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这么多年游戏、卖了这么多年装备，陆明也不是不懂那些土豪的心态。
但到今天，他才算是真正设身处地得体会了一把。
什么叫成就感？
当知道在这茫茫人海中原来还有那么多人依赖着自己的时候，任何人都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不需要很多人，有的时候、一两个足以。
因为绝大多数人在现实生活中会且只会受到自己的妻儿的依赖。
他们也只会去保护自己的家人。
现代社会，节奏太快，谁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甘愿奉献自己宝贵的时间呢？
当初陆明也看过那么一个统计，说人一生中遇到的那么多人，除了家人以外、真正能说上体己话、能称之为朋友的，不超过10个。
其中90%，又都结识于大学毕业之前。
当真正步入社会了，大家就会发现一切都是那么虚伪。
因为真实的人在工作上竞争不过那些会假意逢迎的人。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柠檬效应吧。
以前的游戏里，陆明偶尔也会加些看似很强的帮会——容易推销装备嘛。
呆久了，任何一个帮会，他都能发现至少5个以上的推广员和游托儿。
一开始的时候，陆明还会跟帮主私下交流一下……
得到的答案，清一色都是“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声张”。
当时陆明不理解，后来，接触得更多了，也就懂了。
只要你能陪我一起玩，我管你是不是托？
知道了又如何？
平添烦恼罢了。
推广员也是同样，人家玩一个游戏花几十上百万的，见识的推广可能会少？
碰到那种玩不到两天就吵吵“这游戏托儿太多了，咱们兄弟几个一起去新区建个帮”之类的，人家能不知道你是托儿？
一开口人家就知道了！
知道，但不点破。
反正他的钱花到哪里都是花，100%给游戏公司还是一部分给这个推广员，对土豪而言，没有区别。
相对之下，人家其实还更愿意给推广。
因为你最起码陪我玩了这么十多个小时。
反正人家在老区无聊了那么久、本来也就会偶尔想去新区激情那么一两个礼拜。
其实，不管是游托儿还是推广，严格意义上来说，工作性质都是“陪玩”。
人家土豪其实都懂游戏公司的那些下数，人家知道对面是在打感情牌、是想把自己变成他的业绩。
土豪们认了。
因为人家知道任何一个游戏都有这样的下数。
他们知道那些所谓的兄弟情谊有很多都是虚假的真诚，他们也认了。
因为现实中，比那还假。
游戏里，最起码，还有些是真的。
土豪们之所以愿意花几十万去玩网游、而非砸到黄赌毒上，其实说白了，就是享受那种被依赖的感觉。
不管这种依赖究竟是来自于谁。
以前陆明懂，但现在，陆明更懂了。
这种感觉，太棒了。
那无边无际的山呼海啸，只为你一人而存在。
还有什么感觉比这更好呢？
当然，陆明还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他没有被这种感觉冲昏头脑。
该怎么玩，他心里有数儿。
趁着师傅装屏幕的时候，陆明心里也是在暗暗盘算自己这个号未来的走向。
就为了那么一件披风就把自己的号彻底推倒重建？
这不是他的作风。
现在再往暴击的路子去走？
那另外一件神器就白费了。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
老老实实打个光环类辅助比较靠谱。
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嘛，虽然说达不到广陵散倾城那样能教任何人做人的爆炸火力，但如果队友够给力、团战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都已经能急得狂狼指挥跳脚了嘛。
当然，他也明白，这么玩，肯定有些不懂行的玩家继续笑话他“辣鸡”。
笑话就笑话吧，反正从刚才的情况看，大多数玩家还是识货的。
装屏幕倒是没花多少时间，师傅走后，陆明也第一时间进了游戏看了下效果。
初上手，极度不习惯。
屏幕色彩倒没什么问题，虽然说感确实是能感觉出和其他显示器的区别，但陆明毕竟不是个画面党。
只要不是彻头彻尾的黑白屏，陆明都能接受。
关键还是在于PPT。
静态画面没事，无非就是一边的风景树叶子不会随风飘、水面波纹看上去很假很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动态画面……习惯起来那就确实非常吃力了。
前一秒角色还在这里，点了一下之后、瞬间就“飞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中间所有移动过程都没了，看上去就跟瞬移一样。
游戏真实感一下子降了非常多。
直观来说就是画面非常非常“卡”，弄得陆明操作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施很大力气去点鼠标。
不过这也算是让他找回了一把初接触游戏时候一台机子9开时候的那种回忆吧。
至于一下子看6个屏幕，这种小事对一个职业玩家而言自然是不在话下。
别说6个屏幕了，有些靠外挂过日子的小工作室一个人可能同时要看60个屏幕呢，人家怎么过来的？
陆明现在6个屏幕还是同一幅画面呢，人家可是60个不同的号。
试了一会儿，为循序渐进，陆明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开始飞。
他退出了游戏，接到外网，去看了场篮球比赛直播。
正好，碰上两个不熟悉的队伍。
第一节看下来……连人名都没记住。
眼睛一直在6块屏幕里来回晃悠，晃得脖子都快酸了、始终没有找到最合适的那一块，虽然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确实无暇去听主播的解说。
第二节，稍微好点儿，最起码知道两个队究竟谁是老大了。
等到第三节打完，陆明已经差不多摸到了这一套系统的套路。
平时盯着10和30Hz的那两块看，不会错。
第四节，陆明开始尝试着脖子不动、光动眼球的看法。
效果很糟糕，直接错失了落后一方疯狂追分的那几分钟。
不过也不心疼，他不是冲着比赛来的。
正常看完，陆明觉得，自己的眼睛基本算是适应了。
拆了下屏幕重新调整了下位置，再度回到游戏，直奔荆楚城。
还没开始飞呢，不知什么时候上线的姑奶奶就把他拖进了队伍。
然后，劈头盖脸就骂了过来。
“青青你干什么啊？这么大的事，怎么三言两语就带过去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说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就知道成天闹腾，一点儿不让人省心！”
陆明定睛一看，嘿，卢果竟然在队伍里。
不止，还有留香跟咬我啊。
姑奶奶骂完，换留香继续。
“个死奸商，平时怎么就不见你那么大方呢！一大方突然之间就大方成这个样子！柠檬别因为他的事情生气，就一神经病！气坏了身子不值！”
相比之下，咬我啊还算是说得比较客气，“哎呀青青，这事情真不是我说你，做得太那什么了！”
说完，他又私聊了一句，“情势所迫，我不说你她们要来说我了。”
陆明真是看醉了。
连忙赔着不是，左一句“怪我”、又一句“是我没分寸”，总之先把事情揽下来。
对女玩家就得这态度，要不然有的是麻烦。
还是卢果率先开口道，“哎呀好了，你们也不要说他了，他这人脾气倔得很，说什么都不会听的；
并且这个事情，我也有错，我不该……”
陆明一听卢果这口气……
算是蛮有精神的，好消息。
就是语气比较冷。
估计气还没消完，但快了。
十多年同学来了，卢果什么脾气他不知道？
只听姑奶奶立刻抢着回道，“不对！全赖青青，跟柠檬你一毛钱关系没有！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陆明心里犯起了嘀咕，直接私聊咬我啊，“怎么？柠檬她是不是说了什么？”
“其实人家柠檬没生气，让我来讲啊，可能自责成分比较大。”
这句陆明是信的。
咬我啊又道，“刚才我们上线一看呢，感觉柠檬确实有些不对，一直心不在焉的、做什么事情都慢半拍，回话那声音听上去也跟连着通宵了两三天一秒没睡一样，让人担心死了，偏巧你又不在，留香那死丫头就跑过去软磨硬泡，生生挖出了你那件披风的事。
然后她们两刚才就一直在做柠檬思想工作了。”
“劝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吧，哎呀我今天算是见识到女人那张嘴了，喋喋不休、一刻没停，噼里啪啦、比那些综艺节目主持人念赞助商还厉害，我光是听都听得有些舌头发干了，她们竟然还在那里吵吵。”
陆明顿时对那两位肃然起敬。
行，这情他承下了。
陆明也不敢乱动，就老老实实在一边挨着骂，有提到自己了立刻跟上一句“我的错我的错”。
其实也并非全都是声讨，两个丫头言语间或多或少还是带了些帮他开脱的意思，
其实很简单，就那么几个论调……
第一，装备已绑定，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是虚的；
第二，这披风确实有点儿用，算不上彻底浪费；
第三，即使没卢果在一旁撺掇，“这死奸商”肯定也会带；
第四，反正也是自己打出来的，没花钱，就当是出门捡了张彩票又掉了，其实严格来说没损失；
第五，全天下都知道这披风是陆明打出来的，卖给其他人，帮里的兄弟会被看不起；故而，这件事也算因祸得福（后半句是留香瞎扯的，陆明可不会那么想）
第六，荆楚快开了，到时候凭空多出二三十万超优质玩家，多一件神器、收大号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多抢1万，假设每个人平均买1000块钱零食，那就是1000万业绩，并且他们可能还会介绍朋友来买，到时候分分钟上亿，这钱搞不好就回来了。（这话也是留香瞎扯的，陆明听都听懵了，心想咱瞎扯最好也得按个基本法来扯。）
听上去可能还站得住脚的理由就这些，其他的……一开口就让人觉得是在讲冷笑话。
不过真要说多靠谱的劝解陆明估计那两丫头也说不出来，毕竟还小，没开发出居委会大妈那工作能力。
话语本身的说服力呢，很小很小。
但毕竟也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嘛，而且卢果可能也已经看过了陆明刚才的战斗录像——也不知道谁传的，2个小时的功夫，那50多分钟的视频帖子已经攀到了8000多楼，接了300多万个赞和100多万个踩，所有跟盛世和游戏有关的APP以及网站现在都在推那个视频。
实际效果摆在那里，卢果一个硕士学历的人也不可能蠢、绝对能懂，再加上还有两个这么热心肠的居委会小大妈，十多分钟后，她渐渐地气也彻底消了，开始跟那两位有说有笑了起来。
当然，对陆明依然是爱搭不理，最多就是在姑奶奶和留香提到他的时候异常高冷得“哼”上一句。
劝解还算是比较成功的，陆明也总算是放下了心头一件烦心事。
然后，他就被姑奶奶果断抓了壮丁。
“刷！今天不把柠檬的贡献刷进前十，不要说她了，我都跟你没完！”
留香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你个死奸商不一向都喜欢充本事装厉害吗？现在给你机会了啊，赶紧去！”
陆明连忙献亲了殷勤，“是是是，我立刻刷！绝对让诸位满意！”
带着任务，直接启动。
5分钟之后……
咬我啊挑起了话头，“我了个去，青青，你这贡献……够狠！”
姑奶奶那边则是已经乐开了花，“这彩字飘的，我都看不见人和怪了！就站着接贡献，太爽了，嘻嘻嘻……”
留香也大是震惊，“天啊，原来那视屏不是假的啊？我还以为是你个死奸商花钱刷上去的呢。”
陆明不禁冷汗直流。
1小时之后……
当不敢有丝毫懈怠的陆明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几乎快要虚脱倒在键盘上之时，他终于听到了3个小时一来卢果最“卢果”的话。
“哎呀你干什么啊，神经病啊，往我这边飞啊！刚才那一下子不是直接弹死100多只嘛，我技能都准备好了结果你又跑到那边去了，你个猪头打架的时候就不能用点脑子吗！”
被这么一骂，陆明心里彻底爽快了，身上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好，我马上过来……”
“真是个猪脑……哼！谁跟你说话了！”
陆明整张小脸都泛起了委屈。
手上操作不自觉都停了。
“欸青青你干嘛？”姑奶奶立刻叫了起来，“柠檬贡献还没前十呢，停什么？赶紧的！”
留香这回说得就很正常了，听上去还有些洋洋得意，“哎呦个死奸商，不错啊，之前倒是没发现、原来你这家伙认真打起架来、还挺马马虎虎的嘛？”
陆明真要哭了。
他心想，“姐姐欸，我之前也没发现，原来您二位都是这么狠的角色啊？”
这二位，当起监工的那架势，摆明了就是不到猝死关头、绝不允许他下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