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拉长的人影从城门阴影中走出来,人影低着头似乎喃喃自语道,“常胜侯?步文!他有何事?”
“某将不知。”
看着地上蠕动的阴影,闻着那若隐若现的花香,杜统领高举双手将书信呈上。
“起来吧!”
“卑职遵命。”
杜庆阳趁着起身的功夫,偷偷往前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来人身穿大红色镶金边水蟒服,面白无须、体态修长、唇白齿红,两弯柳叶眉高高吊起,光滑的眉间还印有呈水滴形的花钿,
这样的装扮平添了一分娇柔妖媚,乍一看还以为是宫内某位风姿俏宫女。
可杜庆阳心里却不敢小觑,甚至讳莫如深。他知道眼前这位疑是女子的,才是皇帝真正的心腹、家臣。
尹功权——轩辕门神威军大、司礼监掌印太监,职掌整个后宫的门户。
“咱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捻指尖呈兰花形,捏住了那封密信。
“诺!”
正待杜庆阳离开时,尹发出一声娇笑,娇嗔似的说道,“这皇城内的规矩,他可曾明白?”
望着那双明亮的眼神,似笑非笑的面容,杜庆阳心里一寒,沉声回道,“明白。夜闯禁宫,三十仗责。”
尹轻飘飘的问道,“哪头啊?”
杜庆阳下意识的蠕动着喉结,实话实话道,“蓝色水口。”
闻言,尹发出犹如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好一个上善若水。”
杜庆阳不禁冷汗直冒,一脸惶恐的低着头,恭谦的问道,“还请指教。”
“咱家可不敢。”
尹捂着嘴角娇笑连连,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大家都是给皇上办事。陛下好,大家就好。要不然……”
杜庆阳急忙附耳过去,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
尹面色突然一变,翻脸犹如翻书般冷冰冰的说道,“做错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知道吗?”
杜庆阳脸色无比难看的回道,“某将知道。某将一心忠于陛下,不敢有丝毫忤逆之心。”
尹眼里精光一闪,随后归于平静,挥挥手淡然无味的说道,“你下去吧。”
“卑职告退。”
一阵冷风吹过,尹默默的转身,重新遁入黑暗中。
“呵呵!这位侯爷到是有点意思。陛下叨着,你就自个儿跑过来了。”
尹伸出右手,本就白皙的手掌瞬间变成白玉,五指指尖冒出寸许长的白气,朝着密信上的火漆袭去。
肉眼可见的功夫,鲜红似血的火漆竟然完整的从封口处翘起,
完好无损的打开信封,等看完里面的密信,尹嘴角一抽,有些忍俊不禁的自语道,“咱家到是小看了你这位泥腿子。还以为五大三粗的是个莽货,真是想不到啊!《皇家慈善赈灾书》呵呵!”
将密信重新装回信封,手掌一拂,火漆印又重新覆盖上去,尹径直走向养心殿。
城门处,等看到杜庆阳脸色的阴郁,步文不由的心里一沉,“杜统领,难道陛下已入寝?”
杜庆阳摇头说道,“在等一等吧!或许会有通传。”
他现在的心思全放在尹那一席话上。京中为官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特别是处于他这样的地位,虽然享有炙手可热的权利,可风险同样很大。
皇城守备这样重要的位置,向来令各方势力追捧。杜庆阳心里很清楚,他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凭借的就是对皇帝的忠心,
可今天尹那些话似乎另有深意,联想到宫中的某些传闻,杜庆阳不由得心里大骇。
夜里除了冷风的呼啸声外,城门处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步文面朝着皇宫,心思重重的站立着纹丝不动。
突然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只见一名小太监正提着灯笼急匆匆的跑过来,手举玉牌高喊道,“陛下有旨,宣常胜侯步文进谏养心殿。”
步文急忙单膝跪地,“多谢陛下。”
杜统领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养心殿可是皇上的寝宫,他当差这么多年可还没去过。
“简在帝心。传言果然不假。”
想到这里,杜统领面色柔和下来,“侯爷深受陛下恩宠,实在是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羡慕。”
“全凭陛下抬爱。”
步文朝着皇帝寝宫所在拱了拱手,神情隐有一丝得意。
按照规矩步文铠甲,交出随身携带兵器,再由杜统领检查后,这才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朝轩辕门走去。
这次步文并没有遇到尹,轩辕门典军校尉检查玉牌后,便放两人同行。
说起来这还是,步文第一次来到后宫。
不用小太监的提醒,步文并没有东张西望,而是中规中矩的低着头赶路。
养心殿分前殿和后寝,中间以穿堂相连。前殿有三间,最中间的政务厅就是皇帝召见大臣处理政务的地方。
政务厅并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里面设有宝座与御案,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座巨大的书橱,一卷卷孤本残书位列其上,给人一种浓浓的书卷气。
御案上立着一座孔雀蓝釉香炉,炉口处青烟袅袅,一种沁人心鼻的香味充斥着室内。
一位老者正卧靠在床榻上微眯着眼似乎在酣睡,他就是大离当代国君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司空轩。
尹功权面色肃穆的站于一旁,念着手上的信件:
“皇帝嗣宝历,昌平五年春。自春及夏至,多雨水潺潺。上心念下民,惧岁成灾凶。遂下克俭令,殷勤告万邦。帝曰予一人,继天承祖宗。……小臣诚愚陋,职忝金銮宫。稽首再三拜,一言献天聪:君以明为圣,臣以直为忠;敢贺有其始,亦愿有其终。”
一诗念完后,老者仿佛真睡着了久久没有动静,尹功权偷偷的瞄了一眼,轻轻的询问道,“陛下?”
过了一会,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传来。
“朕还寻思着。这蛮货是来负荆请罪,想不到却弄了这么一处。”司空轩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这首《庆阳》真是步文所作?”
“这个……老奴不知。”
“但观其字迹,似乎并不是侯爷,反倒是……”
“是什么?”
“似为女子所书。”
“哦!”司空轩来了兴趣,“给朕看看。”
端详一阵后,“不错,字体秀丽!绝不是那个蛮货的手笔,确为女子无疑。”司空轩皱眉道,“朕记得步文并未续弦,那这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