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宠奉命慰劳了夏侯惇,于禁,李典之后,便带着使命以及徐晃,张辽的书信来到了新野。
此刻刘备已经下葬,葬在城南五里处的一座平地上。
一些刘备的老亲兵辞别了陈到,自愿为刘备守备坟墓。
所以满宠来到新野的时候全城缟素的盛况已经不在,只是偶有余泣。
新野集团暂时没有崩溃,一切照旧。
巴蜀,江东,荆楚,被封了往来的商人络绎不绝,城池繁花似锦。
“好一座雄城!”满宠坐在辇车上,车前后百数随从,满宠抬头看向新野城,不由赞叹。
随即队伍开始入城,满宠看着城中的繁华,更是赞不绝口。
满宠对随从人员说道:“听闻刘备安顿新野,收拢士人之心,刘表忌惮,不给钱粮,正一筹莫展,却有一少年出了一策,所以刘备才有今日之强。幸好刘备死在堕龙坡,否则做大做强,必成明公忧患。”
“我也听说过这少年,唤做关平,乃是左将军关羽长子。”
这随从笑道。
“去汉寿侯府上。”满宠挥了挥手,让车夫赶车。
深入城中,愈发感觉到城池的繁荣。
当年天下人口十万繁荣似锦的城池如天上繁星一般比比皆是。
但自天下战乱后,却是不多见了。
“好地方啊!”满宠连声赞叹。
那随从人员却也笑道:“刘备已死,关羽绝难自立。明公这一次诚意十足,关羽必定导向明公,这偌大城池,却为明公所有。”
“希望如此吧。”满宠闻言却是说道。
万事没有绝对,关羽这一次能否归顺,却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满宠一行人到达了汉寿亭侯府,满宠派遣随从去与守卫攀谈一番后,便被守卫请入了大堂坐下。
关羽闻得消息,昂首进入大堂。
“汉寿侯。”满宠很是客气的起身见过。
关羽双手抱拳,容颜冷硬。
“曹公因何事遣先生过来?”关羽连客气话也没有,直问来意。
满宠既然受使臣而出,自然不介意些许小事,但观望关羽态度,便叹息一声,“怕此行无功而返。”
满宠面上则是拱手说道:“却是明公听说左将军病故,将印信托付给汉寿侯,为使名正言顺,特上表天子,册封汉寿侯为左将军。”
说到这里,满宠又十分诚恳道:“徐晃,张辽二位将军十分想念汉寿侯,特送了书信过来。”
说到这里,满宠从坐上站起,从袖子内取出两张帛递给关羽。
关羽仍旧冷硬,伸手接过了书信,粗略观望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曹公心意我已经明白,但我承袭兄长遗志,难以为曹公效力。至于公明,文远二位将军的书信,我分别回信,有劳先生带回去。”
满宠见关羽志气不可夺,便笑了笑没有多做口舌,拱手说道:“好,我便如此回复明公。”
随即关羽写了两封信让满宠带回去给徐晃,张辽二将,便送满宠离开了。
关羽回到书房,将张辽徐晃的书信给折叠好打算放起来。
关平从门外伸入头,探头探脑。
“什么事?”关羽问道,丹凤眼微微睁开。
关平面对臭老爸总是底气不足,乖乖的从外走了进来坐下,拱手问道:父亲,听说满宠来了。可是曹公要招揽父亲?”
“你不必多想,我已经拒绝了。此生与曹操为敌。”关羽冷声说道。
于是关平也溜走了,这臭老爸脾气又臭又硬,真是无法交流。
“哎,看来只剩下这一条路了了,与曹操抗衡。但应该怎么走呢?第一步应该是将离散的人心聚拢吧。”
关平心里头很是无奈,也是绞尽脑汁。
关平恨啊,若备备还活着,就是锦绣富贵人生,此刻却是要操劳无比了。
哎。
深知曹操厉害的关平,忧心忡忡。
关羽刚强,既拒刘表,又拒曹操,只凭兄弟义气,希望能够维持局面,对抗曹操,但其实心里头根本没谱。
别说关羽没谱,便是刘备也是没谱的。
因为隆中那条龙还没有走出来,没有人为刘备规划未来战略,刘备只是单纯的与曹操对抗,“每与操反”而已。
未来要怎么走,要怎么对抗曹操,关羽脑中只有浆糊,但他就是要一条路走到黑。
这便是关羽了。
关平一心一意降曹,知道那是最没有风险的一条路,但是摊上这么一个臭老爸,也只能哎哎哎了。
此刻刘备已经下葬完毕,新野集团则开始不稳。
关羽才非雄主,让他统治一个势力,将势力拧成一根绳,那确实是强人所难。
赵云府中。
赵云正在前院练枪,枪法仍旧犀利,但是出枪却比往日多了少许茫然。赵云练了一会儿枪法之后,便停了下来。
此刻一位老卒从后头走了上来,接过了赵云手中的银枪。
赵云立了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赵云统帅一支小规模的骑兵,刘备在的时候,他几乎大半时间都呆在军营之中,督促骑兵训练,但自从刘备死后,赵云便再也没有去过军营了。
赵云出了宅邸之后,往附近的陈到府中而去。陈到也在府中,他本来应该前往左将军府守卫的,或是在内城军营内,训练士卒的。
陈到听闻赵云来了,前来迎接。赵云看到陈到的时候,小吃了一惊。因为陈到非常消瘦,消瘦的皮包骨头。
不仅皮包骨头,眼眶也是凹陷,瞳孔内充满了血丝,脸色苍白。
“咳咳咳!!!”陈到发出了几声咳嗽,然后用手遮掩,但赵云却看见了陈到手指头缝隙中流出了少许鲜血。
陈到竟咳出了鲜血?
赵云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关心道:“叔至,何至于此?”
陈到却是悲伤的看了一眼赵云,摇了摇头。他身边的一位亲兵却是忍不住对赵云说道:“赵将军,我们家将军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泪流不止,咳嗽出血,您劝劝他吧,若再这样下去,实在是熬不住的。”
陈到看了一眼这亲兵,这亲兵却倔强的看着陈到,没有畏惧,只有心痛。陈到治军,也甚得人心。
“快,快去厨房弄一碗米粥过来。”赵云大吃一惊,连忙说道。
“诺。”这亲兵应诺了一声,连忙下去了。而赵云则是上前扶着陈到,一起进入了书房。
二人一起坐下之后,赵云长叹道:“主公亡故,我也是心痛。但叔至你何苦至此??若是死而有灵,主公定不会希望叔至你这样的。”
陈到却哭了,虽哭却无声,只是哭着。哭了许久,陈到才说道:“想起主公,我便忍不住潸然泪下。人生在世,又不是木雕,如何能不想?”
“我家主公王霸之姿,天下枭雄。竟然这般轻而易举便死了。”说着,说着,陈到便又哭了起来。
赵云只得在旁宽慰,不久后,那亲兵从厨房内取了米粥过来。赵云亲自接过米粥,递给陈到。
若是别人,陈到便摇头拒绝了,他此刻已经心如死灰,巴不得前往黄泉追随主公呢。
但是赵云又是不同,他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接过了碗筷,强打着精神吃了半碗米粥,脸上恢复了少许血色。
陈到也有了精神头,放下碗筷问道:“子龙来寻我,恐怕是有心事吧?”
平常陈到话不多,但人其实极聪明。他看得出来,赵云来找绝不是来看望他那么简单。
赵云闻言叹道:“主公亡故,临终前将印信交给云长。我听说云长拒绝了刘表,曹操的招揽,要继续镇守新野,与曹操为敌。按理说,我们应该侍奉云长,与曹操为敌,为主公报仇雪恨。但云长性刚强,我怕他难以统筹大局。”
陈到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众将之中,子龙你性格最是忠厚,待人有儒者谦逊之风,你比云长更适合这个位置。但你威望不足,再加上云长曾经在许都为曹操效命,让云长主持大局,对于新野众人来说,便多了一条退路。”
说到这里,陈到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说道:“云长性情刚强,又不敬士大夫,难以统筹大局,但终究是情深义重的,深绝曹操。云长有志向如此,便是前方无路,我们也要帮助云长,与曹操为敌,为主公报仇雪恨。”
赵云闻言叹道:“理当如此。”
事到临头,武将都是浪漫的人。尤其赵云,陈到都是忠厚武将,若关羽投效曹操,赵云,陈到未必跟随,但现在关羽与曹操为敌,他们却是愿意帮助关羽的。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为将者,便不惧马革裹尸。
赵云,陈到既为将军,又跟随刘备这样虽然名声重于山岳,但颠沛流离许多年的诸侯,自然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
此时此刻,他们二人是不会离开关羽的。
哪怕关羽这个人性格有极大的缺陷,眼看着前途暗淡。
这便是赵云,陈到这两个武将的浪漫。赵云与陈到二人深谈许久,赵云又劝陈到将米粥喝完,说了一些诸如。
“只有保重身体,才能为主公报仇”之类的话。
如此之后,赵云这才辞别了陈到,并翻身上马,没有回去府邸,而是前往军营,继续操练士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