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八月,便是顾小芙的生辰,宋文季与陆元畅难得一拍即合,打算为顾小芙大肆庆祝,宋夫人得知后,也是连连点头,让下人拿了自己的名帖,去各府相邀。
顾小芙得知此事,连忙去宋府见宋夫人,苦劝了整整两日,宋夫人硬是不松口。
“阿娘,先番大郎是加冠礼,咱办得隆重些也是正理,可今年我十八,不是整岁,家中又无大喜事,怎好如此铺张,咱一家人吃个团圆饭也就是了。”顾小芙劝道,眼下时局不稳,如此大肆挥霍实不相宜。
“上回阿元加冠,为娘便想着我的仪儿竟连及笄礼都未行过,阿娘就你一个闺女,此事怎能不让阿娘难过。”宋夫人叹气道。
“阿娘,仪儿都十八了,已嫁人生子,再行及笄礼可要被人笑话的。”顾小芙淡笑道。
“咱自然不会明面上行礼,暗地里做还不行么,仪儿要是孝顺,便应了阿娘,莫让阿娘此生有憾。”宋夫人拉着顾小芙的手,慈爱地说道。
宋夫人把话说得太重了,她若不答应,宋夫人估计得说出死不瞑目的话,顾小芙是极孝顺之人,见着实推脱不了,只得柔顺地答应了,而心中,却是极为感动。
此等人生大事,说不介意,那铁定是自欺欺人,不过十五那年她还在郑家,生辰之日连个鸡蛋都未吃上,一天到晚的忙,哪里还会在乎自己的成人礼。
十六那年刚到陆家,因自己未提及,陆元畅也未相问,那年生辰也就这么偷偷过去了,后来陆元畅知晓后还气不可耐打自己屁股呢。以至去年,陆元畅从战场回来,执意要为自己大办,可因着镇北军的缘故,生辰虽热闹非凡,但总多了些许阴谋味。
今年陆元畅攒足了劲,宋家也是攒足了劲,顾小芙十八生辰宴,排场竟比陆元畅的加冠礼还要隆重,如此这般,外头的女子们已经嫉妒不过来了,她们已然相信,顾小芙不再是曾经的麻雀,她是真正的凤凰!
而青年才俊亦不敢嫉妒陆元畅,人家有才有貌,人家与顾小芙相交于微末,小两口相互扶持一步步走到今日显赫富贵,不仅是命,更是缘。
九月十六,秋高气爽,艳阳高照,陆府天未亮便已忙碌起来,而在陆府正屋的前厅里,聚着不少人。
顾小芙穿着百凤朝凰广袖礼服,正襟危坐,她的身旁,站着三名贵妇,一名正宾,一名赞者,一名有司。正位宋定天与宋夫人端坐,身旁站着宋家与陆家所有的亲人,而厅中,亦有不少贵妇人。这些并非是寻常贵人,而是北境最为显贵出身的妇人。
礼乐响起,身为赞者的平城侯府县君净手,为顾小芙梳发,有司捧着罗帕与发笄站在顾小芙面前,为正宾的安乐伯夫人,则是高声祝语:“今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话毕,便为顾小芙上笄,那笄,名曰雪莲白玉钗,由整块地质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插在顾小芙乌黑浓密的发间,显得极为通透。
礼乐变换,顾小芙起身,向正位的宋定天与宋夫人行礼。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安乐伯夫人祝语。
宋夫人将顾小芙扶起身,双眼含泪,怎奈礼未尽,不能倾情抒怀。
顾小芙眼神示意宋夫人莫要太过感慨,由平城候府县君陪着入内室换妆。
当顾小芙再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一身正红镶金有凤来仪织缕裙,将她雪白的皮肤显得更为晶莹光泽,那金线在初升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凤晴似活的一般,耀眼逼人,而因着顾小芙修长的脖子,让得她显得极为高贵。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顾小芙朝东而坐,安乐伯夫人再次净手,将宋三嫂所赠的赤金三凤点头步摇,替换下了雪莲白玉钗。
“礼成~”
宋夫人看着自己如此高贵美丽,又温婉贤淑的闺女,终于两行清泪划落,虽说是补给了顾小芙一个及笄礼,可是太过简陋了。
“阿娘,仪儿今日生辰,您应该高兴才对。”顾小芙安慰道。
“是啊,宋夫人,您真是好福气,闺女贴心,儿子英武,就是儿媳女婿,也是各顶各的好,真真是让我等羡慕。”一众贵妇人也劝道,其实说的都是真心话。
宋定天也是老怀安慰,不过他和宋夫人一个心思,他家仪儿是最好的,自然也得给她最好的,若他们身处京城,若顾小芙当年未丢,今日给顾小芙行礼之人,怕是哪位皇子正妃了。
礼毕后,一众人说笑一番,宋夫人的心绪渐渐开朗,便张罗着一众贵妇人听戏吃茶。今日能来观礼的,不仅地位显赫,而且与宋家关系极为密切,旁的人是没资格的。
因着顾小芙今日是寿星,宋夫人不让她插手府中事物,外头由陆元畅和宋家几兄弟支撑,内庭由宋夫人与宋家三妯娌应酬,自是安排妥贴。
戏班子是北地最有名的“延庆班”,不仅戏唱得好,角儿也长得清丽,贵妇人们都很得趣儿,时不时让丫鬟拿了银锞子去扔这个花旦,那个小生,顾小芙被贵妇人们泼辣的作风弄得有些脸红,她平时茶会诗社赏花宴参加得多,听戏确实较少了些,没看过平日高贵的妇人们还有如此作为,这与男子进花楼听小曲儿没啥两样。
“夫人,奶娘传信,说小姐闹着要见您,将军得知便将小姐抱去了,说是让您舒坦一日。”屏儿在顾小芙耳边轻轻说道。
“什么?这如何使得!”顾小芙闻言,很是诧异,不过脸色未变。
“奶娘挡不住将军,更扭不过小姐,可前头都是男子,小姐不免磕着碰着。”屏儿担忧地说道,她如今也是见世面了,还真没见过哪家摆宴席男子带孩子的理。
“你去前头,将小姐抱回来,将军若是不从,她今晚便睡书房!”顾小芙真是觉得陆元畅不靠谱,不整治整治都找不着北了。
屏儿得了信,便匆匆赶去,到了前面戏楼,便看到自家小姐被自家将军好好抱着,小嘴里嚼着一颗小豆子,神情到是平静,不过要忽略嘴边的口水,有些歪的衣服,以及不少祈求抱一下小公主的大老粗们。
“你们都给我滚一边去,粗手粗脚的,我闺女受得住嘛!”陆元畅不甚其烦,谁家不是三男四女,偏想抱自家闺女,没门!
“阿元,他们不行,我这个做舅父的总行罢。”宋文季眼馋地说道,他可是好久没抱果儿了。
“没看到我闺女正专心磨牙么,别打扰她。”陆元畅白眼宋文季一眼,顺手将果儿嘴边的口水擦去。
果儿根本不管身边的吵嚷,也不怕台上的武戏,一直很淡定,只在陆元畅给她一颗小豆子时,咧嘴笑笑,似是给陆元畅鼓励,陆元畅可得意了,时不时喂上一颗,也不管果儿嚼完了没,弄到后来,果儿一嘴的豆子。
屏儿看不下去了,连忙过去,行礼说道:“将军,夫人怕小姐扰了将军兴致,让奴婢将小姐抱去。”
“没这回事,你回去同夫人说,她今日生辰好好享乐,小姐自有本将军照看。”陆元畅得意地说道,她真的会带娃!
“将军,这恐是。。。”屏儿为难了,那句话可不能说啊,没看到一大群老爷儿们都看着她们嘛。
“怎的,夫人的话你听,本将军的话你便不听了?”陆元畅被众人围观,只得犟着脖子说道。
“奴婢不敢,只是。。。只是夫人另有话与将军。”屏儿极为无耐,打算凑到陆元畅耳边说道。
可陆元畅此时偏傻透了,上回冠礼她出糗了,这回她怎么也要扳回一城,她制止了屏儿,说道:“有话你便说,本将军无事不可对人言!”
屏儿彻底没撤了,不过她看着小嘴都转不过来的小姐,只得硬着头皮小声说道:“夫人说,您要是不从,今晚。。。今晚睡。。。书房!”
屏儿声音确实很小,前面武戏也打得热闹,可周围都是啥人,耳聪目明,举一反三啊,得了,陆元畅除了涨红着脸把果儿交给屏儿,她现下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陆将军着实好福气。”
“如此贤妻佳儿,令人羡慕。”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陆夫人果然是宋氏血脉,脾性与宋大将军像极了。”
羞算什么,无地自容才是真的,不过陆元畅也真是练出来了,一张小白脸发红发青,再绿转紫,再然后,居然神奇变回来了,她淡笑道:“书房做学问,乃是正理,夫人如此督促,实谓贤妻。”
“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真是比台上的戏还精彩。
用过午饭,妇人们小憩,男子们则开了赌局,陆元畅气不过前先的嘲笑,执意坐庄,可她哪里会赌钱,别人坐庄稳赢,她是稳输,才十来把,到把身边的银子都输尽了。
陆二气得团团转,打算去账房替陆元畅支些,正要出门之时,屏儿端了一匣子过来,拉着陆二去边上偷偷说道:“夫人让我给将军送来的,此处有一万两银子,你让将军悠着些,夫人已命人去请管家少爷过来了。”
“谢天谢地,再没银子周转将军怕是真要翻脸了,里头已有人说夫人把着将军的钱袋子,将军今日真是面子里子都输尽了。”陆二都快喜极而泣了,主辱奴死,自家将军不得好,他们做奴才的真是没法过了。
“你在边上伺候机灵些,多哄她高兴。”屏儿嘱咐道,她家将军那脾气,也只有夫人镇得住。
“姑奶奶,别说了,我先去救命。”陆二现下啥都顾不行,得了“救命钱”便赶快送去给陆元畅挥霍,到了里间,陆二也不管众人大声高叫,他卯足了劲说道:“将军,夫人让人送来一万两银子,说若不够只管去账上支便是。”
一下子,屋里便鸦雀无声,嘲笑的眼光便成了崇拜。
“足够了,就他们这点道行,哪用得了那么多。”陆元畅这回是大爷,说话底气十足。
众人想着,睡书房的代价是一万两银子的话,他们也乐意啊。大家虽说都是家大业大,可银钱并非能随意支取,平日吃穿用度走公中,若自己想花销就得用月例,谁敢随意上账房支银,钱财都是家中主持中馈之人掌着的。
“好了,咱们继续,本将军有此打底坐庄,你们尽情压罢!”陆元畅豪气地说道。
“将军,夫人说她已命人让管家少爷速来,您只需支应片刻便是。”顾二狗腿地附耳轻道。
一时间,陆元畅啥气都没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