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没到吗？”</p>
望着中悬的银盘，步文疲倦的脸上闪过一丝焦急，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迎来明天，也意味着过了两人约定的时间。闪舞小说网www</p>
当初两人商议，分道东、南两郊赈灾，于三天后在此处汇合，可现在一片寂静，丝毫听不到车马碾动的声音，很明显殿下已经失约了。</p>
“莫非……”</p>
步文心里一寒，想到来时殿下胸口处那道诡异的血迹。</p>
“不会。”步文摇摇头不敢想下去，“东郊临近金陵，这帮贼人还不敢在这里造次。可是……”</p>
军中最重纪律，绝不会发生朝令夕改这种事。</p>
步文深知司空战不是那种随性的人，“殿下应该被什么事缠身了？”</p>
无论是什么事，步文都无法坐视不理。</p>
“全军听命。后队变前队，改道东郊。”</p>
随着步文的一声暴呵，庞大的队伍开始蠕动。</p>
东郊长水县官邸，一块刻着明镜高悬的红木牌匾下，司空战瘫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台下跪地的县官，脸上已是阴云密布。</p>
“本县真的没有粮食了吗？”</p>
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阴沉，以及那刻意压下的怒意。</p>
相比出城时的意气风发，时隔三日后，司空战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一身帅气的白袍披风，已经变得斑驳不堪，上面满是黄色的泥泞。</p>
昔日白皙秀气的脸上也失去了从容，带着焦灼不安的神色。</p>
曾以为轻而易举的事情，现在却是困难重重。这长水县的困境，比他想象中还要惨绝三分。</p>
县城内萧条寂静、炊烟泯灭，不大的县城已经人满为患，随处可见居无定所的灾民。</p>
随军携带的粮食，早在进城的那一天就消耗一空。</p>
司空战依旧还记得放粮那一天的恐怖景象，要不是有着军队以铁血维持纪律，只怕暴怒的人山人海，早已将他们一行人吞没。</p>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p>
这一天过后，灾民继续麻木的躺在地上，等待着坎坷的命运。</p>
与此同时，司空战才意识到当初自己太过异想天开，远远低估了灾情的严重性。</p>
“金陵东郊尚且如此，那其他地方岂不是……”</p>
司空战实在不敢在想下去。</p>
仅百里之隔，犹如天差之别。</p>
一处是歌舞升平彰显太平盛世，另一地却饿殍千里的人间炼狱。</p>
“回……回禀殿下，真……真的没有余粮了。”</p>
面对着天家贵胄，长水县官张本山答话时，就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结巴的话语中更是带着浓浓的惶恐。</p>
从殿下进城的那一天时，张本山就已经察觉到那份不满，他当然知道原因，可没有就是没有，粮食并不能凭空变出来。www</p>
“江南一带素来是朝廷的粮仓，虽说现在是天灾之年，可长水并未遭受水灾，竟然连一丝库粮都没有……呵呵！”</p>
说到最后，向来信奉君子之道的司空战，竟忍不住发出了嘲讽的冷笑。</p>
“殿下，实在是……”</p>
“不用说了。”</p>
张本山还没说完的话，随即被司空战打断。</p>
这些推诿的话，这三天里他已经听了无数遍。尽管心里有数，可在这种火烧眉头的时刻，司空战还是按不住心里的抱怨之意。</p>
“你下去吧！”</p>
司空战一脸平静，从始至终他都懒得看下面一眼，也不想去呵斥指责。</p>
“如此尸位素餐，要这样的官员有何用？”</p>
司空战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还未走远的张本山，闻言脚步一顿，消瘦枯黄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p>
“谁又能相信一县之令，也会饿着肚子。”</p>
张本山默默的叹息着，随后走出了大堂。</p>
没必要解释什么，他知道这次自身难保，可再严重不过丢官免职，哪里比得上一家妻儿老小的性命。</p>
守卫在一旁的王磐，趁机说道，“将军，以卑职看肯定是这本地官员……”</p>
“住嘴！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何用。”</p>
听闻殿下的呵斥，王磐并没有流露不满，反而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的追随，他很清楚殿下的性格。</p>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p>
将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里，向来不会轻易表露。</p>
这次来东郊赈灾的所见所闻，王磐深知殿下已到怒火中烧的地步，只是引而不发的压在心里。</p>
此刻唯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殿下稍微宣泄下心中的积怨。</p>
王磐轻声劝说道，“殿下，要不您先去休息吧！这三日里，您可是一日未眠啊！”</p>
“哪里能睡的下？”</p>
司空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有在这心腹爱将面前，他才会表露自己的真实情感。</p>
“可……”</p>
王磐正准备劝说时，司空战坐直着身子问道，“金陵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p>
“信使今日应该还在路上，想必明天能到。”</p>
“是吗？那最好不过。”</p>
眼下，司空战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金陵那边，毕竟吴庸已经承诺过会一路委派粮食。</p>
只是没想到，还未进入真正的灾区就碰到了这种情况。</p>
司空战皱了皱眉，颇为无奈的问道，“将士们可有什么怨言？”</p>
“并无丝毫抱怨。”</p>
“那就好。”司空战自责道，“如此这般倒是我负了他们。”</p>
“殿下何处此言。弟兄们一切唯殿下马首是瞻，莫敢不从。”</p>
司空战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心里觉得欣慰了许多。</p>
面对着这惨剧人寰的景象，司空战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只得下令削减军中口粮以做赈灾。</p>
明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可却怎么也过不了心中怜悯的那一关，就连他本人，这三日里也只喝了一碗稀饭。</p>
“值此风雨动摇之际，又临多事之秋，不知道这大离是否……”</p>
一瞬间，司空战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不知道帝国的光辉是否还能长存。</p>
没有万年不灭的皇朝、没有长生不死的帝王。</p>
大离开国已经百多年，如今外有敌国窥探，内有馋臣舞乱超纲，官员更是党同伐异内斗不断。</p>
在内外交加中，昔日强盛的帝国正不断走向衰败。</p>
所有人都为了一己私欲，无视民生社稷的存在，就连如今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不是一样做着长生的美梦。</p>
先为人子，再为人臣。</p>
司空战无法指责父亲的不是，他也无力肃清朝纲、刷新吏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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