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府里先前是怎么管的，依这纸上写的，许多价格早已偏离正常价格，明眼人认真瞧了，自然都能看出些不妥。
可实际情况偏偏没有一人反馈出来，也不知经了手的那些人是真个无知，还是心里有鬼被人买通了。
王氏将纸上每条都认真的看过了，这才轻轻哼了一声，状似十分平静。
但云暖阳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实际上是准备下重手整治了，只是现在摸不其中到底有什么路数，才没在她们面前表现出来怒意。
估摸着是为了在下手前避免消息走漏，王氏轻轻的挥了挥手，下一秒祝妈妈便走了出去，将周围当值的小丫头们赶了出去。
最后她还在屋子里里外外都查找了一遍，确定没人留下来，这才自己往门口一立，亲自守着门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王氏等她做完这些，方才冲丁木兰一抬下巴，示意她将这里头的始末说个明白。
丁木兰歪头想了想，一张口就开始告状了：“夫人想是不知道，我往大厨房那一打听，这才知道大厨房基本上就两个人说了算，其他人虽也有管事的，可均是以这两人为首耳。”
云暖阳脑子转了转，丁木兰是因为自己受了孟妈妈的气，这才领了打入大厨房内部这个活计的，想必最开始就没少盯着孟妈妈。
以孟妈妈大厨房总管事的名头，她说的这只手遮天的两人中，势必会有一人就是孟妈妈。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她说道：“这厨房内部的事，基本上就是孟妈妈说了算，哪家的菜好鲜嫩，每日要备哪些食材，基本上都是孟妈妈一人拿定主意的。”
既然孟妈妈管的是厨房内部的事，自然就少不了得有另一人专管厨房外采买的事。正是这一回她要开刀的正主。
“至于具体采买哪家的货物，每样东西定价几何，这些都是采买那些人中资历最老的老何头做主的。”
王氏点了点头，一边将手中的纸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一边伸手将膝盖上的八幅裙褶皱捋了捋：“这么说，这事是以老何头为首？”
丁木兰点了点头，不过王氏问完人选，又不往深里问了，而且转而问起她是如何发现这些猫腻的。
丁木兰不好意思的骚了骚头发，小心的打量着王氏，生怕她有什么不高兴的：“我找人打听了府里买东西的价格和采购的店家。”
见王氏对此没什么反感，才大着胆子继续道：“后来又装作是别家采买的去问了价，两个记下来才有了这份纸。”
不过说到这，就还有些东西要补充了：“这些只是近大半个月买过的东西，最近没采买的，我也弄不清是在哪儿买的，所以没法子去问清楚。”
感情是这么回事，云暖阳这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不怎么见她人影，而且云衢阁但凡有要出府的差事，最近都被丁木兰给包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云暖阳几眼，捎带着又告了个小黑状：“前些日子丹桂姐姐让紫杉姐姐传了话，说姑娘想吃南边儿的笋了，采买的说京城没这个稀罕物，这也是假的。”
“老何头压根就没去市面儿上去问过，我在外的时候打听了一番，虽然京城不产笋，可也有不少人好这口的，光是我知道的就有一家从南边进了笋干来卖，并不是老何头说的那样。”
听她这么一说，王氏又冷哼了一声，脸上也带出些不满：这还真是奴大欺主了。
她高声唤了一声祝妈妈，等祝妈妈从门口走了进来，便伸手将桌上的纸递了给她：“你同丁木兰交接交接，将这单子补全了，我也好给老夫人看。”
祝妈妈接了就要退下，不过却被丁木兰给叫住了：“有一事还需得跟妈妈说一声，妈妈暗中查询时可得小心些，老何头这么多年都扎在那个位子上，底下的暗线可不少。”
“但凡府里下人中说得上号的，都与他那里的人或多或少有些联系，例如孟妈妈的儿子就在他手下当值，老夫人院里人家也有门路，金珠姑娘的弟弟也安插在了他那。”
听到这处，王氏嘿了一声：“看样子府里除了咱们这些目昏耳聋的主子，其他人俱都知道那是个肥差呢。”
可不是肥差，府里有头有脸的主子都放了家里人在那捞油水，只怕老何头一个没什么靠山的能在肥差上站稳脚跟，和这些人也脱不开关系。
明面儿上看起来是老何头一人狗胆包天，但实际上他只怕就是个顶锅的，真个出了事，例如现在王氏要查大厨房的采买了，他就是个现成的甩锅人选。
至于其他采买的人，王氏总不好一网打尽，所谓法不责众，其他人只需他们的亲朋去老夫人，大夫人那儿哭上一哭，到时估计就不了了之了，当真是好盘算。
可哪怕看清了他们的谋算，王氏也没个好法子去整治他们，毕竟人家走的是阳谋，一个从犯，顶天了惩治一番，等过了风头人家又是一条好汉。
不过话是这样说，该查的还是得查清楚了，虽然下人们巴望着这差事捞油水，可对府里来说这不啻于一个毒瘤，既然发现了，就得清理了。
只是碍于他们这活似老树盘根的复杂关系，王氏还是有些拘束起来：“得，祝妈妈也别接手了，还是由丁木兰来吧。”
她扭脸看向女儿，笑眯眯的借人：“索性你那事少，不如让她先到我这呆一呆，保证怎么从你那来的，我就让她怎么回去。”
云暖阳见她还有心情打趣自己，便知道她心里没把这档子事当回事，也笑了起来。
不过她思考了会，建议道：“娘不如维持现状不变，挪到随园来虽然行事便利了，但到底没在我那隐蔽，娘有事吩咐她就是若是太过大张旗鼓，不免有些打草惊蛇。”
王氏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颔了颔首：“也是，便依你了。”
云暖阳点了点头，这事便这么定了，不过她灵光一闪，又想起了另一档事来：“我见大门上的芽草也算机灵，不若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交给她做，想必也能做的很好。”
芽草先前给她通风报信，虽然云暖阳事后给了些许银子，可那毕竟是浮财，不如有个固定的差事好使。
王氏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不过既然云暖阳提了，她也没什么意见，反正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点点头便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