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悦凡回教室的时候没有穿校服，被他捏在手里的白色衬衫还在不停的滴水，他漫不经心的走回自己的位置，身上熨帖的白色NIKE半袖修饰着他挺拔结实的身体。
“怎么？真去打水仗了？”司雨笑着问，他不答，眼神有意无意的看了下身后埋头书本的夏晓禾。张季嘉因为刚才的事情心情极度抑郁，看到不言不语的晓禾时更是在心里暗骂她不争气。虽然高中时期不允许有男女生交往过密，可关于高中恋情老师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妨碍学习的都视而不见。明明见蒋悦凡对夏晓禾与众不同，此时半路杀出个金池，晓禾哪里是她的对手。
“你干嘛不说话？你不问问他？”张季嘉传了张字条给夏晓禾，她接过后看了一眼便揉成了一小团塞进课桌里。张季嘉远远的看着那被晓禾碾成团的字条，心里一阵抽紧，她就不懂夏晓禾怎么就能如此淡定，明明在乎的要命，又非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晓禾，你一会有事吗？”司雨忽的扭过头问，夏晓禾眼神模糊的抬头看眼前的笑脸，僵硬的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体育课时和我去图书室吧，丁老师说从我们班借两个人去帮她收拾新书，我想你肯定愿意去的。”
“好啊。”果不其然，没有一点点矜持，完全妥协。晓禾永远都是如此，见到书的时候比见到人更友好。司雨知道她因为刚才严素的话心情不舒服，所以故意找了借口带她避开一阵子。
“你们去图书室啊，那体育课？”张季嘉的耳朵总是很长，尤其事情关系到司雨的时候。
“没事，我会和体育老师说的。”司雨目光炯炯的瞅着张季嘉，她的脸一阵热辣，紧忙避开他的眼神，慌慌张张的点头。何絮看在眼里，嗤嗤的笑她，她挥起拳头在何絮眼前比划了一下，他也只能吐吐舌头扭过身子继续看书。
下课后晓禾为了避免继续听到关于隔壁班的传闻决定早点去图书室，司雨让她在班级稍微等一下，他先去和体育老师打个招呼再回来找她。夏晓禾不愿意在班级逗留，就到走廊去等司雨，她站在窗边，看着太阳的光印在窗户上变幻成巨大的光圈，心里出乎意料是满满的温暖。
几个女孩子嬉笑的跑过，手里拿着颜色各异的水气球，白色的校服衬衫已经被水浸透了一半，有的水渍印在后背的位置甚至能看到内衣的系带，虽然同为女生可还是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她赶紧移转了目光，重新望着窗外，本来调整好的呼吸被后背清脆的“啪”声彻底的击毁，一种湿凉直顺着她的脊背流进她的血管，她慌张的用手摸索着校服衬衫，后背竟被水全部湿掉了，一个满脸歉意的女孩儿跑过来，尴尬的看着她“对不起啊，我本来是，我本来是打她的，没想到……不要紧吧，一会就干了。”
“金池，快点帮我解释解释。”晓禾听到名字禁不住抬头看，是那天在年级排名前看到的马尾辫女孩儿？她可能感觉到晓禾在看她也扭过头来看晓禾，依旧是那么骄傲的模样，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你怎么了？”晓禾的手还停留在自己的后背，扭过头司雨站在身边，她脸色尴尬的说不出话。司雨没出声，看看身边的女生，又看看晓禾用手捂住的地方已猜到了大概，他快步走进教室，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自己的校服。短短几秒钟，他的行为已经让在场的人瞠目结舌。
“你披上，一会就干了。”陆司雨的友好是远近闻名的事儿，可如此关心女同学却是第一次，旁边的女孩儿见是陆司雨，先是意外后又无比的尴尬。
“没，没事。”夏晓禾朝眼前的女孩儿摆摆手，又僵硬的露出一丝笑容。女孩咬咬嘴唇后低头跑开了。晓禾侧头看陆司雨，他正专心致志的盯着她看，“我，我脸上有东西？”晓禾问，司雨的手还固定在晓禾的肩膀上，看她神色惊慌只是觉得可爱无比，“没有，只是想，你这样了我还能带你去图书室吗？”
“说，说好的，怎么能不去。”司雨听她说完，耸耸肩，把伏在她肩上的手拿下来，然后点了个头，表示认可她的想法，那皱紧的眉头缓缓放松下来，再抬眼，蒋悦凡站在教室门口看她，她本想打招呼的，可是刚刚翘起微笑的嘴角就被他犀利的目光制止住了。
“天这么热，你还穿这么多？”蒋悦凡的情绪向来是摸不透的，前一秒或许还笑着和你讲话，后一秒就翻了脸。
“我……”晓禾对于刚才衬衫湿透的事儿实在难以启齿，只能避而不谈。司雨见她想解释，只能替她开口辩解。
“她不方便，我借了校服给她。你不去上体育课吗？”司雨仍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对面的人神色却更加冰冷了。
“我去不去上课应该不用向你报告吧。”蒋悦凡哼了一句转身往楼梯间走，晓禾像是想起了什么便跟上去，“蒋悦凡，你的书……看，看完了吗？”
“你怎么了？”晓禾见他不答，又怯怯的问了一遍。他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说什么，皱了皱眉翻手拉住晓禾的手就往楼下走，她被蒋悦凡莫名其妙的动作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一路无言的跟着他。他的脚步越走越快，像是担心谁会追上来一般。
“蒋悦凡，你怎么了？”夏晓禾费了好大劲儿才让他停下来，可是被他拉紧的手始终无法逃脱他的手掌。他起伏的胸口离她咫尺，微微开启的嘴唇仿佛有话要讲，夏晓禾低着头不敢看他，可也不愿意离开他，那种微妙的心情又来了……
“你，能不能不穿他校服？”他气喘嘘嘘，语气说不出的坚定。这是什么情况？因为校服？他在不开心吗？夏晓禾想了一会居然答应了，她点点头讲，“我，我后背湿了，17班女孩儿的水气球……下次我注意点。”晓禾想不通当时为什么她会和蒋悦凡解释这些，不过抬头看到蒋悦凡神色缓和时心中适才的紧张感仿佛也跟着消失了。那只牵着她的手不知过了多久才放开，立在楼梯间里的两个人只是彼此望着，却没有一句话。
“书，早看完了。我担心你比我看得快，所以自己到书店又买了一本。”晓禾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能化作淡淡的笑，“你为什么非得跟着我的进度？”
“我……我只是想那么做。”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晓禾笑着眯起眼睛，弯弯的嘴角，明亮的双眼，对面的人不知不觉失了神。
“因为你那么喜欢书，如果我读过这些……你是不是也能像喜欢书一样……”那句‘喜欢我’是蒋悦凡离开夏晓禾之后她听司雨说起的，因为司雨一直站在楼梯间里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他不是故意要听，只是担心夏晓禾。那种望着别人幸福又不敢嫉妒的心就如同走在悬崖边缘，再多一寸就会粉身碎骨。说祝福，也是万万不能的。
大二下学期的课程稍微紧张了一点，晓禾还是兢兢业业的对待每一门功课，蒋悦凡说过的‘只有不断的改进学习方法才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司雨偶尔不忙时会陪着晓禾一起上公共课，慢慢的他成了每个中文系人都叫得出名字的外系生。晓禾倒是不奇怪，以前高中时司雨就很容易被人记住，因为他有一张可以颠倒众生的脸，也有着一颗足够动摇女生的心，不过晓禾听杨静说起，司雨最吸引人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真的足够优秀，以至于在全校的会议上常常代表本届学生发言，可是晓禾像是得了失忆症一样，一次都想不起来。
“最近你不是忙着排话剧吗？怎么还有空陪我上课？”晓禾趴在课桌上看他，他也压低着声音回她，“阿姨不是让我好好照顾你吗？这个是中午，我怕你不按时吃饭。”
“行了啊，照顾点我们个别人的感受，酸死了。”方心意用隔壁推了推夏晓禾，她不好意思的朝方心意眨眨眼。正说着，下课铃就响了，晓禾伸伸腰看着已经收拾好东西的司雨说，“吃饭去吗？陆班长。”
“他不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么，还问这么弱智的问题！我跟你说夏晓禾，要是有一天陆司雨移情别恋了，你别偷着哭就行。”方心意夹着书拿起包跟着杨静大摇大摆的消失在阶梯教室门口，晓禾回头看司雨，他还是那般望着她笑，满眼的疼爱。
“司雨，其实你可以不对我这么好。我一直都很好，你也可以不必这么照顾我。”晓禾收紧了笑容，无关痛痒的说了一句。司雨像是没认真听她的话，只是走过去拿起她的书拉她去吃饭。
“下午你去图书馆吗？”
“恩。是啊。怎么？有要还的书？”
“上次你借的那本杜拉斯的《情人》要到期了，记得去还或者重新登记。”
“哦，对。我差点忘记了。”晓禾如梦初醒一般的想起那本书好像还放在图书馆租来的柜子里，如果不是司雨提醒，估计这件事又被她彻底忘记了。
“你们的话剧演什么？需不需要我帮忙？”晓禾前几天胃不舒服，司雨已经连着看她吃了好几天的面条，一闻到牛肉面的味道她的整个胃都酸起来。
“我能不吃面条吗？我都不疼了。”晓禾委屈的撇撇嘴。司雨理解万分的点了个头，她顿时心花怒放，如同解禁的人。
“不过，你还是不能吃油腻的。”晓禾心领神会的朝司雨使眼色，这种默契他们究竟是培养了多久才走到这一步。曾经有蒋悦凡的那些年，他甚至怀疑过自己疯了，不知道依靠着什么力量控制着和她之间的距离，不敢靠近也不想离去。
“晓禾，下午没事去我们院吧，用中文系高材生的眼光看看我们的话剧。”
“邀请我去我就很高兴了，你干嘛说这些。”晓禾低声的埋怨了一句，又继续低头吃饭，西红柿被她挑出来放在盘子的一旁，司雨不满意的敲敲她的盘子，她嘟嘟嘴点了个头，“我真的很讨厌吃西红柿。”
“西红柿很好，补充维生素C。多吃点。”司雨常想问晓禾，对于她而言他究竟是什么，是个相识多年的朋友，是蒋悦凡离开后最合适的备胎，又或者只是个相熟的老乡？如果真的只能是如上选项，他宁可自己是个备胎，起码意味着他还有机会走进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