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冷汗爬满了敬柯的肩背。
难道白夜终于还是发现了什么吗,又或者只是在试探自己?
确实,作为一个alpha来说他真的很特别,作为一个被教化的红砂alpha来说更是过于反常。
红砂的alpha在经过哪些非人的教化手段后,精神方面或多或少都会产生缺陷。而在对抗精神折磨期间养成的习惯更是千奇百怪。譬如原山喜欢看各种各样剧情很三流的影视剧;兰仑喜欢随时随地在裤腰拴上一个小型头骨,据说他宿舍的箱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骨头,睡觉时还喜欢把巨型野兽的头骨套在脑袋上;阳卉不缩在格子间就无法休息;阿制一定要把饭菜搅成糊和着生肉才能进食;结月这个女人更是孤僻古怪,一天到晚嘴里蹦不出一个字,精力都变成暴虐发泄在那些细皮嫩肉的oga身上了。就连柚子这个平常看起来乐天十足的家伙也是个喜欢把人全身关节一一卸掉又装回去的神经病。
敬柯在这些“正常”人里面就显得特别不正常了,尽管他花了很长时间在其他人心里建立了一个禁欲、寡言、杀人狂魔的形象来掩饰这种“不正常”。
白夜是个非常难搞的男人,从初来到这个地方见到这个家伙第一面时敬柯就明白。不管是作为男性,还是alpha,白夜无疑都是极为出类拔萃的。他很少有剧烈的感情波动,即使是笑也不会露出牙齿。削骨峰眉,梁鼻薄唇,眼神似刀。身材挺拔坚韧,仿佛趴伏于隐蔽处窥探猎物的卧豹。更让敬柯忌惮的是白夜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作为这个基地的总教官,他很少真正出手。但是当初教化敬柯的就是白夜,那个时候敬柯即使只是做样子也在疯狂反抗没有留手,可和白夜交手几十个回合却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而白夜游刃有余明显没有出全力。敬柯无法想象现在如果自己和白夜打起来,究竟会怎样。
胸口挂着的机甲环这时也响应着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发烫起来。
敬柯面上没有丝毫松动,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白夜。
“教官……”
还未等敬柯说话,白夜却忽然皱眉打断敬柯,一只手撑在眉心
“嗯……是我失言了,你是我亲自教化的,也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不该怀疑你。”他这么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安慰敬柯地低声说着,眼神也不再如刚才那般凌厉,只是依旧说不上温柔。他朝敬柯走过去,给了敬柯一个浅浅的拥抱便离开了。
敬柯转过身去看着白夜离开的身影,鼻尖白夜的味道还未散去,他的一颗心却冷得不能再冷。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敬柯内心里对于白夜的恐惧仿佛穿越了时间,穿越了空间,相隔两年重新降临在他身上。
两年前———
七个alpha和一个beta像被驱赶的猪群一样被四周持枪的武装人员威胁着往前走,等待他们的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监牢和不管不问。而是一栋层峦叠嶂般在山峰悬崖处拔地而起的森冷建筑物,它像嵌在山崖上的松柏,又像一把匕首从石缝中突出,傲然而威严地耸立着。包裹住整个建筑的涂料是沁人的水蓝色,原本是温和的颜色,和着建筑物冰冷锋利的棱角却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气。
敬柯认得这种涂料,在一本叫做中介绍过这种保护性涂料,因为这种涂料的制作原料大部分取自深海,加之成品颜色水蓝,所以被称作海蓝之心。它的功能非常强悍,可以避开大部分用于侦察的长波,使物体“隐形”,从而备受空战机甲和宇宙舰艇的喜爱。但是这海蓝之心的制作工艺复杂,成本很高。即使只是覆盖一架三米高的小型机甲全身也价格不菲,更不用说像是巨无霸的宇宙战舰了。面前这建筑物的裸露面积少说也是上万架小型机甲加起来才有的数字,要把这个东西涂满海蓝之心得花多少钱!
所有人都惊讶地微微长大了嘴巴,原来海盗都是这么土豪的吗。
“看什么看,一群土鳖,没看过海蓝之心吗。还不给老子滚进基地里去。”
被俘者们相互对视一眼,又看看在自己身后虎视眈眈的海盗们,咽了咽口水还是很识时务的踏上了通往基地的炼钢石大道。
而八个人炼狱一般的生活就此开始了。
在把他们喂饱之后,他们就被扔进了被叫做改造室的地方。那是一个除了房门和固定在房间中的合金高背椅外全封闭的密室,墙壁被涂成了全黑,没有任何光源,除了押解他们的人手上那些照明工具。
敬柯被压着坐在椅子上,随即“咔咔”两声,搭在扶手和椅子腿上的手脚都已被铐牢,在敬柯挣扎的同时,又是“咔咔”两声,从高背椅椅背弹出来的环形金属已经套牢了他的腰部和脖子,各种意义上的动弹不得。
“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快活时间吧,垃圾们。”押解的人丢下这句话,扬着嘲讽的笑声走了。随之带走的也有光亮和声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就连呼吸都无法听到的寂静。
敬柯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闭眼,他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睁着眼睛盯着前方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有人进来时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第二天有两个人进来了,却并不是昨日将他押解到这个地方的人。一男一女,alpha和oga。敬柯认得这个alpha,他们在飞船面前就见过面,后来这人又拦住想要痛扁他的基地人员。敬柯当时只记得这人像蛇一样让人汗毛直竖的眼睛,现在才认真观察他的相貌。身材很高很结实,线条匀称,比例非常好,一张禁欲又英俊过头的脸。旁边的oga长得也漂亮,粉色长发飘飘,活泼动人。不过oga里就没有长得丑的。而且这个oga一直用一种既崇拜又害怕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那个alpha。
敬柯警惕地盯着这两人,他绝对不会那么天真的以为他们只是到这地方来看看收监的人是什么模样的。
“艾露莎,可以开始了。”
“是,白夜大人。”
原来这个男性alpha叫白夜,女性oga叫艾露莎。只是为什么oga对alpha这么尊敬?
艾露莎微笑着走过去蹲在敬柯面前,握住了敬柯的双手。敬柯没有动,就连眼神都没给一个。艾露莎的手很软,没有一个茧子,是双养尊处优的手。
“你好,我叫艾露莎。”
“…………”
“没关系,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会对你不利所以不想喝我说话,但是你看我一个柔弱的oga能对你做出什么事来呢。”
“…………”
“你也不用担心白夜大人,他是一位非常温柔的alpha。”
“…………”
“我们这里叫红砂哦,因为周围非常多非常多红色的沙子,连成一整片一整片的红色沙漠非常壮观,有机会的话你去那边了望,一定会爱上赤炎沙漠的。你知道你们来时的那一片森林叫什么名字吗,是叫真夜哦。据说名字是我父亲的父亲亲自取名的,很棒吧。真夜森林里的树木都是十几年的老树,甚至还有上百年的巨木,我有一次和朋友跑到那边玩的时候爬到那种大树上摔下来差点刷断腿呢,回去被嘲笑了很久。哎,如果是你们alpha的话绝对不会出这种低级笑话的吧。好羡慕哦。”
“…………”
敬柯拼命不让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艾露莎的话语上,但是这个该死的女人到底为什么说这么一大堆废话啊。她,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艾露莎像是根本不在乎敬柯什么反应,一直絮絮叨叨着向敬柯诉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而且话题神展开得有时候敬柯听着都觉得神奇。她就像个电源没拔掉,系统又错乱的机器人,不停说话。直到那个叫白夜的alpha叫停。
“好了艾露莎,今天就到这吧。”
“好的,白夜大人。”
艾露莎轻松地站起身跟随白夜往门外走,临了还给他做了个鬼脸。
敬柯越发搞不懂这群人到底要干什么了。他一个人坐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密室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艾露莎和白夜就像来这里上班一样,每天都会出现一次,艾露莎倒豆子一般叽里呱啦讲一堆,敬柯面无表情地听着,白夜靠在墙上不知在做些什么,又或者是在密切观察敬柯的眼睛。
期间有之前将他押解过来的人进来给他注射了营养剂,而随着营养剂注射的次数越来越多,敬柯发现他的精神越发亢奋,他的身体在叫嚣着疲惫,脑袋却完全休息不下来。敬柯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合眼了。他极度疲惫,却无法入睡。
营养剂里惨了东西,这是唯一的解释。
他发现他越来越难以拒绝艾露莎的声音,那带着乐符跳动般悦耳的声音久久萦绕在他脑海当中。
第七天…………
艾露莎和白夜又来了,他们今天又换了一身衣服。艾露莎依旧笑着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跟他说话,白夜依旧靠在墙角无所事事。
敬柯觉得眼睛很疼,很酸。艾露莎的声音从耳膜传进来时让他觉得舒服,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示弱的表情来。
“放松,放松,你不需要忍耐。我,艾露莎是你的好朋友,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试着放松。”
放松………艾露莎……好朋友……对哦,艾露莎不会害我的……
“很好,你做的很棒。”
嗯……我做的很好……
“现在,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好吗。”
“我,艾露莎是你的姐姐。那边的白夜是你的老师。”
“姐姐……老师……”
“是的,是的,非常好。我们是很亲密的一家人,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伙伴。”
“……家人。”
“我们从小生活在一个叫红砂的地方,这里有你的父母亲,有你的兄弟。”
“红砂……父母亲……”
不,不对,不对不对!我的父母亲不在红砂,不在!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了!
敬柯猛地睁大眼睛,艾露莎忽然啊的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一旁的白夜迅速抱起艾露莎飞快离开密室。徒留下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的敬柯,一双黑眸里满是震惊和后怕。
该死的,差一点,差一点就着了他们的道。
敬柯惊恐地喘息着,他现在才明白,原来之前的那几天都只是用来放松他警惕性的前餐,艾露莎这个精神力高手潜移默化的催眠和灌注意识才是主菜!
敬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红砂,比他想象得要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