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罗兰水晶(1 / 1)

为了好好活着,我几乎什么都没考虑,就跳进大楼找吃的,期盼的好事没遇见,却一头撞进了恐惧中。虎视眈眈的大魔王趁机偷袭,没有丝毫准备的我,随时都可能掉进邪恶的魔鬼深渊。说起来,这个事情,我谁都不能责怪,我也没时间去责怪谁——我不能就这样死掉,我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得抓紧每一秒,呼唤仁慈的天使!

我大叫救命多久了?万能的天使怎么可能听不见?天使为什么不来救我?邪恶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呼唤却越来越无力。天使应该是在考验我,让我在绝境中领悟人生的意义,感悟神灵救赎众生的真谛……

无奈,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太低,虽然得到了提示,却无法抓住它们,思考它们,解决它们,只是不停地堆垒焦急,无力地呼喊。

噌,刺眼的光束笼罩下来!不是血红的,是金光闪闪的!“天使大人来了!我终于得救啦!”绷紧的心弦瞬间松开,我这支离弦的箭,充满了力量,嗖,奋身跳起,扑向光明。

“臭婊子!刚才那一脚,踢得那么狠,那么恶毒!现在,怎么又哭得像个脓包啦!”大魔王的声音好熟悉,很像沃利德。

刺眼的光束从我身上移开,张着血盆大口的魔兽,露出了真身,原来,是一支巨型枪械,支配它的,也就不是什么大魔王,而是那个永不停歇的反抗机械,斐迪军的领头人,沃利德。赐予光明的,也不是我呼唤的天使,而是他身上别式91的探照灯。

看清了来人,也勉强看清了这件事——我刚才的恐惧、呼唤、振奋、英勇……算是怎么回事?赶紧刹车,转弯,停在一边,错愕地看着他:“怎么,怎么会是你?”

“少废话!滚一边去!”沃利德完全不顾我的疑惑,感受,快速连跳,远远避开我,冲到一堆混凝土碎块前,挥拳乱砸,“被骗了两次!我竟然被骗了两次!”

有了喘息的时间,气血虽然还在沸腾,脑袋却清晰了一点。疯魔,沃利德是个不折不扣的疯魔,我还是离他远点的好。举起戒指上的小灯,在混凝土块之间快步穿梭,躲得远远的。还是不够安全!紧接着找了个死角落,钻进去,坐下来,靠着冰冷的混凝土块,拔出灵动32,警惕地瞄准出口——这样安全点!自我抑制的阀门却在这时碎了,颤抖的身躯,急促的呼吸,同时喷发出猛烈的毁灭性火焰——灵动32重了很多,再也握不住,掉在地上;身子异常疲乏,再也坐不稳,倒在地上;肌肉、骨头,都变成了胆小鬼,不受约束地抱在一起哆嗦,强迫我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不像是害怕,倒像是致命毒药起作用了,就差口吐白沫。

压制,我可没有那种英雄气派,一咬牙,什么都能挺过去,我更像那些传记里的丑角,总爱无风起浪,敌人还没来,自己先把自己吓个半死——这种性格,这种现实,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完全顺从身体的颤栗,把恐惧、羞愤、紧张……全都释放出来。

沃利德发疯的时间很短!这绝不是错觉,因为,我才深呼吸了两次,就听不见他那边的声响了!

我再白痴,也明白一点,不管沃利德刚才在发什么疯,十有八九,他都会找我麻烦。打石头打厌烦了,找个女人来揍揍——我的天啊!他肯定是来找我了!我的灵动32,快过来!你得好好保护我!手却抖得连伸都伸不出去!

保护?保护?我这个样子该怎么自我保护?身上的小灯,不用我吩咐,就跟着我一起颤栗,向善良仁慈的天使发求救信号。

“臭婊子!你说,你想死,还是想活!”沃利德来得很安静,时机也抓得很准,准备的手段更是完善到极致——刺眼的探照灯,拦截下我发送的每条求救信息;正酝酿毁灭性打击的枪械,毫不颤抖地瞄着我,禁锢我的活动空间;话,说得简单,直接,把我的思考能力砸得粉碎——我不是瓮中之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我,我,我要活下去!”幸好,我说话,不用思索就能包含真正的心意。

“想活!好!把这里的食物,全部给我找出来!要是耽搁了一秒,我就割掉你的耳朵!两秒,再割鼻子!三秒……哼哼……”

“啊——我这就去!我这就去!不要伤害我!千万不要伤害我!我全听你的!”

黑暗?无视!拦路虎?摧毁!疲劳?振奋!“活下去!”这种兴奋剂真可怕,我变得一点都不像人,也不像机器,而是大魔王驱使的低级恶魔,胆大如斗,敏捷如风,坚韧似钢,在欲望与恐惧之间发疯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我把顶楼翻了好几遍,再也找不出疑似食物的东西了,该死的沃利德,这才按下停止键,中止我的发疯。

“休息10分钟!把这个吃了!”驾驶别式91的沃利德,还是那么精气神十足,抱着一大堆战利品窜出楼顶,围着别式95打个转,眨眼间又落到我跟前,“还有17层!等会儿,你要是敢掉链子,我就砍掉你的脚!”跟着关灯,跳进黑暗的角落,再也没点声响了。

安安静静喘息了一会儿,肚子里装了点莫名其妙的食物,发疯的神经,想不清醒也清醒了些。恐惧之魂,反省之心,对我想忘记一切的意志,完全视而不见,不停重现刚才的许多场景,“伟大的大魔王沃利德啊!你为什么这样驱使我啊?”凉风似乎刮掉了门牙,吹得喉咙嚯嚯响。

按理说,沃利德摆下那么大的阵势,肯定是,搬一把凉椅,沏一壶好茶,躺下慢慢品茗,吸着薰香,翻着无聊的色情杂志,漫无目的地指挥我干苦活——时而抽几鞭子催促催促,时而悠闲地讥讽讥讽,时而寻开心地阻挠阻挠——这才算是报复啊!对了,他说我骗了他,我到底怎么骗他啦?想不通,我应该没啊!刚才,他不但没做任何伤害我的事,而且抢着干了大部分的活儿,甚至还保护了我好几次。发疯的时候,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现在想来,如果他真是大坏蛋,就很别扭了。那他为什么吓我?因为我很胆小,所以吓我玩?

哈哈,原来如此!这个死板的统帅,竟然也会开玩笑!意外!真是意外!原来都是开玩笑啊!我不用再担心了!再害怕了!想通了,身心畅快了,也觉得累了,倒下就呼呼大睡。

“臭婊子!快起来!时间到了!”我睡得正舒服,捣蛋的小精灵,却跑来掀被子,扯衣袖。

“别闹!我还想睡!”翻个身,继续睡。

“你还真敢睡!”抓着我的手提溜起来,扯面条地捉弄我。

“好痛!好痛!”我叫唤着赶紧完全清醒过来,“我醒了!我醒了!”

“噷!”把我扔到地上,依然驾驶着别式91的沃利德,端起那支有着血盆大口的枪,瞄准我,“快走!”

“统帅!你干嘛啊!人家睡得正舒服!”反正沃利德是跟我开玩笑,再说,我有些累了,干嘛要一直配合,让他背地里偷笑?我一边装模作样地怠慢答话,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梳理头发。

“妈的!找死!”沃利德一脚踢在我屁股上。

嗖,飙射出去的我,直接撞向黑漆漆的杂物。

“啊——”

还没来得及向死神告饶,向天使祈祷,背后就追来一双手,抱住我的腰,一拉一扯一甩,改变前进方向,嗖,继续飙射。

“啊——”

转了好几个弯,那双手再次抱住我,一拉一扯一扔,把我丢在结实的地面上。

“哎哟——”总算踩着实地了,感谢天使的护佑,感谢死神的饶恕——不,应该是抱着大地了!魂都吓飞了,别说站,连趴着都很费劲儿!

“臭婊子!快起来干活!”沃利德没有继续催赶,只是耸立在我旁边,晃着探照灯,四下打量。

“哈哈!哈哈!哈哈……”刺激,太刺激了,身上的细胞,没有一个不在抽搐!我从来没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好玩!好玩!好玩是好玩,可千万别上瘾,上瘾的话,我一定会短命,“统帅!你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啊!差点没把人给吓死!”

“谁跟你玩!快起来干活!耽误了时间,我可要割你耳朵了!”

“啊?不要!”身心不由一颤,赶紧发动我这辆,平地乱摇晃的破车。明知道是开玩笑,可这个玩笑还是很可怕,很吓人啊!伊菲姐,你一定要坚持住啊!我肯定会——我相信我——我一定没问题——啊!伊菲姐,你快来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弄吃的了!不对啊!刚才,统帅不是弄了那么多东西出去吗?他一定是让别式95分发给上面的人了!伊菲姐肯定早就吃得饱饱的,已经休息了!说不定,正梦到跟王子一起携手游玩嘞!肯定是这样!统帅爱开冷玩笑,实际上,心肠好着嘞!

身心没了负担,很快从游乐的后遗症中恢复过来,虽然没有变成机器人,我也干劲儿十足——完全听从沃利德的英明指挥,在杂物堆里跟别式91比拼——我就不信,你一直都比我厉害!

世界上有很多让人费解的事情,我现在就碰到了一件!刚才,我还在杂物堆里辛苦劳作,怎么眨眼间,就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床上,盖着软软的被子,自由闲适地休息着?

难道是做梦?从被子里抽出软绵绵的手,缓缓放到脸颊边,伸出食指,轻轻触摸,舒服的温度,舒服的触感,舒服的曲线,都是那么真实,那么犀利——激灵灵一个哆嗦,赶紧使劲儿揪脸颊,强迫自己彻底清醒!好痛!痛得我掀开被子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惨呼!

阳光,穿过右边亮晶晶的窗户,炙热地洒在房间里。蜷曲着的窗帘,微微摇摆着,噗噗,时不时还发出轻轻的扯动声,安静得有些过分的房间,顿时增添了不少生气。深吸一口气,放松酸痛的身子,慢慢打量这个房间。左边,一个挂满女士衣服的衣柜,斜靠在墙角,门半开半闭,底层,倾倒的鞋架,精致可爱的高跟鞋、拖鞋,都悲剧地挤在角落里,还有几只很新很漂亮的鞋子,凄惨地掉在地上。衣柜旁边,横着一个凌乱的化妆台。靠近房门的地方,有一个酒架,不过它的运气不怎么好,倒在了地上,玻璃渣,溅得满地都是,除了微微的酒味,找不到一点液体。前面的墙上,以前好像挂过什么画,还残留着明显的颜色差。房门紧紧关着,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音。

这是哪儿?我跳下床,避开危险的玻璃碎片,几步穿过打开的窗户,跑进狭小的阳台,探出脑袋。我的妈呀!这里怎么这么高?

前不久,我瞟见过的,那些倾斜的大楼,已经降落到很远的脚下,都快看不清了。稀疏成列的飞行器,在脚下穿梭,密密麻麻的车辆、机械,在细小的城市巷道中攒动。我所在的这座楼,楼层并不多,其实也不算高,可现在,却像块浮云,高高地飘浮在天上。

微风轻轻扫过,酸胀的身躯,飘飘忽忽的,充满了迷幻——一会儿,似乎还在搬动杂物,肌肉突然紧绷得快抽筋了,一会儿,又像还躺在软乎乎的床上,每个细胞都洋溢着说不出的舒坦。

现在可不是迷幻的时候,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敲敲我这不开窍的脑袋瓜,迈开步子走向那扇门——等等!有问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回忆,脑袋还是不开窍,闪现出的各种场景,千篇一律,都是在沃利德附近干活。场景之间的区别又实在太少,太模糊,让人无法区分,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真实。

越想越迷糊!不去想了!可是这扇门,我真要打开?外面会有什么?大魔王会不会正蹲在那儿守株待兔?那个爱开冷玩笑的沃利德,会不会突然跳出来吓我?我这么胆小,没给吓死,也可能被吓傻,吓晕!还有……我被恐怖的未来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向前走。

可怕,好奇,越可怕,越觉得好奇!门外究竟有什么?好奇害死猫——可我,还是很好奇!

深吸一口气,我什么都不管了,冲上去,一把拉开门:“啊——”准备好的尖叫声刚起了个头,就不得不打住。

没有恐怖的魔鬼,没有邪恶的幽灵,没有阴森的监狱……摆在我面前的,只是一片狼藉。

接下来,我兴致勃勃地做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到底哪里有意思,又得到了什么大成就?我却什么都讲不出!在杂物堆里翻找了几个小时,找到点零食、饮料,糊弄了一顿,然后又花了几个小时,继续找,又糊弄了一顿……期间,碰到了几个熟人,要不,根本没说上话,要不,只说了一两句,我就逃跑似的匆匆离开了。这些破事,能有什么意思?又能算什么成就?直到黄昏降临,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天使啊!请你宽恕我!”看着绝美的夕阳,我猛然一惊,“我怎么把伊菲姐给忘了?不会已经饿死了吧?伊菲姐!你在哪儿?伊菲姐!伊菲……”我发疯地往上跑,一直冲到楼顶。

“七妹!我在这儿!快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眼前的伊菲,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既不狼狈,也不哀伤,甚至连点失落感都没有——身穿三点式泳衣,戴着墨镜,哼着小曲,慵懒地半躺在沙滩椅上——椅子旁边撑着一把遮阳伞,摆着两张小桌子——左边的小桌子上,摆满了饮料和一大筐袋装零食,右边的小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防晒油、防晒霜——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你,你在干嘛?”我瞪大眼,张大嘴——情况紧急,双手出动,全力阻拦脱落的下巴掉到地上。

“我没事可干,晒晒日光浴!你呢?弄得满头大汗的,在忙些啥?”伊菲把墨镜推到额头上,拿起饮料,轻轻抿一口。

“我——”我就是个大白痴——面对超出想象的东西,除了手足无措,就只能语无伦次了。

“别傻站着啦!快过来!歇口气,再慢慢说!”伊菲,真是专业的休闲人士,连友人来访,都不起身活动活动。

“太没天理了!我们拼死拼活,不眠不休,奋战到现在,一点好东西都没弄到!你这个死叛徒,只是到处逛逛,就弄到这么多好东西!实在是太没天理了!”我正踌躇着,背后突然冒出的蓝言平,却一溜风地冲了过去,翻看着零食和饮料。

“随便吃!随便喝!”躺在沙滩椅上的伊菲,只是冲蓝言平笑笑,就毫不在乎地看向一边,继续享受日光浴,“我们当间谍的,什么好事没有,就一样——找东西,绝对比别人快!比别人准!”

“早知道,我也去干间谍啦!这座楼,肯定是我的重点关注目标,谁叫它是斐迪军的总部啊?”蓝言平也不客气,拿起一袋撕开,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

“是吗?”伊菲干笑两声,继续向我挥手,“七妹,还站着干嘛!快过来啊!你不是老嚷着要吃东西吗?不快点,可就没啦!”

“我——”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啊!明明是我要帮她找吃的,现在倒好,反过来了。

“小阿香!快过来!你跟我们客气什么!”那些食物的主人,似乎变成蓝言平了,“要不是你,我们都还饿着肚皮,在这里晒太阳——等死啊!”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虽然有些尴尬,肚子也不饿,可面前的两人都很友善,我没办法拒绝,再说了,我满肚子的疑问,早就想找人好好聊聊了,“大叔!你们找到出去的门了吗?”

“哎!下面跟我想的一样!”蓝言平的心灵创伤被我狠狠碰了一下,痛蔫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把手里的食物当敌人,样子凶狠却使不出力地嚼,“阿修罗,在大楼下面安装了量子发射器的受力器!我跟童无忌想尽了各种办法,别说拆掉,连撬动都没成功过!十有八九,已经跟大楼的骨架连成一体!我们手上的这点力量,完全拿它没则!试了几个小时,反倒刺激了它,把我们升高了几百米!现在想来,还真不如学学我们的统帅,在这上面使劲撞,好运来了,撞个缺口就能出去!”

“哦!这样说来,暂时是出不去的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准备准备了,种点西红柿,养点孔雀,喂点金鱼什么的——”我来到两人跟前,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跟伊菲呆一块儿,我又是一身紧身装,太不协调;跟蓝言平坐一块儿,又怕他的色狼举动——伊菲可不管那么多,一把抓住我,拉到身边,强迫我坐在沙滩椅上。跟着爬起来,硬逼我躺下,拿起一瓶防晒油,指着上面的说明给我看了一眼,“伊菲姐——”我还没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虽然我什么意思都还没找到,她就在我的戒指上碰了碰,激活了我的紧身衣,变成一群小虫,在身上很可怕地蠕动着,攀爬着,“啊——”好恶心!叫了半嗓子,裤子变成了很暴露的泳裤,从腰间截断下来的上衣,变成了很暴露的泳衣——太羞耻了,太可怕了!我刚要升级尖叫,伊菲的双手却不给我机会,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轻而易举地把我翻了个儿,脑袋朝下,嘴巴堵在沙滩椅里,只能发出些嗡嗡声。声音无法表达我的惊慌,就用行动——谁知,手脚刚要使劲,伊菲的小手又有了举动,在我后背抹滑溜溜的东西,先一阵凉,跟着一阵热,也搞不清到底是难受还是舒服,反正我浑身又酸又软又痒,什么力气也使不出,再拼命,也只是在沙滩椅上不停扭动,控制不住地嗡嗡大笑。

“小阿香!你真把这里当世外桃源啦?这可是活埋我们的坟墓!阿修罗,虽然美其名曰——叫什么‘罗兰水晶’,可再怎么美化,也只是隶帝军消灭斐迪军的功绩碑,我们不过是上面的装饰品!”蓝言平面前有两个泳装少女在打闹,他这个色狼竟然没吹口哨,喷鼻血,脸红脖子粗地上来动手动脚,还说出这么挖苦人的话,有水平啊!真的很有水平啊!

“院长大人,你就别再泼冷水了,行不?愁眉苦脸,也不会有人来怜悯我们!能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伊菲手里的活儿没放下,嘴里的话却也说得很流利。不愧为高级间谍,什么时候都能一心两用,我彻底服了。

“嗯!开心是可以,可你们,也太不拿这当回事了吧?小阿香也说得也对!我们有这么多能源,这座大楼里还存有些植物,繁殖起来,虽然不能直接食用,但可以当食物转化器的材料!也可以再转化为能源!”蓝言平有些心动了,“说不定,真能建立一个生态圈!我要试试!必须得试试!”哈哈大笑地跳起来,抓住几包零食,飞快地跑了,“迷死人!米斯小姐!赶快集合所有研究员!赶快!我们有事要做!”

“为什么又是你!”沃利德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附近,蓝言平刚走,他就来搭话,“我说的话,没一个人听!你这个臭婊子,胡说八道几句,这些色鬼,就屁颠屁颠起来了!”

在我身上搓油的伊菲,似乎被按下了停止开关,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压制住一直没能停下来的大笑,推开伊菲,爬下沙滩椅,抓着戒指、衣服,焦急地求饶:“衣服,快给我变回去!快给我变回去!没我的同意,你怎么能听伊菲姐的话!”身上仅存的几块衣料,终于有了为主人服务的意思,迅速延伸,把我变回别式95的驾驶员打扮。过程还是很恶心!

色狼在,穿泳装肯定不安全,爱开冷玩笑的疯魔在,虽然穿什么都很危险,不过,安全感多一点是一点。变换好衣服,我立刻寻找安全领域,躲避那要人命的冷玩笑,眼睛太不听话了,抬眼就看到两个大汉——没穿别式91的沃利德、童无忌,挡在面前。沃利德怒气冲冲,专门来找麻烦似的。童无忌面无表情,视线却不停地乱闪,应该有点心神不宁。

“啊!统帅!你,你,你不会是,来抓我去当劳工的吧?”那些连做梦都不停在做的活儿,我自个儿已经做了一天,现在,再到沃利德手下,跟他的疯狂比拼,不把我榨成骷髅,也会把我挤成人干——太具挑战性了!我是真的,太累了——伊菲姐的戏弄,把隐藏的疲劳全挖了出来,现在浑身酸软无力,走路都木木的。“我不行了!我是真的不行了!”转身要逃,却又撞见伊菲姐微笑的脸庞,深邃的眼眸——看起来好亲善,其实很假,让人不寒而栗。我尴尬地笑笑,往旁边逃。

“我曾经的统帅,你要吃的?这些全拿去吧!不过,我不希望你再来打扰七妹的生活!”伊菲对我的逃跑视而不见。这么快就不僵了,真是个好间谍啊!

他们都在谈论我!我!我!我很好奇,跑了一段距离,就飞快转身,一边听,一边退。

“谁稀罕!”沃利德没追,却死死地看着我,“臭婊子!我昨晚真该活活累死你!有你在,我他妈的,除了倒霉还是倒霉!”面向童无忌,“小子,你为什么帮她?我才是你们的统帅,不是她!这个大白痴出现后,一切都变了!好像她才是斐迪军的最高统帅,她说的胡话,你们都会认真听!我呢,只是个跳梁小丑!说得再多,再大声,你们都听不见!去杀了她!我命令你,马上杀了她!”

闻听此言,伊菲两步赶到我身边,面色凝重地警惕着两人。

“哦!要杀我啊!总算可以松口气了!”沃利德爱开冷玩笑,我要是老当真,昨晚就被吓死了,“昨晚,是谁把我送到那个房间的?如果是统帅你的话——”不理会伊菲的阻拦,轻轻松松地向两人走去,“我就随便你们杀!如果,不是的话,你们给我点时间,我总得好好感谢下,那个体贴的好人!那床,是那么舒服!被子,是那么轻柔,那么温暖!窗外的风景,又是那么的神奇!不好好感谢下,真有些过意不去!”

“是统帅!”童无忌似乎没把沃利德的命令当真,面无表情,视线乱跳地回答——没他的配合,沃利德的这个冷玩笑,算是白费了。“你晕倒后,他嫌你碍事,就把你丢在那个房间了!”

“你说什么胡话!还不快杀了她!”啪,沃利德一巴掌狠狠抽在童无忌脸上。

“我们的联机系统一直都开着!蓝言平也看到了!”童无忌剑眉一挑,不管脸上红彤彤的手掌印,扭身就走,“天快黑了!我要去休息啦!有什么事,明天再继续!”

“你瞧!伊菲姐!统帅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真的伤害我啊?”得到了安心的信息,我赶紧劝说伊菲不要太紧张——她见拦不住,就把我抱在怀里,拖着我远离沃利德!伊菲的怀抱,虽然很舒服,可是那种触感,那种气息,却又让人神经紧绷!不能这样下去!否则,我会堕落的!我会沦陷的!沦陷于,禁忌的姐妹之恋!我不是幻梦中的男人,我是女人,我是个百分之百的女人!

“臭婊子!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没人听我的了,我还算什么狗屁统帅!我要杀了你!”沃利德咬牙切齿地缓缓走过来——太逼真了,我的汗毛都不受控制,全变成了防御的针刺,扎得伊菲放开了我,掏出一把跟灵动32差不多大小,样式却相差很多的手枪,瞄准沃利德。

“嘿!沃利德,我的大统帅!快跟我走,我们有事要你帮忙!”消失不见的蓝言平,突然驾驶着别式91冲出楼梯,飞到沃利德身后,手臂轻展——宛如俯冲而下的雄鹰,没让人搞清怎么回事,就已经抓着来不及反应的小鸡,飞走了,“你的别式91放哪儿啦?这个事情……”只给我们留下一片寂静。

“统帅啊!统帅!怎么老是这样!要不是我早就看透了,知道这是个冷玩笑,我肯定被吓死啦!”抚胸喘息,精疲力竭地坐在上,拿出我的灵动32,“我还是尽早学会用这个的好!假的,还是很可怕!”

“七妹,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以为伊菲会接着戏弄我,谁知,她却放下枪,垂头丧气地,慢慢地,走到我身后,轻轻搂住我的肩,靠着我的脸,打开闸门,泪水哗哗地流。

怎么办?我还想问人啊!可这话我又说不出!伊菲对我的好,我是真正感受到的!她心里有疙瘩,我现在也肯定了!该怎么办?脑袋却一片空白!

伊菲的间谍行为,我了解得不多。“书香七,是我们的人!”这句话,我却记得很清楚。是非曲直,我肯定是搞不明白的,别说去找,就是想想,都脑袋疼。弄什么无罪论,轻罪论,我也没那个本事。再说了,这些并不重要,伊菲选择了间谍这个职业,就是真的出卖了我们,那也是应该的!没出卖我们,那就更不用去追究啦!那,我不就没什么可说的啦!没什么可做的啦!

伊菲在我肩头哭泣,体温、气味、肌肤、眼泪、嗓音,自然都离我很近,无法回避的的我,鼓出一肚子爱怜,忍不住就要紧紧地抱住她,给予全身心的关怀——可我又很害怕,万一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碰了不该碰的地方,引发了伊菲的心思,那我以后,就不得不,在姐妹的禁忌之恋中挣扎,在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囚笼里呼救……为了打发内心的冲动,我时不时用手轻轻拍拍她的肩,给予最简单,也是最模糊的回应,一边往空白的脑袋里塞东西,寻找问题去思考,思考……考虑什么都没用,除了关于伊菲的“出卖”、“背叛”……

很明显,伤害人伤得最深的,就是“出卖”、“背叛”……“应该的!”这却是我对它们的感觉——我明明很怕被伤害啊?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记忆的问题。别人的记忆,是人生,我的记忆,是《荒诞记》——内容,现在只记得两个故事,就两个很简单的故事,感悟,却如同久藏的佳酿,滋味早已渗透到灵魂。

傻傻地让美人当枕头抱,开始的确很舒服,抱久了,腰板还是会酸痛的,特别是,我这种已经劳累了一天的辛苦人。关怀,不知道怎么给才适当,那就讲个故事分散下泪人儿的注意力吧!

“伊菲姐,我想到一个故事!你听听看,说不定,你就不会感到伤心了!”我趁机活动活动腰板,舒服,真是舒服啊!“至少,这个故事对我很有用!要是可能的话,我想把它分享给所有人!”

在很——幸福,幸福,幸福——以前,有座名叫“丰富”的大山,山顶横卧着一块山石,名叫“舒服”。不知经过多少岁月,多少风雨,“舒服”的表面,形成了一个凹槽。下雨天,搜集雨水,吹风天,搜集灰尘、碎屑……利用天时地利,一点一滴地熬炼,慢慢积累出一层薄薄的土壤,搜集到几粒健健康康的种子,种下。不久,一棵小树,一棵小草,两棵小苗破土而出。

凹槽里的土壤,还是太薄,太少,平常既缺水,又缺养分,下雨天却又要遭水淹……两棵小苗的生死之争,从一开始就不可避免。

“你能帮我,挪挪窝吗?”

“可以!不过,现在不行!我还太小,风吹得再大,也拉不动这块泥!你把水和养分让些给我,我就可以长得快点!”

“不敢让,一让我就死定了!你耐旱些,我长得快些,如果你能让些给我,我也可以帮你挪窝!”

“我也不敢让!你的根须,长得比我快,吸收养分也比我强!一让,我也死定了!”

“下雨天,这里很容易积水,你那时使劲喝,拼命地长高长大长壮,不就行了!我很容易淹死的,肯定不会跟你抢!”

“不行,我也会淹死的!哪像你,根须不但有很大的储藏空间,可以装很多水,还长得快,眨眼间,就伸到水面外了!”

“我倒是想!可这里缺养分,你叫我怎么长?再说,我是一年生植物,冬天不但不能生长,除了根须,还全都要枯死,每年都得从头再来!你,只不过掉几片叶子,比我强太多了!你应该保护我,否则就太不公平啦!”

“你更应该保护我,因为我的安全就等于你的安全!我长得慢,但力气大!只要有充足的时间,根须可以打洞,穿过石头,直达土壤!到那时,你就不用再受这些苦了!你不保护我,却坐享其成,那也很不公平啊!”

“你的安全,等于我的安全?是不是还等于他的安全?他们的安全?那不就是说,还等于这附近所有杂草的安全?等于这个山顶所有植物的安全?等于这座山的安全?等于这个世界的安全?就是神,也不敢这么说!你难道比神更厉害?”

“在特定范围内,的确是这样!你不限制范围,那当然就很荒谬啦!不限制范围,全世界植物的幸福,也并不一定等于你的幸福!一场雨,大家都高高兴兴地感恩,我们两个,却不得不,为可能被淹死而哭喊,咒骂!”

“胡说八道,你只不过想让我死而已!”

“难道,你没想让我死?”

……

从言语争辩,发展到动手动脚,继而死缠烂打,不依不饶……

时间一点点流逝,对拼的小树与小草,个子没长多少,根须却纠缠着长满了整个凹槽——天再干,那块土壤也不会出现看得见的裂缝,雨再大,水分也不能轻易渗透到底部,风再狂,也推不倒他们矮小的身躯……凹槽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土壤也越来越厚,越来越肥。

故事已经讲完,滋味却久久不散,连伊菲给我的禁锢,也轻松了许多。它到底哪里好,哪里美,我还是说不出。

“伊菲姐,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我扭头看看病恹恹的美人,爱怜之情油然而生,克制住抱入怀里,融化她的冲动,伸出脆弱的手指,轻抚她颤抖的柔肩。

“臭婊子!这他妈的也算故事?早知道,我就一枪崩了你!”伊菲止住了哭泣,樱唇蠕动,正要奏响什么天籁之声,一个暴力的咒骂声,却在身边突然响起。

“谁?”我猛地跳起,抓住伊菲的肩膀,快速闪躲到她身后,扭头四下找人——声音很陌生,很近,却找不到人。喜欢这样吓我的,我只知道一个,该死的沃利德。“统帅,是你吗?别在晚上开这种冷玩笑,行不行?我会被吓死的!”

“你不想活了!快关掉话筒!”我们身边虽然没有出现任何人影,却响起一群人哄闹的嘈杂。

“不就是跟标本说两句话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怕死的,滚开!”

“七妹!戒指,戒指,戒指!”伊菲突然抓住我的左手,惊慌地催促,“关掉!快关掉!”

“戒指?关掉?怎么关掉?”这个伊菲姐,真是的,一群人躲在暗处正准备把我们怎么样,还管什么破戒指啊?

“戒指是口令牌!能跟所有系统连接!你现在,正跟外面的隶帝军通话啊!要是被统帅知道了,你——”

“哦——我差点没被吓死!我就说嘛,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出现,还不见人影地在我们身边胡闹!原来是这样啊!伊菲姐,你应该早说啊!瞧把我吓得——一身冷汗!”躲开伊菲伸来的援手,我气喘吁吁地背靠着她,坐下,抬起左手,看着戒指,收敛尴尬的笑容,不理会传来的嘈杂,清清嗓子,“嘿!我说,外面的听众!要说话,也得先发个请求吧?怎么能搞这种偷袭啊!你们应该接受惩罚——打屁股?恶心!还打不着!算了!罚款了事!哎呀!差点忘了,我们被关在这里,钱再多也没用!这样吧!我们不得不在这里常住,你们就给我们买些蛋糕、礼花之类的,送进来让我们庆祝庆祝!总算可以安家了!不庆祝下,不行啊!”

“天啊!这个蠢女人,到底有多蠢?她竟然要惩罚我们?还要庆祝庆祝!”给我的回答,是哄堂大笑。

茶话会

书香七:听说了没有?

蓝言平:听说了!太不可思议了!

童无忌:听说了!怎么会这样!

沃利德:什么听说了?

伊菲:你知道,墨镜最近拍戏的进度,为什么这么缓慢吗?

沃利德:知道啊!不就是,天凉了,墨镜躲在被窝里,都不敢伸出手来打字,拍戏!

书香七:我说的就是这个!我私下跟墨镜聊过,他似乎,打算,克扣我们的片酬,购买些保暖器具!

伊菲:不会吧!我们可是有合同的!

蓝言平:那也没用!谁会管我们这种虚无缥缈的合同?就算有人管,片酬是不降了,墨镜却饿死,冷死了,谁来拍戏,谁来支付片酬?到时候,我们就全都失业啦!

书香七:那我们几个出点钱,把墨镜的网店炒火了,不就万事大吉啦!

蓝言平:没用!我们在一次元,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不能到四次元的真实世界去买东西啊!

伊菲:那我们去拉观众!票房收入多了,墨镜的收入也就多了!

蓝言平:还是没用!对于四次元的人来说,一次元的我们,就是一个名字,怎么去拉人?

书香七:哎!那让墨镜冻死算了!我们把名字拆开,到其他片场去演戏,片酬也不会低!

沃利德:鼠目寸光!名字拆开,也就是把我们的人格拆开了,那还是自己吗?慢慢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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