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祭祀先蚕神的日子,皇后要在先蚕坛率领众妃嫔行亲蚕大典,是为‘亲蚕礼’。前两年中宫空置,都是妤妃代替主祭,现如今如雅当了皇后,自然是她主祭。
为了此事,如雅通知各宫去寿康宫聆听太妃教诲。玉兰许久没去寿康宫请安了,为此比以往起得早了一些,带着青锦和燕儿匆匆过去了。
三个人走进御花园,霎时间觉得清新扑面,顿时精神百倍。玉兰闭着眼嗅着,笑道:“有淡淡地花香,比昨个浓了一些。”看着两人:“刚刚还觉得脑袋昏沉,这会子好多了。
燕儿笑着:“奴婢以前觉得储秀宫离养心殿远,不太满意,谁知道御花园就在跟前,这才觉得好一点。”
玉兰接话道:“皇后的钟粹宫比咱们还远一些呢,只要皇上想来,哪怕你住在北三所,又有什么不同?”
三人笑着,慢慢地走着,远远地看到玉兰花开了。燕儿指着花道:“主儿看,昨个还是花苞呢,今个开了满树,好漂亮。”
玉兰也瞅着玉兰花笑道:“我叫玉兰,人人也都以为我喜欢玉兰,我却不怎么喜欢。”
三人走到玉兰树跟前,听着有人说话,仔细一看是李来安和拾翠,不知再忙些什么。他们两人没有发现后面有人,青锦说话道:“李公公?”
李来安赶紧转身,只见手里拿着一个陶罐子,一看是玉兰,喊着拾翠,两个人放下罐子。赶紧行礼:“奴才给兰主子请安。”
玉兰笑道:“我打扰你们了,你们在做什么?”
李来安应道:“皇上在承乾宫,娘娘要用清晨的露珠给皇上煮汤用,奴才就过来御花园取一些。”
玉兰点着头:“这露珠最是清澈干净,娘娘好细的心思。”看着青锦:“那咱们去吧,免得拘束她们。”
李来安应道:“奴才不敢,您且看着,奴才们别处去取。”
玉兰摇着头:“我先去了。”三人离开了。
寿康宫中太妃宝座上坐着,依旧先慢悠悠地品着茶,等着喝够了,才肯说话。抬着眼皮一一扫过众人,说道:“哀家当皇贵妃的时候,中宫空置,就一直越俎代庖行亲蚕礼。”瞅着妤妃笑道:“妤妃前两年也一直鸠占鹊巢,现如今有了皇后,你也该让贤了。”
众人惊诧,如雅立即接口道:“臣妾忝居皇后之位,无才无德却事事出面,所仰仗的只不过是千古遗训、祖宗家法、中宫凤印的权威罢了。”
太妃笑道,啧啧嘴:“听听,听听,皇后如此贬低自个,哀家这个皇贵妃真的无地自容了。”
如雅又接口道:“中宫空置,皇上钦定最贤德者代行皇后职权,不管是谁主祭,都是效忠皇上、敬仰天地、为了天下万民安乐。”
云嫔接口道:“是啊,先帝、皇上敬重太妃、妤妃姐姐才会赋予职责,臣妾巴不得主祭一次,却实在配不上。”
太妃脸上挂着笑,改了话题:“这个丝绸业历来是各朝各代的经济命脉,是支柱产业,咱们的丝绸远销五洲四海,不是还有什么丝绸之路之说嘛......”挥挥帕子,不好意思地笑着:“哀家不懂这个东西,就不掉书袋了。”忽地叹着气:“你们可都知道江宁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一同应着:“知道。”
太妃摇摇头:“哀家明白你们知道的是什么,可你们知道江宁织造局化为灰烬了吗?”
众人惊诧,英贵人和春贵人两个人惊叫起来,赶忙捂着嘴,起身行礼:“臣妾失仪了。”
太妃挥挥手:“无妨,坐下吧。”叹着气:“你们想想,狼烟四起,江宁打得最厉害,能不被烧毁?哪怕没被烧毁,现如今被太平军霸占,你们也穿不着了。好在还有苏州织造,杭州织造,可又如何比得上江宁?”叹着气。
玉兰接话道:“太妃说得是,江宁供着皇家用度,自然与别处不同。臣妾未入宫前,听说那里有几万台织机,几万名工人,一年产值几千万两银子......”
妍嫔接口道:“何止啊,圣祖和高宗下江南时,数次住在江宁织造府内,辉煌的很。”
太妃轻轻哼了一声:“一个个的装腔作势,你们到底是心疼这地方,还是心疼自个再也穿不着了?”
妍嫔噘着嘴:“臣妾为国难过,为自个难过,一样的难过。”抚摸这身上的衣裳:“臣妾回去把这衣裳供起来,再也舍不得穿了。”瞅了一眼如雅叹着气:“苏州织造如何比得上江宁,粗布麻衣,从来没穿过。”
太妃白了她一眼:“妍嫔想要拌嘴出去说,别再这里聒噪哀家。”又接着道:“织造府是焚毁了,可人还活着,只要还有命在,就不愁没有路走。”接着道:“如此,皇上和哀家都格外重视这次亲蚕礼,以往嫔以下不再编制的妃嫔是没资格参与的,现如今都要去。你们今个开始斋戒,三日后随皇后到先蚕坛行礼,礼部会告诉你们礼数,哀家也就不再啰嗦了。”看着众人:“去吧。”
众人一一离了寿康宫,如雅没有回宫,而是过去养心殿向咸丰回禀此事。咸丰刚刚从国政中抽离出来,战乱不断,民声载道,他比以往更加重视这些祭天礼仪,以此来告慰上天之灵,也是告慰自己。
养心殿内,咸丰站在案前,手里捏着笔,低头写着什么。如雅进来了,他便放下了笔,对她招着手:“雅儿不必多礼,快过来。”如雅仍旧恭敬地行礼,他无奈地笑笑:“好了吧?快过来。”
如雅走到咸丰跟前,他拿起桌上的纸件给她看,墨迹还未干透。说道:“雅儿读读,看朕写得如何?”
如雅不敢接,赶忙说道:“臣妾不敢干政。”
咸丰笑道:“朕随便抒发一下,不涉国政,看看无妨。”
如雅便接住纸件,念了起来:“朕以薄德,敬承考命,抚育万方,兢兢业业……”读着读着,渐渐失了声音,赶忙放了下来,抬头看着咸丰:“臣妾不敢读,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