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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门内廖承皱眉:“什么?”
侍从道:“外边又有人读书”
竟然又有人?廖承竖眉向外走了几步侧耳,果然有声音远远近近传来,他道:“这是什么?”
侍从上前道:“这次是中庸。”
廖承扬手给了他一耳光,怒声道:“我问的是这个吗?”说罢一甩袖,“,不管是谁,来多少就给我抓多少。”
而和廖承争执失败羞恼而出的李知府已经走到了门外,听到读书声愣住了,竟然又有人来了?怎么还有学生?他的视线都看向场中,不由再次愣住,这位个头高一些姿态更俊秀的少年书生裴焉子已经过了县府道三试是秀才,不单单是学生,足当得起书生二字。
李光远怔怔:“他怎么也”
长安城似乎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而此时长安城一家宅里,穿着亵衣散着发的一个男子站在廊下正展开一张卷轴。
“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万姓膏。烛落泪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牛羊付与豺狼牧,负尽皇恩为尔曹。”他念道,念罢哼了声,“狗屁不通这是那薛青作的?”
廊下侍立的小厮应声:“昨晚街上扔进来了在双园指着廖大人的鼻子作的诗”
听到这句话男人再次哼了声,伸手将垂在两侧的头发抚到后边,露出干瘦的面容,正是林秀才,他道:“那薛青这次倒是有胆子了。”又低头看了眼纸上的诗词,“虽然诗不怎么样,骂的倒是痛快。”
小厮摇头道:“他倒是痛快了,有什么好都被抓进了。”
话音落就被林秀才瞪眼呸了声:“蠢材!贪官污吏怎的骂不得?畏惧权势读书有什么用?圣人的脸都丢尽了。”
小厮道:“是,老爷,读书畏权贵道德虚行,为官不爱民衣冠大盗。”
林秀才咿了声,道:“蠢材你竟能说出这等妙言?”
小厮嘻嘻一笑道:“这不是蠢材小的说的,这是那群学生们说的果然跟老爷一样都是圣人子弟。”
林秀才将这句话默念一刻,道:“那群孩子到底做什么?”
昨日学生们围了双园的事他听说了,但作为一个读书人,他可没兴趣理会一群蒙童闹事,读书人就该做有风骨的事,所以一心埋头吟诗作对,并不知道窗外事。
小厮眉飞色舞的将事情的经过讲了,林秀才听的时而惊讶时而默然。
“最后薛青高声念着一首少年什么的诗席地而坐,学生们也都坐下来请廖大人抓人然后就都被抓了。”小厮意犹未尽的说道,“不知道怎么样,反正明年的县试他们肯定是参加不了了”
林秀才打断他,道:“他最后念的什么诗?”
小厮哦了声忙从怀里又拿出一张纸,道:“也写着呢昨晚扔的满城都是”
林秀才接过,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念道这里突然无声。
小厮竖着耳朵等了好久没听见再说话,抬头看见林秀才眼里似乎有泪闪闪怎么就哭了?
“老爷,您”他小心翼翼问道。
林秀才抬起头长叹一声,道:“想当初我年少时”说到这里神情追忆,又低头看看自己,“到如今,似黄粱梦,辞丹凤”
说到这里将手里的纸一扔抬脚向外走。
“来人,来人,备车,我要见武林兄他们”
小厮吓了一跳道:“老爷你不能”
林秀才抬手将他挥开,高声道:“休要拦我!吾等还不如小儿蒙童么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小厮再次拦住他,道:“老爷,你不能这样啊…总得梳头更衣”
林秀才低头看自己,又一撩散发,道:“已经烛落泪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我等圣人子弟还有什么脸面更衣束发!”说罢推开小厮大袖长发飘飘大步向外而。
老爷疯了小厮呆呆看着想道,怎么就疯了?先前还好好的小厮低头看到地上扔着的纸,便捡起来因为这首诗吗?
如同林家一样,许多人家都已经醒了,或者说一夜都没睡。
柳老太爷站在院子里打了一套五禽戏,头上汗蒸蒸,面色红润,接过婢女递来的毛巾擦脸,一面道:“裴家的凤凰也了?我看他是疯了想博声名也不是这么办的。”
院子里站着柳家的一众老爷。
“先前城里那些蒙童们家都急疯了,出城找人说情的挤满了大路”一个老爷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裴家了。”
“不止裴家,裴焉子一,结庐社的那些学生也都跟着了此时都围坐双园外读书,廖承也下令抓人了。”另一个老爷道,“这次牵涉的人家更多了四大族八大家一半都逃不了”
柳老太爷哈的一声道:“那这次能看他们怎么求人了,以往摆的一副清高模样尤其那裴家,不借介园,一副风骨模样。”
“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子孙后辈会如此惹祸吧,看他们这次是继续风骨清高,还是低头求情。”几个老爷笑道。
正说着话,有人疾步进来。
“城里的秀才们,有林闻蒋武林温明山等大约二十五人,一个个披头散发都向双园了”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披头散发,那是极其不尊重的仪态,遇到大悲大丧的时候才这样这群秀才一向自视清高注重仪表,这是做什么?
“他们说也要读书。”来人道。
柳老太爷等人愕然。
“这些秀才怎么也凑热闹了?”有人脱口道。
秀才们跟学生们又不一样,尤其是林闻这些有年纪有身份有家有业且在一个家族里当家做主的秀才那这就不是学生孩子们闹事了。
院子里一阵安静,门外一个小厮趁机蹑手蹑脚的跑开了,一溜烟的来到柳春阳的书房。
“少爷,少爷。”小厮敲着窗户道,“又出事了。”
窗户咔吱响了一声,开了一道缝。
小厮立刻竹筒倒豆子说起来裴焉子了,结庐社的学生们也了,城里的秀才们也了,可热闹了他热闹的说了半日喘口气发觉柳春阳始终没有回应是被吓到了吧?
“少爷,三老爷说了,这下城里好多人家都惹麻烦了可有他们愁的了,当初他们还笑咱们巴结上差,说咱们没出息,这次看他们少爷?”小厮道,伸手再次敲了敲窗户。
内里悄然无声。
不对啊,以往听到这消息少爷早就说话了,不会吧小厮心里冒出一个不详的念头,矮下身子扒开窗户向内看这是用来禁足的书房,只有一间,一眼就能看全,此时室内空荡荡鬼影子都没有。
“少爷少爷不见了。”小厮大喊一声,“少爷哪里了?”
此时的双园门外京兵们已经开始要拿人了。
廖承煞白着脸,一把推开劝阻的李知府,指着前面坐着的衣衫整洁的少年人,以及披头散发哭丧的年纪不等的人,尖声道:“咱家不管你们是秀才还是进士,哪怕是大人老爷,咱家也敢拿的。”
围观的民众也是脸色煞白,看着席地而坐不吵不闹只高声读书的人,除了畏惧惊慌还多了几分茫然这么多读书人都来这样做了,看来不是孩子们胡闹,而是这京官的确做错了吧。
有人跳出来,挥动着一杆条幅条幅还是昨晚那群学生们的,在被抓的混乱中踩的残缺凌乱。
“读书畏权贵道德虚行,为官不爱民衣冠大盗。”少年人声音尖利高亢的喊道,“抓我一个,抓长安城千万个”
围观者们忽的响起了最早看到的那句话,视我长安人人为嫌犯要我长安人人不得安,神情变的有些悲戚但有一个围观者听到这句话后脸色陡然煞白,不是被这句话吓的,而是被说话的人吓的。
“春阳少爷”他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