对面的许大终于发言。语气还是淡然的,虽然不似许二那般的冷漠,但那极其温柔的语气却有着客气的疏离。
他说:“恕我直言,你并不适合仲霖。”
“适合与否,得仲霖说了算。”董葵轻轻一笑。明知许大指的是她的身份、学识不适合许二,也不能给许家势力的稳固带来帮助。可她听着他这样直接地说,心里总不是滋味。虽然说话的语气很淡定,但话语却毫不客气。
许大瞧了她一眼,眼宁静,却透出洞察的审视。语气略微遗憾:“我以为董姐是聪明之人。”
董葵一笑,没有回答。而是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许老大身后的屏风上,上面写“知君未转秦关骑”,是薛涛的诗。如此哀怨,倒不知为何放在这里。
“你为何发笑?”许大起身将一壶茶撤走,又亲自泡了一壶,像是闲话家常一般问。
“我只是笑,许先生这话应该跟仲霖说,而不该跟我说。”董葵不卑不亢,略略靠着椅子,迎着他的目光。
许大并不像许二那样遇见事爱蹙眉,他似乎永远都是宁静温和,波澜不惊的色。一边泡茶,一边说:“仲霖是看得清大局的人,这一点,董姐应该清楚。”
这话漫不经心的。却实际是毫不留情地指出许二永远都是大局至上,家族利益为重,在提请她不要有别的妄想。
是啊,她认识的许二,确实是那样的人。有责任感,有担当。杀伐决断,皆以大局为重。即便是昨晚那千钧一发,他也是毫不考虑地拒绝歹徒的提议。
那么,承担着家族传承的他,还真的不会为谁而停留的。想到这些,董葵平静的心略略波澜,有些起伏。但面上还是平静,微微一笑,说:“仲霖一直都是以大局为重,总替他人着想的。只是这样,到底苦了自己。”
“董姐能这样想,总是好。”许大略略抬眉打量她。
董葵依旧毫不示弱,也是浅浅一笑,瞧了瞧他,语气却比方才冷,她说:“可到底是谁想过仲霖要什么。”
许大色上敛起了仅有的笑容,虽然没有板着脸,但是眸光里那点温和陡然锐利,连带一并锐利的,还有他的话语。他说:“有些事,容不得个人主义。董姐在我眼中一直都是聪明人。这些道理不用我赘述。”
“许先生抬爱了,我就是一乡野女子。”董葵说,也是瞧他一眼。
许大没继续纠结于这个谈话。这个男人很懂得谈话的技巧,知道当对方掌控谈话权时,需要另辟蹊径。这时,他却是说:“原本,月初就想找董姐喝茶的。无奈我琐事繁多,何况仲霖病着。”
“那倒是荣幸。”董葵略略垂眼,睫毛辗转之间,色语气皆如春风笑容。虽然她心中也不免发怵,因眼前的男人虽如此年轻,却有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势,而且更为冷静。她无法把握,无从猜测,所以每一步都心翼翼的。而他刚刚那句话,重点落在最后。月初,许二在昏迷时,若真是叫了她的名字,那么,许家便是知道她的。因为许二病着,生死未卜,后来又为了他养病。他们便容许她安安稳稳地在宁园呆这些日子。
“今天,我恰好来大作报告,瞧见他的车,知晓最近是董姐在用。便是觉得捡日不如撞日了。有些话,跟你说清楚,也省得耽误了你前程。”许大洗茶杯,一番话说得漫不经心。
董葵一笑,十分客气地道谢。许大端坐在对面,色秋水长天,眸光内敛,已经历练到一种隐藏所有喜怒哀乐的状态。
“今天,我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来请你喝茶的。”他忽然说,语气倒是比方才的郑重。
董葵内心一惊,这男人在打感情牌?貌似,他并不需要啊。她猜测,终究是猜不出,于是只得静默。因为,这种表明身份不是目的,目的是接下来得话。
果然,许大继续说:“昨夜的事,我也听说。你能为仲霖不顾生死,这便是世间难求。我也是十分欣赏。尤其是今天,你真出乎我意料之外。”
“什么?”董葵问,她却是不确定他这句话所指。
“仲霖当初第一次面对死亡。用了一周时间才平复。而董姐昨晚是第一次直面死亡吧?可今天,色这样平静,真是出人意料。”许大说。
原来指的是这个。她略略前倾身子,将手中把玩的白瓷杯放到案几上,微眯双眸,露出一抹笑,略带着骄傲的口气,很郑重地说:“仲霖说过,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这样想,就对了。”
许大听闻,却是略略低头,语气平静地说:“我开门见山,仲霖的婚姻早就定了的。作为我个人,十分欣赏董姐,所以,今天来会面,不过希望你不要误了自己的前途与终生。”
是啊,这样的大家族需要历经各个朝代不倒,必定需要残酷的法度,更需要各种方式去维护其根系的庞大与强盛。身处于这样的大家族,每个人其实都是这个大家族棋子,生下来的那一刻,在感受这个家族荣耀的同时,也不得不承担起这份儿责任,做出该有的牺牲。
这些事,原本就是没有退路,无法更改的。已然成为大家族里每个子孙,尤其是嫡系子孙命运的一部分。即便强悍如许二,或许也无法摆脱吧。
虽然知道他说得在理,董葵还是觉得难过,越发心疼许二。她总在想昨晚,那样千钧一刻,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拖他后腿,不能让他原本伤痕累累的身上再添新伤。不能让他再痛。
今天上午,他去为她买女性用品,当她没有接电话,他着急地跑回来。那一刻,她想得很清楚。原来昨晚那般举动,只是因为这样在乎这个男人,在乎他的喜怒哀乐,病痛饿慌,在乎他的安危平安。而他,哪一件事也在诉说着对她的在乎。
她有什么理由单方面去答应许大什么?所以,她默不作声。许大却倒真是好脾气,见她没回答,便是说了一句:“昨天你们去陈家别院,想必是见到那个云儿的吧。董姐难道想成那样的人?”
这话自然是暗示她,退一万步说,你和许仲霖两情相悦,许家人也容忍你,那最终,你与许二的关系也不过是陈少跟云儿那种。
班婕妤董葵忽然想到许二曾说过的这句话。倒是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
“那董姐是聪明人。”许大似乎松了一口气,不经意地抬手看看表。
“我有时候也固执。”董葵立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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