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卫长卿不讲理的样子,外祖母心里百味陈杂。
卿娘说在她的经历中,自己十二年前就死了。
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知道,跟卿娘所说也差不多太多。
只是,这孩子心里苦了十二年,打趣两句自己要死了,就哭成这样。
再让她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世,那她怎么承受?
得瞒着她。
*
稽康恒白天忙卫长卿留下的事,晚上要抄书。
又怕写错又要写好的,速度极慢。
卫长卿去催,他就满脸歉意,表示自己又慢又笨拖了时间。
提出帮他抄,他立刻拍胸脯诚意满满的表示,以后自己晚上只睡一个时辰,一定早些抄写完。
“你……”卫长卿被堵的没话说。
萧文歌揉着卫长卿的头窃笑,恒大郎不错。
自打外祖母来了之后,他再也没挨到过卿娘的头发,这会儿不舍得松手。
“多住些日子吧,我还没带你去放河灯呢。”
他带着卫长卿往外走,这会儿外祖母在午睡,可以和卿娘在花园溜达会儿。
提起放河灯,卫长卿想起好多趣事。
“你不知道,有一年我嫌纸做的河灯沉底太快,就用木头刻了一个,花了我一个月时间呢。”
她把手伸给萧文歌看“手指都割伤了,到现在……”
“长好了啊。”萧文歌抓着卫长卿的手左看右看。
她的双手细细嫩嫩,完好无损。
卫长卿莫名的脸红了起来,默默把手往外抽,她总是把前世和今生搞糊涂。
这双手也不是前世布满伤痕的手了。
“我也会刻,有技巧的。走,我教你。”萧文歌很自然的拉着她。
*
稽夫人最近神清气爽,恒郎教授卿娘那些学识,在玉江城里名声可好了。
人们客气的,都喊他一声“恒先生。”
连带着她出门都是主动打招呼,还有些家里的果子熟了,鸡蛋多了,都往家里送,客气的不得了。
家里言郎更是乖的不了,但凡有些皮痒,提一提雨多最近又会了什么,他立刻蹿到书桌前奋笔疾书。
这一切都拖了卿娘的福。
而卿娘又十分在意外祖母。
稽夫人变着法子拉外祖母出去溜达,生怕她在家闷着了。
外祖母挺喜欢稽家和玉江城的,一天到晚笑呵呵的。
稽夫人顺势请她多住些日子,外祖母也爽快的答应下来。
萧文歌不是特别开心。
外祖母来之前,他陪着卿娘练拳射箭,看书习字,没事再投喂她一番,也是生活乐趣。
外祖母来之后,他只能想尽各种办法,偷偷摸摸的拐了卿娘去玩。
做贼一样。
不过看到卿娘满意的笑,他瞬间觉得什么都不是事。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
*
直到那天卫长萱带信说要见他,正阳楼有要事相商。
萧文歌如期赴约,看见了精心装扮过的卫长萱。
紫莲低着头顺手把西门拉出门外,从后面关了房门。
西门心里吹了声口哨。
他觉得自己猜到要事是什么了,在京城的时候,不少小娘子都跟四郎君谈过这种要事。
没得到回应,不由诧异的看了眼紫莲。
这个婢女身形看着跟卿娘到有两三分相似,就是胆子太小。
完全不像沫娘先前那个尖脸婢女,牙尖嘴利的,倒是好久没见到沫娘和那个婢女了。
紫莲忍不住打个哆嗦,低头盯着脚尖,没敢接茬。
房间里,卫长萱精心装扮,摆出最美的笑容等着萧文歌。
萧文歌设想过卫长萱找自己的千万种理由,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要走。
卫长萱脸上的笑意慢慢垮了下来。
自己是个美人儿,又精心装扮过。她等着盼着,幻想过无数场景,文四郎见到她会怎样惊艳,会怎样挪不开眼。
虽然自己没有和他说过话,可是他来卫家的时候,每次都会对着自己笑。
走的时候还会对自己点头。
这样的种种,若说他没有关注自己,谁信呀?
想到这里,卫长萱就觉得无限娇羞。
但她万万没想到,萧文歌一句话没说就要走。
他要走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以往想多了?
误会了?
“是,你想多了。”萧文歌冷冰冰的一句话,让卫长萱如坠寒冰地狱。
怎么可能,他明明对自己有意思的,自己能看得出来!
卫长萱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苍白一片,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哥,你们刚要的烤鸭,您赶得巧,最后半只了,这……“门外传来店家送烤鸭上来的声音,见门口守着两个人,不知道烤鸭该往哪儿放。
“来,给我吧。”紫莲纳闷的要接,萱娘不爱吃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文四郎爱吃才点的。
“别别别。”西门赶忙上前一步,把烤鸭接了过来,笑着解释“这是我点的,给人带的。”说完,把钱付给店家。
雨多那个贪吃鬼,听说他们要来正阳楼,追出来让带半片烤鸭回去。
说给老夫人炖鸭架汤喝,我看她自己想吃烤鸭才是真的。
言郎都给她买过那么多了,还没吃够。
正说着,雨多噔噔噔从楼下上来,笑呵呵跟西门解释“鸭架汤要炖半个时辰呢,老夫人中午就想喝,我来拿回去,不耽误你们谈……”
话没说完,看见西门边上戳的紫莲,吃了一惊。
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脱口而出“谁在里面?”
问完一拍脑门,这个问题问的真傻。
紫莲和西门在外门,还能有谁?!
她转身就走,感觉自己窥破件了不得的大事。
走两步,又急匆匆回头,恨恨从西门手上抢过烤鸭,瞪了他一眼,噔噔噔又走了。
西门扭头看看房门,又看看雨多,急忙追了过去。
“雨多,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回去可别乱说……”
雨多?
雨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给雨多带烤鸭,还是给……
卫长萱盯着萧文歌的背影,他的步子走的更快了,是在意雨多还是在意卫长卿?
又是她!
卫长萱恨恨的搅着手里的帕子,怎么哪儿都有她!
自己究竟是上辈子欠了她什么,她处处跟自己过不去?!
不过那又如何?
她以为派个雨多来,就能搅和了自己的事?
卫长萱笑了起来,她是高看了她自己,还是看轻了我呢?
难道自己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来赴宴么?
萧文歌已经拉看了房门,正要跨出去。
卫长萱柔和动听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甄怡书库的巫术文四郎不感兴趣也就算了,那上面的兵法要略,文四郎也不想要了吗?”
甄怡书库她又打听到不少消息,开国大巫甄怡当年跟随开国皇帝打天下,用了不少巫术,震慑四方。
甄怡书库就是她在开国之后,整理出来的一本书,记载了她所有的巫术,也记载了部分开国将军的兵法要略。
很多人想方设法在打听这本书的下落,要么为了巫术,要么为了兵法。
看样子,文四郎也是其中一员。
卫长萱微微一笑。
那可真好,有所求就好办多了,就怕一个人无所图、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