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此的没有说服力,他还怕唐绾不认他这个哥呢。
眼见外面还是没有回答,郭善这是真慌了。猛的一脚把一桌子菜踹倒,冲着周围的人发火骂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小姐给我找回来?”
丫鬟们委屈极了。
您俩个主家吵架谁敢搭腔啊?这你自个儿吵输了,现在又冲着我们发火了?
看这一帮人慢吞吞的,郭善拎起桌子上的一只椀就砸了出去,嘴里嚷嚷着道:“都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是不?快给我去找。”
这厮真急了,一口气儿喊出去整个人有些缺氧,晕乎乎的险些没一屁股摔在地上。
胡管家觉得俩孩子闹脾气而已,不觉得有什么。立刻搀扶着郭善让郭善回了卧房,自个儿去厨房给郭善熬粥去了。
躺在炕上的郭善怔怔看天花板,整个人似乎都没了力气。
其实早先他就在迟疑要不要去救宁姐儿和王苏苏。
感情上来讲,邻里这么久了,他能够感受的出来宁姐儿和王苏苏是真把他当弟弟看了,甚至于郭善都感觉到俩人对自己比对唐绾都要好,所以郭善觉得自己怎么都舍不得这两个人真在牢里呆一辈子或者是在牢里遭劫。
但是理智告诉他,救也没用。甚至于还要把自己和妹妹搭进去。
最终郭善没敢堵,他还是决定跟妹妹好好的活下去,想来自己妹妹不会懂得这么多。哪怕她以后懂事儿了知道自己见死不救,想来也是能够理解自己的。
郭善刚开始是如此想的,也就如此做了。
但是打死他也没有想到,妹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早熟了很多,也更加没有想到小绾把宁姐儿和王苏苏看的如此重要,以至于今天能跟自己发火。
是的,只是发火。在郭善看来,没有自己帮忙,小姑娘只能发发火,还能闹腾出什么事?自己只要抵死不答应,小绾就只能跟自己生生闷气。耗着吧,再过几天丫头准能理解自己的难处到时候也就不会为难自己了。
郭善是如此想的,可直到晚上唐绾也没回来后他就开始着急了起来。连问了胡老汉很多遍‘小姐回来了没?’,每一次收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他拳头一次次捏紧又一次次松开,最终到了坊门要关闭的时候再也坐不住了。
这丫头不回家能去哪儿?眼瞧着要闭坊了她难道还能在街上游荡?
“快去***,马上让人去找。”郭善又开始冲着下人们咆哮了,这两天他所闹的脾气足以超出有生以来闹脾气的次数了。
胡老汉苦笑,哪儿需要您吩咐啊?早派出去几波人了,可陆陆续续回来的人都没接到消息。
“小悠回来了。”看门的慌慌张张跑来禀报。
郭善松了口气,满府的人都跟着郭善松了口气。大伙儿都知道,只要唐绾能回来少爷就不会在府上闹腾了。家和万事兴啊,自古以来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小姐也跟着回来的?”郭善问。
小悠是唐绾的贴身丫鬟,年纪比唐绾大一些,当初是唐绾亲自挑的人。她常跟唐绾形影不离,只要她在那么唐绾铁定在了。
“少爷,不好了,小姐被京兆府的人给抓走了。”还没等看门的回话呢,全身都是灰尘的小悠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跤摔在郭善跟前,仰头就哭。
郭善从嘴里吐出来的郁气还没吐完呢,猛听到她这一句话忍不住把那口气又给吸了回去,不仅仅大脑被下人的话浓的短路了,一口气儿不顺整个人都觉得缺氧,昏天黑地的忍不住倒退了几步,亏得胡老汉和几个下人眼疾手快把他给抱住。
人哪有那么脆弱?气儿捋顺了也就转瞬间的事儿。郭善不可置信,忍不住盯着小悠问话:“她怎么跟京兆府的人扯上的?”
“小姐去府衙鸣鼓喊冤去了,府衙的人说小姐胡闹,把她戴了锁铐给带了下去。”小悠哭哭啼啼。
郭善脸一阵红一阵青,狠狠的攥紧拳头真想在这婢子脸上一拳。但他知道,自己一拳根本就没有打的理由。忍住了发不出来的火气,他咬牙就问:“你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拦着小姐?”
身为婢子,主子没了那婢子也绝不可能好过。一般人把主子弄丢了早跑了,哪敢再回去领罚?人小姑娘没跑,还跑回来报信儿了,足见情谊了。但她压根儿没想过少东家会放过自己,事实上就没听说过哪家府上的下人把主子弄丢后能留全尸的。哽咽着,回话:“去拦了,没赶上。等我到了府衙时,小姐已经被带走了。”
郭善脑子一片白,他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完了,到底还是完了。
民告官,这民告官是那么好告的么?
包青天在世也救不了小绾了,她这是犯了官场的忌讳了。
现在怎么办?救她出来?怎么救?跟官府打官司?怎么打?
从兰州城两个人是何等艰苦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逢上海潮一般的流民,几次三番险些没被强人杀死。自己卖掉了身上的玉,这才换了几个钱辗转反侧的来到了太太平平的长安,想着能够在这儿好好活下去,至少不要再饿肚子。
那时候,妹妹和自己不想的都是一样的吗?
可是这还没怎么着呢,她怎么就没了?
郭善想不明白,也想不通。不,他想明白了也想通了。这世上自己可就这一个亲人了,自己已经丢了后世的亲人,在这唐朝不能再把最后一个妹妹也给丢掉。哪怕是死,也不能孤独的活。
“少东家,你干嘛?”胡老汉瞧着本来还浑浑噩噩的少东家突然有了力气,双眼里泛射精光的起身往外走,他立刻拦住了。
身为忠仆,是决不允许自家主子做糊涂事儿的。小姐已经丢了,要是在把少东家给弄丢了那这郭家可真就完了。
“我去找京兆府的人,把妹妹要出来。”郭善说着话儿,手去解胡老汉环抱自己腰身的手。但胡老汉人家干什么吃的?几十年劳力的人物了,是你一个孱弱小孩儿能够动的了的么?
郭善怒了,忍不住骂道:“干嘛?放开我,你想造反吗?”
郭善的狠话不管用了,胡老汉打死也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松手。
老家伙很激动,郭善觉得自己每一次骂这老家伙这老家伙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里转着泪珠儿,打着哭腔:“少东家,您就是要打我骂我我也认了,但奴才今儿决不能放少东家出去。”
“好,好,好。”郭善气怒了,忍不住骂道:“你要尽忠,等哪天真把我惹急了我杀了你让你死后流芳百世。”
胡老汉死不松手,两方僵持不下。郭善忽然不怒了,因为闭坊的鼓声响了。
哈吃哈吃喘气,目光冷冷的扫了满屋子的人一眼,郭善冷静了下来:“咱们这两天花了那么多钱,在京兆府拉了许多关系。现在这些关系不能断了,该送礼的还得送。明儿在去打探打探,听听京兆府的口风,看看他们要怎么处置小姐。还有...”郭善顿了顿,咬牙切齿道:“今儿我把话撂这儿,如果小姐回不来,少爷我一定很难过。如果少爷我难过,你们一个个也好过不了。所以大伙儿这几天都想想办法,看看怎么着才能把小姐要出来,就是想破了脑袋,也必须想出法子来。谁如果能想出好法子,少爷我答应给他脱了奴籍,送上良田百顷,让他也成为吃喝不愁的老爷。”
胡老汉瞪眼,准备劝谏一下自家少爷这糊涂的决策。但他还没开口,郭善就先对他下手了,指着他就怒骂:“蠢奴才,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忠心。如果不是看到你胡子一大把的人了,老子早把你踹出郭府了去。今儿不许烦我,以后也少来烦我,你就踏踏实实的管好下面的人,以后再敢跟我瞎咧咧,我也不打你,以前打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我当不了李世民,你也不是魏征,老演那直言劝谏动不动就撞墙的戏,你不嫌烦我都嫌烦。”
郭善的话让大伙儿都吓了一跳,当今圣上的名字是随便能说出口的吗?太胡闹了,自家少东家太胡闹了。
胡老汉张了张嘴,想要阻止自家少东家的胡言乱语。但瞧郭善那一脸认真的样子,没来由的心头一紧,要说出口的话终于给憋了回去。
晚上,郭善睡不着觉,满府的人也都没谁能睡得着。
他们严格执行郭善的方针,三人为一组的开始想办法。
可是这一帮子人识字儿的没几个,让端茶送水伺候人还能把事儿办的妥妥帖帖,让他们想出诸葛亮才能想出来的锦囊妙计,太难为他们了。但少东家既然下了令,大伙儿只好遵从。
有人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去府牢里把人抢出来。
这绝妙的主意顿时得到了胡老汉的称赞,得到了胡老汉赏赐的一阵痛打。
胡老汉气急了,瞧这一帮夯货出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主意?这不是唆使少东家造反么?再忠心胡老汉也不敢跟郭善一起去造反哪,那可是要灭族的。
乱出了一宿的主意,谁也没能想出一个妥帖的法子。郭善整个晚上都愁坏了,无力的挥手就把一帮子家丁赶出去让他们在外面活动,该送礼的得送,跟京兆府的差役有关系的也必须尽快去走走关系。走关系需要花多少钱回来找胡管家报账,该给多少给多少,一切活动经费全由主家承担。
郭善下达的命令让胡老汉的脸上绽放出朵朵菊花,整个人似乎都苍老了好几十岁。他很想说少东家的这决策很容易让下人们钻空子,很容易被下人们冒领银钱。
其实他想得到的郭善能想不到?后世里公款吃喝以私废公的事儿太多了,可以预见这次事情后府里恐怕积蓄要少去大半。
但自己能怎么办?事急从权,没了钱总比丢了人要好。下午,大部分家丁都回来了,也带回了郭善打探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