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从京城跑回家来,一直处在一种焦灼之中。人有时遇到倒霉事就是一个接着一个,今天,他既没和老婆们亲热,也没到院子里休闲,而是眉头紧锁,在铺子里和韩道国算账。韩道国是西门庆的买办,是王六儿的男人。而王六儿和西门庆早就勾搭成奸,他其实就是一个活王八。
“这次赔了多少钱?”西门庆问韩道国。
“八百八十八两银子。”韩道国打着算盘说道。
“他奶奶的,这数字赔得可够吉利的。你再算算,真赔了那么多?”西门庆有些不信。
“老爷,您就是把算盘砸了,也赔这么多!这有我支款记录,进货拿了多少钱,路途上用了多少钱,一目了然。”韩道国捧着账本解释道。
“韩道国,你这个哥奴才,你说你进药材走哪条路不好,非得抄近路走水泊梁山。这回倒好,损失大了,几乎把孟三儿的嫁妆钱全赔进去了。”孟三叫孟玉楼,是富商遗孀,西门庆娶的第三个老婆。
韩道国听西门庆如此说,又低头“屁屁爸爸”地拨打着算盘,然后,他抬起头来认真说道:“老爷,您娶孟玉楼总共得了一千两,减去这次损失掉的,还应剩下一百一十二两。”
“你算个鬼呀!”西门庆气得把算盘隔着柜台扔到了门外。
韩道国撅着屁股跑出去捡算盘,边走边说道:“老爷,我真没算错,你娶孟玉楼得到的不只是钱财,还有两张拔步床,十二担衣服呢……”
在门口,韩道国低头捡算盘忽人被一人拦腰抱住,那人夺过算盘高声嚇道:“你的老板呢,我找他算账来啦!”
来人不是别人,是包工头贲四。
“贲四,你不在京城呆着好好赚钱,跑回来干什么?”西门庆看贲四回来格外高兴,他想了解京城的情况。
贲四放下算盘,拉把凳子坐在西门庆对面,搓着手说道:“坏了哥哥,这回京城咱们恐怕混不下去了。”
“嗯,没有我,你在京城寸步难行!”
“哥,你说回来看嫂子,怎嘛,在温柔乡里不想走啦?”
“我亲家出事,京城的后台倒了,没人给咱办事啦。”西门庆的语气很消沉。
“哥呀,你是蔡太师的干儿子,他会保着你的没事的。”
“当然,杨戬的亲戚多数被抓,而我女儿、女婿却跑了出来。他们不但跑出来,还带回来……”西门庆想吹牛说陈敬济带回来不少钱,但他怕惹麻烦,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庆哥,此事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蔡太师是个大忙人,有些事不见得办得利索。即使他有心保你,你也应和下面的人知会一声。”
“你是说,我还得去京城一趟?”
“对,你应该打听一下要抓杨戬亲戚名单在谁手里,核实清楚,不能让管事的人误报给了朝廷!”
“你怀疑,罪犯名单里有我的名字?”
“对,听说在京城杨戬的亲戚被抓的一个不剩,正向外地盘查呢。”
“你听谁说的?”
“苗青啊,他在京城开饭店,什么样的人都去他那吃饭,消息最灵通。”
“可是,开封府我不认识人啊?”
“找开封府干什么?如果有你的名字,他们岂不正好抓个现行?你继续找蔡太师啊。”
“杨戬一倒台,我和蔡太师的桥梁就断了……”西门庆再进太师府他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不像以前了。
“哥,没有桥趟水都要过去,不能考虑得太多。”
“那好,我让活计,来旺、来宝过去打探消息。事情办成了,那是好事;事情办不成,我也好有个退身步。”
“伙计去,太师不领情,不办事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实在不行,我把女婿陈敬济押送京城,来个大义灭亲,和他脱开父子关系。”
“对,这叫一招鲜吃遍天,有陈敬济做底牌,哥,你不用怕了。”
“我西门庆什么时候怕过?”
“哥,没有蔡太师的支持,咱以后的工程可不好干了。”
“贲四,你不能失去信心。只要我没事,和蔡太师的关系就会好起来。有他的门路,朝廷那么多的工程,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哥,没那么简单了,今年情况有变?”
“怎嘛?蔡太师也要出事?”
“蔡太师没出事,关键是咱送礼送出祸害来啦?”
“这话怎讲?”
“你还记得我送你的《清明上河图》吗?”
“当然记得,我给蔡太师了,他看着挺高兴,说要送给皇上御览。”
“皇上看了,可他没当画看,却它当施工图看。汴河两岸,现在都要按图施工。”
“这么说,咱献图有功了,应该多给咱工程才对。”
“话是这么说,可没人认这个理。这帮当官的那个是小胃口?做事一码是一码,谁会考虑你后边有活没活干?”
“这倒不碍事,再多送些礼物嘛!你想送一次礼,管一辈子?”
“这回恐怕不是送礼就能解决的。《清明上河图》上的建筑多是垫资施工。我们哪有那么多资金啊?”
“垫资施工?”西门庆不懂此新名词。
“对呀!现在盐商咸扯淡与漕运水牛城,这两位巨商都买下大片土地搞开发,汴河两岸多数是他们的项目。”
“难道朝廷的工程都需要垫资啦?”
“有不垫资市政配套工程,咱插不上手。”
“为什么?”
”听说都让李师师哥哥李虎独家承包了!”
“李虎?就是给我亲家盖房子的包工头?”
“对,正是他!”
“好悬呀,幸亏把轰他走时,我在天上人间请客,要不然我脑袋也搬家了!”
“在京城,咱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谁都惹不起,你不知道他们亲戚套亲戚是什么关系。”
“这样看来,没有了朝廷项目,咱也只能搞房产开发了。”
“就是呀,咱们再不插手就晚啦。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找哥哥商量此事,您能否筹借些资金……”
“你还找我借钱?我还不知道找谁借钱呢!今年天气不正常,发病的人挺多,药材不够,花子虚前两天不是刚死了……”
“花子虚死得好,他不死,你怎么娶李瓶儿?你取了那个富婆娘不就有钱了吗?”
“就别提那个臭婆娘了,她看到我家出事,刚刚嫁给了蒋竹山,也开了一个生药铺和我对着干。”
“女人的心,天上的云,真是说变就变。”
“我看李瓶儿和蒋竹山和我抢行市,所以必须把药铺做大做强,这不,好不容易劝说孟玉楼拿出嫁妆钱来,让韩道国去进药材。可不成想,货款全让梁山泊那帮匪徒劫去了。你没看到我刚才把算盘都扔啦,真是活活气死我了!”
“哥呀,经商没有官府保护着,钱说没就没呀!”
“就是呀,要不我拼命给蔡京送钱,做他干儿子呢?我不就是为了当官嘛?”
“你要是没钱铺路了,恐怕官也当不成。”
“我要是当不成官,也一定让我儿子当官!”
“怎么?哪个嫂子怀孕了?”
“哪有怀孕的?不过,我不信我的老婆们就生不出一个当官的儿子来。”
“庆哥,越挫越勇,腰板挺直做人,这才像你!”
“越挫越勇?我的生意马上就要被蒋竹山挤黄了,你看我这店铺一上午就没来一个病人。”
“哥,你和蒋竹山比医术那是肯定不行,你要和他比男人的阳刚之气。把蒋竹山打跑了,把李瓶儿娶到手,青河县药铺,你还不是老大?”
“现在怎么娶呀?我当初就不应听吴月娘的鸟话,说什么孝期未满。早把我院里的新房子盖好了,把李瓶儿娶过门,也不至于发生这种破事。”
“盖房子现在也来得及,我可马上把工人叫回来。”
“兄弟,我京城的官司没有了结,哪有心思盖房?那房子先停着吧。还有,前面盖房钱我还没给你呢。”
“哥,你误会了。我回来也不是找你要钱的。再说,在京城你也没少给我帮忙。”
“贲四,你这样说还算是个有心人。我西门庆只要是能迈过当今这道坎,一切事情都好办了。”
“哥,你福星高照,不会有事的!”
“呃,对了,你说需筹集资金,到底需要多少?”
“依我算,在京城搞房产开发,最小的地块也需要一千万两土地出让金!”贲四说道。
“你疯啦?清河县谁有那么多钱?”
“这还是少的。咸扯淡和水牛城他们都拿出了两千万两啊!”
“能和他们比吗?人家干的是朝廷专营的行当,掌控的是官府的银两。和他们比有钱?你脑子进水?”
西门庆去过几次京城,到了那里他才发现,自己别说是土豪,连个屁都算不上。
“要是能花官府的钱,办自己的事就好啦。”贲四自言自语地说。
“对呀!”西门庆猛地一拍大腿,眼中放出无限的光芒。
西门庆在清河县除了经营药铺,最重要的赚钱方式是放官吏贷。因此,他懂得朝廷官银的流转程序。他觉得,若抱着固有的经营模式不放,做个地方小商人,他肯定是死路一条,他决心要大干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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