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开往西部的火车上,我的斜对面坐着一个白面小孩。小孩眼睛清澈无比,让人神往。可是小孩看着只有十岁左右,却未见父母。别人问他也不搭腔。
小孩旁边坐着一个姑娘,二十来岁,十分活泼可爱,让人很是喜欢。我旁边坐着一大叔,体宽身胖,还有点皮糙肉厚。
傍晚,实在饿不住了,火车已经开到了一个山谷,太阳就快落山了。我泡了一碗面,爱吃不吃地吃着,味同嚼蜡。
“你筷子要掉了!”小孩突然盯着我说。
我吓了一跳,手松了,筷子真差点掉下去,不过我的身手还是了得,往下一操,毫无悬念地接住。这小孩看来来者不善。我盯着他,要他别多管闲事。他也盯着我,眼睛里读不出一点内容,清澈见底,我想他应该要知难而退。
姑娘有点困了,趴在前面的桌子上闭目养神,长长的黑发垂了下来,颈部显露出来的白嫩肌肤让我口水直流。
“小朋友,吃苹果。”大叔拿出一个大红的苹果递给对面的小孩,小孩欣然接过。大叔接着又递给我一个,我哪喜欢吃苹果,但是为了表现出跟他们有一样的喜好,所以我也高兴地接受了。
最后一缕阳光就要下山了,我的肚子啊,咕咕地叫了。
“我的也给你吧。”清澈的小孩把他的苹果也递给了我。我竟然毫不犹豫甚至有些欣喜地接受了,但我很快意识到这不过是小孩使的魔法,功力不小,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变我的意愿。
但是,没有关系,我瞬间就想到了一条将计就计的妙计。我拍醒了对面的姑娘,我礼貌客气地将小孩递给我的苹果送给了她。姑娘啊,吃了我给你的苹果吧。不出所望,她开心地接受了我的赠礼,毫无防备地吃了起来。看着她无辜的眼神,我恨不得想立即与她融为一体。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奏效了!她开始咳嗽,然后是腹痛,再是头疼,心脏也开始减缓跳动,呼吸变得困难,出来吧,你那鲜美可口的灵魂,让我成为你的信仰与神。
“啪!”一个响指!姑娘恢复了安静,我期待的一切没有出现。我转头一看,又是那可恶的小孩。
“看来你非要跟我作对!”我极为愤怒地看着他。可是他并未表现出一丝畏惧,我明白他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然也是自寻死路!我深深吸了口气,大嘴一喷,一股无色无味的恶气朝小孩铺面而去。他竟然豪不躲闪。就算你是大罗神仙,也未见得能毫发无伤。
可是,他真的毫发无伤!果然有些道行。我正要发动第二次进攻。
“好啦!不要吵到我休息!”大叔突然发声,我竟然动弹不得。心中大惊,看来那皮糙肉厚的大叔却是强中好手,真是疏忽了,想必今天是讨不着便宜。算那小孩走运。
美丽的姑娘啊,等着我,请你相信你迟早会是我的盘中美味。可是那姑娘突然抬头看我,那眼神跟小孩并无二致!糟糕!他妈的中计了!没想到我一世英明噬魂妖却要命丧你妖童之手,不甘,不甘。此生不能灭你,下世绝不轻饶!
“你以为我会杀你?不然不然!”姑娘笑说着,身体却幻化成一小孩,与此同时,边上的大叔也化成小孩,三小孩身形一晃化为一人,正是妖童不错。妖童慢悠悠继续说道:“你可愿意跟着我斩妖除魔?”
“鞠躬尽瘁,至死不渝!”我立即俯身喊道,全身汗流不止。
话声一落,整列火车化为乌有,铁轨之上,妖童与我相对而立。正是紧要时刻,我的肚子却咕噜噜地响了。
“我看,你要改一改食谱了。”妖童蔑视地看了我一眼。
“谨遵主人教诲!只是我现在该吃什么呢?”我斗胆问道。
妖童右手一钩,铁轨之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一甩扔到了我的面前。我不禁苦笑,眼泪往肚子里哗哗地流。但立即转了一个灿烂的笑脸,“好!好!冤魂最好吃,吃着最过瘾,吃了没人管,要多少有多少。哈哈!哈哈!”我大口一张,一阵腐味直捣脑神经,但我丝毫没有停歇,一口气全吃了下去,然后舔了舔舌头。“好吃!好吃!”
“好吃就好!以后饿了就吃这个,等什么时候抓到妖魔了再给你加餐!”
“谢主人恩赐!”
……
县级博物馆,一堆刚出土的文物正在展出。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说要进去看看,门口的保卫毫不犹豫地拦了下来,你一个乞丐能看懂什么?要讨钱,滚远一点。
乞丐不怒反笑,年轻人,不要这么自以为是,我没想来讨钱,这一百块人民币给你买烟抽。一张红票子递到对方手里。
保卫顺手接过,嘿嘿,你老头子还有点资本!还有没有?再来一点?
乞丐微微一笑,再掏出一百块交到对方手上,现在可以了吗?
哟!了不得!不过对不住您嘞!这地方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想想,要是丢了一两件东西,那可不是一两百块能说得过去的!您还是回了吧,这两百块钱,算我提醒您的小费,走吧!
乞丐眼睛一眯,一道杀气射了出来。
嗨!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再看,挖了你眼珠子信不信?
吵什么吵?一个领导走了出来!
老乞丐咧嘴一笑,一脸无辜。我就想看看里面的东西。
哦!进来吧!我们博物馆从来不限制人员进出的,只要是开门时间,无论是底层农民还是工人阶级甚至是乞丐我们都热烈欢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不是某一个人的文化也不是某一个团体的文化,而是整个民族的每一个人的文化。你们想想,如果一个乞丐都拥有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我们的国家哪有不兴盛的道理?
局长这番话说得真好!您真是心系国家的好干部,您的话我们要认真宣传,认真学习!我们要赶紧记下来!旁边的记者纷纷记笔记。
保卫一愣,赶紧赔了笑脸,大爷您请。
乞丐嘿嘿一笑,走了进去。局长一个眼神,保卫也跟了进去。
虽说只是个县城博物馆,不过这次出土的文物可是不少,让这个不入流的地方一时成为地区的热点。这次展出的主角非那尊巨大的青铜鼎莫属,此外还有一些陶器、书画、木刻、珠宝等足有两千多件。
老乞丐抛开了包括青铜大鼎在内的所有物品,直奔角落里挂着的一张古画。旁边跟着的保安丝毫不敢松懈,只要这老乞丐有一点不安分的举动,就会立即把他拿下。
老乞丐停在古画面前,好像真能懂似的竟然看得如痴如醉,不一会儿便开始手舞足蹈,再一会儿竟然热泪涟涟,最后却是魂飞魄散!只听得一声,啊!老乞丐倒地而亡。
不好!保安看他疯疯癫癫,正犹豫要不要把人轰走,没想到还没出手人就倒在地上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死在博物馆,搞不好自己要被当做替罪羔羊,最起码也是炒鱿鱼啊。赶紧呼喊同伴把人抬走。
死人!记者瞬间把焦点转了个方向。领导一脸黑色,看得保安心惊肉跳。
保安和同伙把人抬到门口,正想往外一扔了事。
抬回家去吧,披麻戴孝,好好送葬。领导突然扔出一句话。
这!不合适吧?保安一脸委屈。
那你想怎么着?扔大街?我们学文化的人讲求的是忠孝仁义,虽然人家是乞丐,但是他死在你管辖的地方,又是老人家,给他送送葬怎么不行了?我们要力所能及地让所有人都死得有尊严!即使是乞丐,也要有尊严!你们想想如果一乞丐的死都是有尊严的,那么我们的国家怎么会没有尊严呢?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掌声响了起来。局长,您真是好心肠。旁边的记者纷纷赞道。
天,就是不近人情,那雨,说下就下。保安背着乞丐,一步一个脚印往家里走。你说人怎么就能那么倒霉呢?叫你不要进去偏要进去,现在好了吧,人死了不算,还把我给拖累了。那人家领导说的话也不是不对,人死了是要尊严,但尊严为什么是我给啊?他自己为什么不给?跟你说实话吧,我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是我家还有老父亲,还有小妹,怎么敢不干呢?你就净添乱,送你去火葬场还不止两百块钱呢!你那钱我真不该要!不对,我为什么一定要送你到火葬场,我为什么一定要给你送葬?偷偷埋了,谁也不知道。对,就这么办!
小松林,保安刨好了坑。别怪我!没有把你扔到荒郊野岭,就算不错了。我父亲说过,人死为大,入土为安,看在你给我的两百块钱的面上,给你鞠一躬。
真客气,不用这么客气。老乞丐竟然开口说话了!
什么玩意!保安骂了一句撒腿就跑。
跑什么?乞丐一晃眼拦在了保安前面。
您大人有大量,看在给您刨坑的面上留我一口气。保安跪倒在地。
我没想干嘛!紧张什么!我又不是鬼,不用害怕。
诈死?狗娘养的!保安骂着爬了起来。
我是妖。
您大人有大量,留个活口,上有老,下有小啊。保安哭了。
留你,行!跟我斩妖除魔吧。
您到底是?
名曰“画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