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开!你们骗人的,大傩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跳的,我不信,我不开!”雨多在屋里喊,嗓门也不低。
丁香呵斥她。
“雨多,你个下人懂什么?夫人和沫娘都在,还轮得到你说是不是大傩了?看你平时不识本分就算了,屋里人都让着你。今日你竟也敢这样张狂,真当没人收拾的了你吗?”
雨多虽然是卫长卿眼里的红人,也一步登天成了二等丫鬟,可怎么也比不过一等丫鬟丁香。
一等丫鬟可是能随意打发粗使婆子的。
虽说上了等级的丫鬟,她就没这个权利。
可是雨多不同,在卫家这些年没人喜欢她,打发了她,估摸着没人会说她两句,反而会拍手称快吧。
没了雨多,自己就是实打实的一等丫鬟了。看来得找个合适机会。
丁香有些动了心思。
“夫人见谅,阿卿身子弱,这几日大夫每天都来扎针的,她刚扎了针睡着,不能见风,不能开门,吵不得。等她醒了,我去给夫人和沫娘赔罪。”雨多在门内透着门缝往外喊。
“是是是,那雨多你嗓门也小些,别我们没吵醒她,反而被你吵的不行。”柳彤语柔柔和和的应着,似乎真的在为卫长卿着想。
还吵不得,你就不听听你那嗓门,一嗓子嚎出去,都快到十里之外了。
卫长沫不屑的看了眼正屋紧闭的门。
肯定是卫长卿想的伎俩在装睡,讨厌的主子配讨厌的婢女。
她压下心里的不快,挤出一抹笑“雨多,我不出声音,只是给卿娘跳个大傩祈福,你也想让她早些好吧?”
雨多之前还不明白,阿卿昏迷中絮絮叨叨的“不要巫”是什么意思。
看到卫长沫的第一时间,她就反应过来。
原来不要巫,是不要有人来跳大巫的意思。
阿卿心心念念的,做梦都要念叨的事,肯定极为重要的事。
现在她昏迷不醒,我就替她守着。
雨多看着床上昏睡的卫长卿,心里跳的像擂鼓。
刚才真是太悬了,幸亏自己这些日子自己贴身伺候,丁香她们无事可做,凑堆在小院里玩闹,都不在屋里。
柳彤语和卫长沫来的时候,自己才能第一时间把门关上,让她们无法进来。
不管,谁怎么说都没用,卿娘不要的,就不行。
“进不来,我看你怎么跳。“雨多背靠着门,得意的挑挑眉,小声嘟哝了句。
“母亲,卿娘身体不好,她的丫头不懂事,您别见怪,咱们不能耽误了卿娘。大傩祈福,虽说床前最好,可目前的情况,我看,就在院子里跳吧。”
卫长沫勉强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对对对,沫娘这个法子甚好,我等立刻把小院收拾出来。”柳彤语拍着手赞赏,挥手让丁香带人收拾。
丁香笑嘻嘻的应和,带着人开始挪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卫长沫这才绽开一抹微笑。
今日我儿进了这院门,就算一步不跳,也占了功劳,也是给你卫长卿祈福了。
你以为让雨多关着门,就能当作没发生吗?真是太天真了。
雨多扒着门缝往外看院里的动静,见到丁香她们嘻嘻闹闹的,气的牙齿咯咯响。
阿卿还睡着呢,她们就这么闹腾,摆明了想吵醒她。
大夫还让阿卿多休息呢,她们这样,压根就不是盼着阿卿早点好的。
院子里人手多,姑娘们叽叽喳喳,很快就腾出一大块空地来。
“沫娘就是心善,对待姐妹至情至真。”丁香看着无遮无碍的院子,笑呵呵的向卫长沫回禀。
卫长沫微微点点头,脸上却没什么笑容“都是自家姐妹,卿娘刚来就病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多照顾些。”
我是姐姐,你是妹妹;我先来,你后到;之前不与你争,是因为姐姐要照顾妹妹。
待这场大傩跳完,你总该知道自己的位置是什么了吧。
柳彤语满意的点点头,环视院里众人,直到大家都不说话了,她才开口。
“你们年纪无论大小,可都是家里的老人,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可别看着卿娘刚来,就怠慢于她。”
“她虽说从小长于其外祖母膝下,没有在卫家长大。可她的祖父和咱们老夫人,那可是嫡亲姐弟,算起来也不是外人。”
“若是教我知道有谁怠慢于她,可别怪我责罚你们。”
卫家族长大巫一家才居于本家,其他旁支,哪怕大巫的嫡亲兄弟姐妹,娶亲后一律搬出去另外开府。
这是卫家几百年不成文的规定。
莫说你祖父是老夫人的弟弟,就是你自己是老夫人的弟弟,那也是旁支,住在本家,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沫娘,你也一样,照顾不好妹妹,我也会责罚于你的。”柳彤语最后轻飘飘的对着卫长沫也说了句。
卫长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母亲的话,长沫谨记在心。”
柳彤语满意的点点头,自己的女儿,果然最懂自己。
雨多在门里看的气愤不已,手里捏着块帕子,揉过来扯过去,都快撕成布条了。
这也太假了吧,要嘱咐私下里早嘱咐好了,用得着人前演这一出?真想冲出去跟她们当面对峙。
雨多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卫长卿,此刻她翻来覆去,睡的不是很安稳。
只能硬生生扣着门板,忍住冲出去对峙的打算。
“母亲,我一定好好跳大傩,祈求神灵赐福保佑卿娘早点好起来。”卫长沫再次行礼后,将柳彤语和众人请出了小院中心位置。
卫长沫独自一人,立于小院中间,垂头塌肩。
四岁学巫,每日必舞,为的就是这场巫舞。
这场意味着卫家重新崛起的巫舞。
这场舞的每一章、每一节、每一韵、每一鼓点、每一步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丝毫不错。
卫长沫脚步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踏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人也随之左右摇摆。
来、来看,来看看大巫是怎么样的,都来看大巫是怎么做的!
“呦~呦~!”她随着节奏,低声乎喝。
伴随着卫长沫的动作,边上的婢女们看呆了。
她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卫长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巫舞。
“你们为什么非要跳啊?阿卿都没醒,你们跳了也白跳。”雨多很生气,她喘着粗气对外面喊。
为什么跳?
当然是为了求神。
神明在上,垂怜听闻,听到我的渺小的渴望,达成我卑微的诉求。
听我说、听我求。
卫长沫卑微的跪在地上,垂头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