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一支由一百多精挑细选的独立团勇士组成的精悍队伍驶出韩家冲,每个人除了手执各式兵器外,还都斜跨一枝新式火枪,并全都配备着双骑,在朦胧的晨曦笼罩下显得威风凛凛,气势勃勃。
从韩家冲携带的钱财多数都是像日升昌这种信誉极佳的钱庄银票,还有小部分的真金白银,十几匹战马就全部承载下来,整个队伍除了黄淑娟和周凤两位女眷乘坐的是一辆箱式马车外,其余的都是膘肥体壮的战马。
队伍穿过韩家冲外围的沟谷踏上官道时,东方已经露出第一道曙光。放眼四周,青山碧野一片葱绿,天空蓝得仿佛被水洗过似的一尘不染,几朵白云跟随着这支朝气蓬勃的队伍随风飘舞,队伍里不时传来周凤和黄淑娟开心的欢笑声。
黄淑娟为了不影响队伍的行军速度,主动要求周凤教学骑术,黄孛闻听乐不得地自愿帮其执鞭坠镫,周凤则在旁指点着要领,等队伍转过岔道到达苏家埠时,黄淑娟已经能够达到单人乘骑小跑的水平。美得黄淑娟一会儿驶出队伍在草地上撒一圈欢,一会儿又来到黄孛和周凤面前炫耀一番,七八十里的路程傍晚前就赶到了霍山。早已得到消息的孙奎心亲自把大家迎进城内,安排好众人的食宿后,孙奎心领着黄孛、老耿头和朱桂三人走进一座宽敞的会客厅。
拎着包袱的黄孛径直走到立柜前,解开包袱皮取出一座西洋钟,上好弦摆放在中间,大厅里立刻想起滴答滴答的钟表声,黄孛欣赏一番后回到酒席旁笑道:“孙大哥,这西洋钟是独立团送给你的战利品,你知道怎么使用它吗?”
“黄公子,这东西以前在一大户人家见过,略懂一二。”孙奎心谦虚地说道。
独立团除了黄孛之外,在官府当过官吏且有文化的只有孙奎心一人,黄孛内心对孙奎心的人格和见识一直敬重有加,闻听欣然道:“孙大哥,以后咱独立团再有什么军事行动就以这钟表为准,那种敲着梆子喊时辰的落后报时方法全都取消,等我们回来后每位头头脑脑再都分一块怀表,这样打起仗来才能统一号令。”
“太好了,在你们没回来之前我一定教会各队的头领们学会看钟点,”孙奎心殷勤地夹起一支鸡腿放到黄孛的碗里满脸堆笑问道:“黄公子,听打前哨的鲍鑫说,你们这一趟上海之行准备为咱独立团购买火枪,不知有没有我们五营的份?”
黄孛一边狼吞虎咽撕扯着鸡腿,一边吚吚呜呜对老耿头说道:“冰康先生,你看我孙大哥说的多么可怜,要不咱再多买一个营的火枪?”
“哈哈哈,奎心,你别听黄公子乱说,他是逗你呢,”老耿头笑道:“这次去上海,咱们准备买回两万枝火枪,所有独立团的兄弟人者有份。”
“真的?那得需要多少银两?”孙奎心其实就是试探地问问,知道黄孛不是那种优亲厚友、厚积薄人之人,买回来的火枪一定有自己的份,但还是没想到竟然是人手一枝,不由得大吃一惊,动容道:“以前在三河镇与太平军联手围剿湘军李续宾时曾经听忠王李秀成说过,那洋人的火枪虽然威力大,但却贵得很,听说一枝火枪运到岸上的价格就得一百两纹银,那两万枝火枪就得两百万!我的乖乖,咱有这么多家底吗?”
黄孛这次率领小分队到上海采购军火,除了从韩家冲带的是真金白银外,那隐藏在白马尖的宝藏多数是奇珍异宝和古玩字画,这些东西黄孛可不想卖给洋人,只能到了上海后寻找几个有实力和喜欢收藏的大主顾变卖,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兑换出去只能凭运气,一个月是它,一年也是它。这样一来老耿头的那些宝藏价值就得打个折扣,估计能有四五十万两现银就不错了,就算再加上藏在管家院山洞里那些抢来的四十万两饷银,满打满算也不够二百万。若是按孙奎心的算法,这些来之不易的血汗钱只够买些火枪玩玩,甚至连西方列强那种先进的子弹——铜帽恐怕都一颗见不着,更别说那些短小精悍的新式火炮了!
“孙大哥,都说你是实在人,看来此话真是不假,那洋人要多少就给多少?”黄孛擦了擦手笑道:“咱们这一趟是到上海购买军火,但不一定去了就买,而是去做生意,做生意你懂吗?那就跟打仗一个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一筐苹果还卖八个价呢,我就不信他们都是一口价?他可以漫天要价,咱们就闭着眼睛还钱,直到二十两卖给咱们才算完事大吉,哈哈哈……”
一番生意经说得大伙哈哈大笑,老耿头笑道:“奎心,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有黄公子出马,说不定一百万就能买回咱们所需要的火枪和火炮,弄好了分文不花也有可能嘛,你说是不是公子?”
“呵呵,冰康先生不用给我使激将法,如果让我抓住机会还真有可能!”黄孛顺杆往上爬踌躇满志说道:“到了长江之后,我还真想抢他娘的一艘洋人小火轮,然后挂上毕乃尔所说的那种海盗骷髅旗,在长江上专门打劫那些倒卖军火的洋鬼子,到时候缴枪的不杀,舍命不舍财的统统让他们去见王八,最后满载而归,省下的钱咱们回到家里就地分脏,岂不痛快!”
虽然是一句大话,但是落在三人耳里却无比的受用,连寡言少语的朱桂都兴致勃勃说道:“黄公子的提议也不是没有可能,咱们这次携带的开花弹都是我经过改良后的优质弹,最远可以打出一百丈,只要一颗落在甲板上,保证让洋鬼子举手投降。”
“你们看看,连朱师傅都支持我的想法,看来咱们这支小分队真的准备当一回黑吃黑的海盗喽,这行业只需浪费几两弹药钱就可以换回价值不菲的真家伙,真是一本万利的行业,好!咱们就准备这么干了!”
三人早已习惯了黄孛海阔天空式的说话方式,不仅不见怪,反而添油加醋一起摆龙门阵,大家说说笑笑很快吃完酒宴,撤下残席换上茶水后老耿头问道:“奎心,我们就这一百多兄弟你也看到了,去时倒无所谓,等买回军火后这点人手可远远不够,单不说陆地上的那些割据势力是个威胁,就算让咱们畅通无阻往回运也是有心无力。我和公子商量了一下,准备让你们五营挑选几位机灵的兄弟到长江北岸的路灌口小镇做个策应,只要船一靠岸,立刻派人调来二千人马护送军火,你看有什么困难?”
孙奎心沉思片刻说道:“现在的安庆控制在湘军和新成立的淮勇手里,我们怎么才能安全闯过这片防区?”
“你们可以打扮成绿营兵,一路上的关防文书都给你准备好了,若是有半路拦截的,你们就说奉曾国藩之命到湖南接应黄公子,估计就是有十个胆他们也不会难为你们。”
老耿头的话孙奎心听得是明明白白,但是里面的玄机却一点也摸不着头绪,一边答应着一边用疑惑的眼光望着黄孛。
“孙大哥,你不用好奇,冰康先生说的都是真话,我真的准备到长沙走一趟,一是给曾国藩送份礼物,二呢顺便把冰康先生的家人接回六安,有曾国藩这个地主照应路上会减少不少麻烦。”
听黄孛这么一说,孙奎心也不再追问,说道:“这件事你们就放心吧,等你们到了管家院之后就让郝侉子带几个人跟你们一起走,我们随时保持联系,绝不会出一点差错。”
次日清晨,队伍离开霍山在老耿头带领下很快来到隐藏军饷的山洞口,取出四十万两打劫得到的意外之财后直奔独立团控制的最后一座关卡——管家院。等郝侉子接过关防文书、游击官衔的部照和一套从三品的武官官服后乐得哈哈大笑,一边换上服装一边说道:“自从参加捻军以来我做梦都没梦见能够穿上这套狗皮,想不到今日竟然当上了清妖的游击,等到了路灌口小镇我一定抖抖威风!”
“嘿!”黄孛一瞪眼失笑道:“郝大哥,你可别一棒子打死一群人,你穿的是狗皮,那我们穿的是什么?”说完,黄孛一声令下,所有的将士全都翻出绿营兵服装开始换装,黄孛则套上簇新的九蟒五爪的袍子和镂花的珊瑚顶子,然后趾高气扬朝郝侉子厉色喝道:“大胆奴才,见到正二品的狗皮上司还不跪不?”
郝侉子没想到眨眼工夫一百多人竟然全都变成了官兵,愣怔半响突然开怀大笑,有模有样朝黄孛打个千说道:“卑职叩见团主大人!”
“哈哈哈,不用多礼,带着你的弟兄跟我们鸟枪换炮去!”
这支假绿营兵在嬉闹中终于驶出六安地界,没用上半个时辰便进入安庆府管辖范围,队伍在老耿头带领下绕开官道直奔白马尖,午时刚过就来到白马尖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