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天已经大亮。厨房早就备好了饭菜,只等人来就可以开吃了。
但现在还不能吃,先得等宁姐儿打扮一番。
着俩丫鬟带着新衣跟着宁姐儿去了厢房,早备好热水的下人把洗澡桶用热水灌满。按照郭善的要求,洗澡水都香喷喷的。
宁姐儿一辈子也没洗过这样香的澡,被这清新的花香一吹,疲惫吹走了大半,京兆府受过的苦立刻忘记了许多。头一次,她生出这种回家的感觉。
香喷喷的澡竟然洗了足足一个时辰,真不知道这宁姐儿一个时辰的澡是怎么洗出来的。
焕然一新后,郭善迎着二女进了后院。因为熟络,所以不把她们当客人对待。一张大桌摆下来,十多盘宁姐儿见都没见过的菜就这么摆放着任她品尝。
王苏苏都没饱过这样的口服,尤其感觉到了菜肴的美味。
废话,里面加了孜然能不美味吗?
孜然这玩意儿现在还没发现他是佐料,但他确确实实是佐料。
事实上许多物什大唐本来就生长的有,只可惜时下人还没发现它的用处。但别人不知道用处,郭善怎么可能不知道?
唯独极可惜的是,辣椒无论如何都找不着。对于郭善来说,没有辣椒,美食也就不那么美了。
但对于宁姐儿她们来说,郭善所谓的不美的美食确是她们从未吃到过的。
这人一多,吃饭果然就觉得香甜可口了。早从陋室那儿要来了俩通音律的女公关,此刻就在府上吹拉弹唱奏乐呢。
宁姐儿听说了最近闹腾的事儿,又听说了郭善替她告官和唐绾告官的事儿后心里感动又挺高兴的。把郭善搂在怀里,眼里流着泪珠儿脸上却带着笑,道:“算姐姐没白疼你。”
郭善被宁姐儿这么猛力的搂着险些没在宁姐儿那软而大的**下憋死,他那个郁闷呐,暗想‘姐姐诶,您不要每一次一高兴就对我粗鲁吧?’。
但确实宁姐儿很高兴,不仅她高兴,郭善也很高兴。事实上,就没有谁不高兴的。
最后,王苏苏在宁姐儿催逼下无奈的上去奏曲了,宁姐儿忘乎所以的趁着酒意就开始跳舞。郭善那个无语啊,您那跳的是舞么?怎么跟耍醉拳似的?
宁姐儿醉的很快,因为她肯定是希望来一场醉的,更何况郭家特地酿造的酒一度都是烈的。
郭善虽然醉的不如她快,但也比王苏苏快多了。
他很高兴,所以没有节制。最后场间清醒的就独王苏苏一个了,看着庭院里疯的郭善和宁姐儿她就无奈的摇了摇头。
胡管家幽怨的站在槐树下瞧着自家少爷跟宁姐儿搂搂抱抱,就觉得少爷这样做有辱斯文。
更有辱斯文的在后面呢。
宁姐儿最先倒的,却不肯下去。在王苏苏好一阵劝后,终于还是下去了。
郭善还没倒,但这厮晕乎乎的吐了两回,后来不吐了,他要唱歌。
就抱着王苏苏怀里的琴开始弹奏了起来。
于是,大白天的,一些人就听见了一首风情独特的曲儿。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江山笑,烟雨遥...苍天笑,竟惹寂寥...”
一首沧海一声笑,原本是不容易唱出那种潇洒的。但是此情此景,郭善不想潇洒都不行。唯独可惜的是他的嗓音还很稚嫩,带不出那种沧桑的感觉。
但是曲儿是好曲儿,虽说风格特异,但是音律一度是不分国界不分语言和种族的。那种激昂洒脱以及笑苍生乃及笑傲江湖独领风骚的气势是无可阻挡的。
王苏苏诧异的瞧着郭善,胡老汉匆匆忙忙的端着醒酒汤来找郭善,一些下人痴迷的瞧着郭善。
瞧,这就是那个郭大郎。
瞧,这就是少东家。
瞧,这就是少爷。
有人开始痴迷这位少东家了,但是这位少东家真不值得痴迷。
自个儿任性的吐了两回,这还不是让下人们遭殃收拾?
喝了醒酒汤后的郭善终于清醒了一些,但还是没回到状态呢。这厮许是憋坏了,今天难得这么高兴所以才这么放肆来着的。
王苏苏又可气又可乐的跟胡管家把这位小少爷给送回了房间,又瞧了一眼另外一间房间里烂醉如泥的宁姐儿,王苏苏就知道,得,今儿是走不了了。
天光大亮,日照三竿,郭善才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看见了胡老汉那张老脸。
被这张老脸吓惯了,所以郭善看见胡老汉这张突如其来的脸时再不觉得像第一次时那么可怖。
胡老汉的脸都皱成了菊花,劝道:“少爷,喝一点。”
郭善看了一眼那椀里的药酒,立刻摇头。他现在看见酒就想吐,这还刚醒头疼着呢。
“这可是老东家交代必须喝的,您也喝了这么长时间了,今儿不能断了啊。”胡老汉说话。
郭善皱了皱眉,道:“这酒喝了也没多大益处,短一顿不会有什么大碍。”
胡老汉道:“少爷,这酒可贵着咧。老东家说过,他几十年最得意的作品就是这药酒了。他说少爷您长不高,想要强身健魄就必须喝这酒儿。您不爱习武,却因为您文才了得所以老奴不怪您。但您不习武,这酒总该喝吧?”
郭善无奈,只好皱着眉喝了。
“苏苏姑娘们呢?”郭善问。
“昨儿你们都闹的挺长,宁小娘子喝的最多,现在还没醒。苏苏姑娘早醒了,这会儿在院子里看书呢。”胡老汉说。
郭善听言点头,胡老汉立刻让婢子跑进来给郭善穿衣。
一个人堕落后会习惯性的堕落,郭善如今不那么抗拒婢子帮他穿衣服了。这倒不是他开始变得没人性,实在是他本来就不是个爱动四肢的人。
洗漱,带上头巾出了屋。在庭院果然瞧见了看书的王苏苏,忙上前去问话。
你说王苏苏吧,永远是那副样子。但那副样子却就不给人违和感,他看书时就是那样恬静,跟你说话时就是那样轻柔,反正郭善就觉得这姑娘一举一动都规范极了,简直挑不出毛病来。
王苏苏也没用饭呢。
瞧了瞧时间,现在吃饭刚好可以。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正要去内堂呢,下人跑来跟胡管家说话了:“胡管家,那位爷还在。”
郭善一愣,道:“哪位爷啊?”
胡管家忙道:“昨儿差点撞您的那位...昨儿您喝酒时就来了,不过我知道少爷您不待见他所以就把他晾在外面了。可没成想这人今儿又来了,但我还是把他给晾着了,连茶都没给喝。”
郭善愣了愣,他现在酒还没醒多少呢。
王苏苏确是脸色变了变,冲郭善轻声道:“那位姓李的小郎君,郭大郎你忘了?”
郭善猛然惊醒,终于知道被胡老汉晾着的是哪位角色了。
他头立刻就大了起来。
看着自鸣得意的胡老汉,郭善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瞧你这事儿办的,以前你连我提一提李世民的名字都要嘀咕劝谏上老半天,现在倒好,你把李世民儿子给晾了两天还茶都不给人家上一个。你这是给他儿子甩脸子呢。
郭善那个头大的啊,但这事儿又怎么好责备胡管家?
招待客人这本身就是管家的职责。
向别个府上,常有穷亲戚或是什么朋友登门的。主家人耐帆不过一般都是管家解决,如果是贵客管家会通报家主,如果是恶客管家就不会通报家主直接把人晾着或是赶出去。
胡管家很尽职啊,可是他不知道他晾着的是一个亲王啊。
“人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郭善急了,忙道。
史书上的李泰常表现的傲慢,至少是极度自负的,被这么晾着,别说是他堂堂王爷了,哪怕是自己,那也觉不高兴啊。
胡管家不知道为啥昨天自家少爷对那位小郎君表现的冷漠,但此刻却要亲自出去相迎了。
他没问,也来不及问。
这边郭善也没给他发问的机会,匆匆跟王苏苏告了个罪就跑向了东堂。
“公子,这姓郭的小子可恶以及,竟然晾了您两次。他,他难道不怕被砍头吗?”
还没进东堂,就听见东堂里一个老人的声音。
胡管家有些恼怒,他觉得里面人说话太放肆了,他家谁啊,说砍人头就砍人头?
郭善狠狠的瞪了胡管家一眼不许他说话,直接推门就进了去。
只见东堂里,一个丫鬟也没有。
郭善嘴抽了抽,暗说这胡老汉够绝的啊。不仅仅不给上茶,连个丫鬟也不放这儿给人使唤。
他假意看不见这一切,一进屋就朗声笑道:“郭善昨日醉酒,今日起的太迟,竟不知道李兄来了此处。李兄,不会怪郭善怠慢吧?”说完,一揖到地。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看李泰的脸色似乎他也没有生气。
很高兴的起身还礼,道:“泰不请自来,还没问郭兄怪不怪我冒昧呢。”
“李兄客气。”郭善说了一句,松了口气,心里知道这位王爷是没跟自己生气了。拂了拂衣袖,冲着李泰道:“李兄请坐。”
“郭兄先请。”
李泰坐下,郭善立刻让胡管家招来丫鬟上茶。
李泰身后的老头冷哼一声后退一步不说话了,郭善也只是笑笑,假意看不见李泰那老仆的不满,自顾自的坐了上去。
丫鬟们这次手脚很麻利,只一会儿工夫茶就上来了。
那哪里是茶啊,郭善就喝不惯这种茶。
但没办法,得喝,至少得陪客人喝。
煮茶,加盐加葱加各种佐料,郭善喝了一口差点没吐。看人家李泰,喝的那叫一个美,临了还赞了一声‘好茶’。
郭善心里对李泰暗赞了一声‘好胃’。
一笑,问:“李兄何故到访?”
“风和日丽,想请郭兄一起出去玩耍,不知道郭兄肯不肯赏脸?”李泰反问。
郭善心里那个愁啊,他当然不想去了,可现在不去也不成了。晾了人家两次,这次在把人家给弄走那这不等于打人家的脸吗?泥人都有三分火呢,更何况一个堂堂的皇子?
“怎好不去?”郭善只能道。
说走那就得走了。
胡老汉立刻让丫环给郭善捯饬一番,郭善却拒绝了。这一捯饬恐怕又要个半把时辰,真当时间不要钱哪?
没有安排马车,两人就开始上街了。
李泰把他的秦伯带上,郭善则戴上了胡老汉。这次昆仑奴没有被郭善带出来,因为昆仑奴那张长得凶神恶煞的脸很容易诋毁郭善的形象。
真一走到了一处,非聊话题不可,于是李泰开始问郭善籍贯和来历。
胡诌了一番,只说自己从小游离于外,不知父母是谁。
李泰没有说他是李世民的儿子,只通了一下他的表字叫青雀,让郭善唤他作青雀即可。
其实不用这厮说他的身份了,郭善早前在国公府从徐老头那儿就知道了。再说了,不用徐老头说,只要知道了他的表字郭善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装,还装啥装啊?装你就不是亲王了么?
郭善也不点破,李泰很高兴的跟郭善聊起了一些时文,又谈论古今。过去的事儿郭善知道一些,但郭善着重把话题放在了未来上面。
谈未来,他李泰差了郭善好几条街呢。
“大郎,不瞒你说,昨日我就去过你府上。但听你府上人说你正在宴请宾朋,所以我没有叨扰。”李泰如此说。
但郭善哪儿还不知道,不是他不好叨扰,而是他被胡老汉这老夯货给拦住不让见了。
“原来如此,我昨日喝的烂醉竟然不知,青雀可别怪我。”郭善装傻。
李泰一笑,又拉住郭善的手道:“大郎,昨日我虽没见到你,却听到了你的歌。你那唱的是什么歌?”
郭善一愣,挠了挠头,仔细回想一下昨天自己有唱过歌吗?
见郭善在回思,李泰紧张兮兮的瞧着郭善。
良久,郭善一拍脑门儿,心里暗恼。
喝酒误事啊,咋吧‘沧海一声笑’给唱了出来了?
面皮扯了扯,郭善道:“那只是随口瞎唱,怎么能当真?”
李泰不干了:“大郎不要哄我,昨日你的歌我虽记得不清楚,但那极美的曲调我现在还犹如在耳。大郎,这歌是你作的?”
郭善脸红了,谦虚道:“是以前我一朋友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