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燕儿着急了,在外面轻轻地唤着玉兰,可里面没人回应。她想开门进去,可实在不敢,只得焦急的继续等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来了,燕儿见着了救星,赶紧行着礼:“皇后娘娘您来了,您有身孕,实在不该走那么远的路。”又换着口气说着:“主儿一个人在屋里,不让奴婢们进去,喊门也不吱声,娘娘看怎么办才好?”
如雅点着头:“你再喊门,就说本宫来了,兰儿就会开门了。”
燕儿便又喊着:“主儿,皇后娘娘来了,可一直站着等您呢,您开门吧。”
殿里没有回音,燕儿继续喊着:“主儿,皇后娘娘来了......”
门忽地开了,玉兰红着眼圈给如雅请安:“娘娘金安,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要注意身子。”
如雅赶忙说着:“殿里说话吧。”
两人各自坐下,玉兰愣愣地,如雅先说话了:“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了。”
玉兰定定地看着如雅,心不在焉地应着:“我哭不出来。你已经对一个人失望了,关于他的一切东西,你都会无动于衷,哪怕这个人是你的阿玛......娘娘,您明白吗?”
如雅摇着头,坚定地应道:“我不明白。”
玉兰悲戚地看着如雅:“我也不明白......就是失望,失望。”
如雅叹着气:“他是你阿玛啊,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怀恨在心,让你这么恨他,让你恨到连眼泪都不愿为他流?”
玉兰无力道:“不是恨,是失望,他为何如此胆小,为何不英勇克敌,为什么......”
如雅的声音加重了:“因为他是阿玛,没有为什么,咱们没有资格问为什么!阿玛去世你不难过,你却在纠结不难过的原由,你怎么会这样?你竟然连眼泪都没有.....”拿起手帕擦着泪。
玉兰抬头看着如雅:“我不是不想哭,是哭不出来......”
燕儿赶忙说道:“主儿,皇后娘娘有孕呢,切不可惹娘娘生气。”
如雅笑着:“没事,本宫一点点气而已,不要担心。”叹息着:“你的想法比我高深,我也就不明白你为何这样地纠结,跟我说话应该是对牛弹琴吧。”
玉兰木讷道:“娘娘埋汰臣妾了,您要是牛那臣妾就是牛粪。”
燕儿又劝着:“主儿,不能这样说。”
如雅站了起来,玉兰坐着不动,燕儿戳戳她,她也就站了起来。
如雅道:”我说再多的话也是无济,非得你自个想明白才好,这几日也不要请安了,缓缓劲,本宫先去了。”走了两步又停下了:“你根本无需缓缓,你心里都明明白白的,是我肤浅,理解不到你。”去了。
玉兰送着如雅,然后又愣愣地坐下,燕儿怯懦地问道:“主儿,您真的不难过啊?”
玉兰看了看燕儿,又低眸无力地应着:“难过啊,可是哭不出来。燕儿,我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庆幸,阿玛没了,就再也不会临阵脱逃,再也不会让我失望了…...”
燕儿没有惊讶,反而淡定地问着:“主儿,您觉得值当的吗?都几个月了,老爷也只是逃跑一次而已,值当您如此纠结吗?皇上都宽宥老爷了,您却还埋怨着,这样不好。”
玉兰应道:“我知道不好,可我就是失望啊,装也不想装,不想哭就是不想哭。”
燕儿哭了:“主儿变了,才进宫一年而已,怎么变成这样了,奴婢都不认识您了。”说完立即跪了下来,口气却依旧不屈:“奴婢说错话了。”
玉兰招招手,燕儿便走到她跟前,她牵着她的手,又给她擦着眼泪:“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我自己了,我从来都没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就像我哭不出来一样,我根本不明白。”
燕儿低着头,满脸地歉意:“奴婢失言了,主儿不要往心里去,就像皇后娘娘说得一样,奴婢脑子浅薄,自然明白不了主儿的话。”
玉兰叹着气:“什么浅薄不浅薄的,是我不正常。”紧紧地握着燕儿的手:“宫里忌讳烧纸钱,咱们也不能出宫,只有等到中元节,多多地烧法船、放河灯祭奠阿玛了。”燕儿应着。
几天之后,富察氏的家信送到玉兰手里了,说皇上下了旨抚恤惠征,要玉兰替她们给皇上磕头。玉兰捧着家信终于抑制不住情绪哭了出来,燕儿见她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又几天过去了,玉兰茶不思饭不想,昏昏沉沉地坐着发愣,实实在在的难过起来了。燕儿见玉兰难过相当开心,因为她至少可以断定玉兰是正常的,没有那么不孝。
玉兰无奈道:“我想我的难过是子女的本能吧,过了这几天,所有的悲痛就都会消失,一切恢复如常。”不禁念道:“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燕儿的开心一下子被玉兰扑灭了,嘟囔道:“主儿实在不孝!”
咸丰外面进来了,吓得燕儿赶紧跪下:“奴婢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过来。”
咸丰挥挥手:“朕没让她们通报,你下去吧。”燕儿偷偷看看玉兰,下去了。
玉兰怯怯地站着,咸丰拉着她的手坐下了,深情地看着她:“朕这几日一直想见你,但非得你自个想明白才行,也就没有过来。如何,想明白没有?”
玉兰摇摇头:“没有。臣妾很难过,心里空落落的,却实在没办法嚎啕大哭......”
咸丰抚摸着玉兰的耳环,小心地拨弄着垂着的珍珠:“朕明白又不明白,是你阿玛让你失望,让你心灰意冷。心已经冷了,再暖也回不到原始的温度,你阿玛在你心里也就不那么无可比拟了,不再是你的天了,有漏洞了.......”
玉兰看着咸丰,两个人四目相对,脸都要粘一块了,他还在拨弄着她的耳环。他莞尔一笑,她也笑了:“皇上一笑真好看,看着好舒服,臣妾要……要醉了一样。”他呼吸的气吹在她脸上了,她看向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