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占县城不是目的,活捉陈子谦才是重点。
卢上元很清楚这战略意图,但北门那边的建杀红了眼,对此却是不管不顾。
连个城楼都攻不上去,这仗还打什么打?
“谁在后退,老子一刀劈了他,全都给我上!”建恼羞成怒,重新组织人马便准备再次强攻上城楼。
当然,他也不傻,这次专门放缓了进攻节奏,以盾牌手居前防御,带着上千步卒缓步跟进。
可就在他们发起进攻的同时,城楼上的守军却突然舍弃城防冲下城楼,最后更是连肉搏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开启城门便蜂拥朝城外逃了出去。
建一脸莫名,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翻涌上来。
但没等他反应,身后那些杀红了眼的步卒们却率先叫嚣起来。
“别让他们跑了,追上去,追上去!”
“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杀……”
数千名步卒快步跟进,一厢情愿就把守城那区区几百名县兵当成了败逃,而且一个个鬼吼鬼叫的追出城去,气势比刚刚强攻时还更胜一筹。
建一看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当即也跟着大喊道:“杀,杀光他们!”
乱哄哄的局面下,绉百带着三百多名弟兄在前面飞奔,直扑北城外的包义震所部。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流寇兵马追击而来。
这些人激情亢奋,就跟见着杀父仇人似的,冲杀起来那气势犹如浪潮般翻涌而动。
敌我双方前后脚相距不足三五十米,混在一起看起来没有丝毫违和感,俨然就是同一伙人。
城外一里地位置,列阵旁观的包义震看到那气势汹汹而来的大队人马,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跟着更是张口就骂:“建卢上元,你们这两个卑鄙小人,果然是与陈子谦沆瀣一气,企图将我们歼灭!”
“哼,看我们迟迟不肯进攻,演戏演不下去了,索性直接撕破脸是吗?”包义震冷冷一笑道:“欺人太甚,真以为我怕你们不成?”
“弓弩手准备!”包义震高举着手中狼牙棒,目测着敌我双方距离,挥手便示意令旗官道:“放箭!”
嗖嗖嗖……
破风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天而降,转瞬的功夫便有一大片人倒下。
这其中有县兵也有流寇,面对包义震的攻势,刚刚气势如虹的队伍一下就蔫了,纷纷向后溃退下去。
然而绉百和一众幸存下来的县兵们,在这溃退的队伍里却扮演起了搅屎棍,一窝蜂便又朝东门方向跑了过去。
流寇有的紧追不舍,有的则顾不上他们,反而朝县城方向退去,看起来像是被包义震一轮就打垮的散沙。
“这些废物,果然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包义震一脸轻蔑,既然都已经撕破脸了,以其坐视这么好的战机流失,倒不如顺势反将建一军:“弟兄们,建背信弃义,欲图歼灭我等,如今高举屠刀,我们该当如何?”
“杀,杀,杀!”数千步卒齐声叫嚷,声震九霄。
包义震精神振奋,这局面也没什么战术战略可部署的,就一句话:“都给我冲进去,杀光他们,杀!”
“杀……”
七千步卒蜂拥而动,上了战场,这些大头兵可不管后果,逮着人,干就完事儿了。
北门这边乱成了一锅粥,东门那边的卢上元则相对冷静,察觉不对便停止了进攻。
在距离东门两三百米的主干道上,卢上元灰头土脸的按着腰间佩刀,向身边贴身护卫问道:“将军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回禀军师,将军已攻破北门,正带人追击残敌。”守卫有点兴奋,这边虽然打得有些吃力,但好歹大局上是胜利的。
可卢上元听到这话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一股没来由的危机感瞬间翻涌而起,整个人都激灵灵的打起冷颤。
“快,鸣金收兵,立即赶去北门!”卢上元这边迅速采取行动,可等他带队前往北门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包义震那大队人马蜂拥而来,短短一里地而已,轻轻松松便杀了过来。
完全被打蒙的建跟着队伍撤回城中,刚与卢上元汇合,包义震的人便紧随而入。
两支队伍就在城中狭路相逢,二话没说论起家伙事儿就砍,现场乱成了一片。
“怎么回事儿?”卢上元拉着建,紧锁着眉头问道。
建犹在梦中,对包义震的行为还颇为愤怒道:“这他娘的还看不出来吗?包义震就是在趁火打劫,赶紧的,带队给我杀上去,今日老子非灭了包义震那狗曰的不可!”
“这……”卢上元面对这个莽夫,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拉着建便失控吼道:“我们中计了,现在不是去找包义震拼命的时候,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么的!”
“恩!?”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对啊,陈子谦人呢?”
“我还问你呢,人呢?”卢上元气的差点吐血,大队人马全都因为包义震的介入,被死死牵制在北门,现在他也是没咒念了,想脱身都脱不出来。
而正在这时,向城东方向退去的搅屎棍绉百,则顺势又去于静晃那边转悠了一圈,冲过去假装进攻,等于静晃手下弓弩阵拉开架势,立即又调头退向东门。
白玉刚就在东门接应,两部人马汇合后,也不管于静晃动不动兵,直接朝阵脚大乱的卢上元所部杀去,试图如法炮制,再把卢上元的人马也引出去和于静晃叫板。
敌我三方就在城中陷入混战,到了这个地步,战斗打的已经毫无章法可言。
陈子谦就在西门城楼上关注着战局,眼看着战略部署接连发挥作用,心情真是一阵舒畅。
“这个绉百,让他排兵布阵不行,可要让他带队冲杀却是把好刀。”陈子谦笑吟吟的说道,对目前局势发展很是满意。
赵青林和齐诗诗等人就在身边陪同,局面虽然都在预料之中,但这么耗下去他们也势必会被卷进去。
赵青林有点担心道:“计划皆已实现,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撤了?”
陈子谦点了点头道:“南门大开,立即转移到南门方向,等绉百他们脱身我们就撤!”
经过这么一闹,流寇之间仅有的那点信任已经荡然无存。
维持了两个多月的平衡,至此便宣告彻底打破,接下来不用陈子谦出手,这些势力之间便会相互攻伐。
这就是陈子谦想要的,既然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也没必要在这里久留。
而南门方向正是最好的撤离点,完全不用担心会有埋伏。
“陈府君文韬武略用兵如神,在下佩服!”周康盛发自内心的拱手表态,城西那边还有海成宴的一万多兵马正在攻打邬堡,往那里撤肯定免不了埋伏,唯独南门方向最为稳妥。
陈子谦显然一早就算计好了这些,而且放眼身边这些守卫,陈子谦居然从始至终都没动过手下一兵一卒。
如此神乎其技的用兵手段,传出去怕是敢说都没人敢信。
能把如此必死之局盘活,周康盛真是想不佩服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