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莲的做法,还有些试探的意味,但显而易见,宋明怜是通过了这个试探。
原来那范继被宋灵枢安排进了太医署之后,一直都在陈老手下打下手。
昨个他见陈老不太对劲的样子,又想起宋灵枢如今是在东宫内,便留个心眼,多听了几句。
谁知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就吓一跳。
陈老只说宋灵枢磕破了头,但宋府大小姐是什么性子,这长安谁人不知道,她做事不会如此毛躁。
所以那伤要嘛是她自己弄得,要嘛就是太子殿下动的手。
范继感念宋灵枢的恩惠,越发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奈何他在太医署无权无势,连御医都算不上,根本没有资格进入东宫问诊。
范继便只能在晚间回府的时候,将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了甄玉莲听。
宋灵枢虽说是陛下钦定的太子妃,可还未大婚便在宫中留宿如此之久,而且甄玉莲听到些风声。
说是相爷担心大姑娘,几次三番递牌子想要进东宫见一见大姑娘,都被太子殿下挡了回来。
就连二姑娘进宫探望,据说也是没坐一会儿太子殿下就赶人来了。
这事情实在太蹊跷了,然而甄玉莲到底也没有真凭实据,若是贸然报给相爷听,相爷闹到了御前,事情又并非他们想的这样,那便成了他们夫妻无中生有。
但若是置之不理,甄玉莲又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这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好法子。
今日刚好是宋明怜自己送上门来,甄玉莲本着试她一试,却歪打正着。
宋明怜听说了这些事情,先是一怔,有那么一瞬间,她也觉着是甄玉莲夫妇弄错了,毕竟太子殿下待宋灵枢又多好,她是亲眼所见。
然而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越发不可收拾,宋明怜自私塾出来,脑子里还是这些事情,那些被她忽略的事情一项项浮上她的脑海。
比如她提起第一次进宫,想四处逛逛时候,宋灵枢脸色古怪,很快便将话岔开。
宋明怜那时想,也许是宋灵枢的身份不便。
可后来就连卫影都敢领着她在御花园里大摇大摆的走,宋灵枢本就是太医署从三品的副院首,要知道一个尚书也不过才正二品。
更何况她又是陛下钦定的太子妃,若是她要领着自己妹妹四处走走,太子又待她那般情深,这似乎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为何宋灵枢会那样为难?
难道太子将宋灵枢留在宫中,养伤是假,囚禁是真。
那为了什么呢?
宋明怜只以为宋家最值钱的便是宋怀清相爷的身份,难道他想造反,拿住宋灵枢想要威胁宋怀清?
宋明怜只套了几句彩莲的话,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原来这元溯帝虽然和太子关系不好,确实草包一个,军政没有一个能抓的稳的。
如此看来,就算他要造反,只需一句话罢了,用宋灵枢威胁一个刚上任不久的丞相似乎并没有什么意思。
宋明怜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晚上熄了灯躺在榻上,脑子里仍想着这个问题。
太子殿下是真心待宋灵枢好,爱不爱一个人,眼神骗不了人。
宋明怜突然明白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是了!
嘉靖太子爱宋灵枢,那眼神中抑制不住,可抑制不住的不只有爱意,还有疯狂。
宋明怜突然明白了,甄玉莲和范继也许没有错。
不然为何宋灵枢不过在宫中养个伤,却让她给众人传信。
那信笺上皆是报平安,以及表示自己还会在东宫待上许久的意思,所以她根本就没想过让人知晓,以此摆脱嘉靖太子。
宋明怜突然又想起了在孙府里,宋灵枢说的那一番话。
其实宋灵枢也是爱着嘉靖太子的,只是她自己不自知吧!
若非真心爱一个人,又怎会心甘情愿被他剥夺最宝贵的自由?
宋明怜突然不是那么担忧她,这郎有情妾有意,两个人无非就是没有认清自己心中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别扭一阵子罢了。
到时候折腾够了,也就自然明白了。
然而东宫内,裴钰和宋灵枢却没有宋明怜想象的这样轻松。
宋灵枢已经快没了知觉,她能感觉到,好像自己的性命在一点点流逝。
在第五天的这个夜晚,裴钰终究是败下阵来。
其实早在开始之时,便注定了裴钰今日会败给宋灵枢。
他可以陪她一起去死,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宋灵枢死在他面前。
“你到底赢了孤。”
裴钰抱着宋灵枢,再次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贪婪的看着她的眉她的眼,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放手,她真的不会在回来了。
“你不知道,孤做了一场梦。
在梦里,你总是不爱理会孤。
你及笄那天孤终于隐忍不住了,给你写了一封信表明心意。
可你却只回了孤一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
孤那时想着,再等等吧,等你想明白了,便知晓这世上只有孤待你最好。
可是后来孤奉命北上平乱,你却嫁给了褚文良。
孤气极了,快马加鞭赶回长安,却只看到你的荒坟。
孤杀了裴珩,囚禁折磨了褚文良一辈子,可孤过得一点都不快活。
宋灵枢,那时候你从未给孤一点念想,孤却像着了魔似的,怎么都忘不了你。
大臣让孤立后纳妃,孤气的只想杀人。
你都不在了,让孤立谁纳谁?
没良心的小混账,你可知孤那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多少个夜晚孤辗转难眠,你却都不肯来孤梦中走一遭。
孤信了那方士口中的起死回生之术,旁人都以为孤想要个长生不老,只有孤自己知道,孤不过想要你活过来。
自始至终,孤要的不过一个你罢了!
孤苦苦煎熬这么多年,以为就这样抱憾终身了,一睁眼却回到了你自承恩寺回长安的这一年。
孤以为从来一次,孤便能与你携手一生,却没想到,竟也将你我逼到这样的地步。
宋灵枢,你可否告诉孤,让你觉的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宋灵枢只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徘徊,她没有气力回答,那声音便自问自答。
“罢了,从君而安,孤早该知道的,孤会让你得偿所愿,只愿你二人终老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