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料峭的二月春风催促着路人加快脚步,行色匆匆地消失于街头巷陌。
我,慢笃笃地走在空空荡荡的复道上。
我忐忑中夹着些许期待。
不求一石二鸟,但求一人归心,吾愿足矣!
我,紧锁双眉,在最后一丝暮霭即将消失的时候出现在天音阁门前。
“卧虎大人,银子掉了!”声音来自一位陌生的年轻人。
很多生活习惯随我一起,穿越来了东汉,出门不带钱就是其中之一。尽管如此,他的预期目的仍然达到了。
“你好!”
他是我的同龄人。凌乱的发髻,单薄而褴褛的长衫,一双污渍斑斑,漏洞百出的布鞋——他的身世会比王二狗好,至少他能买的起长衫和布鞋,但也就好这么一点了。
但是,他长的很帅,是俊秀的那种帅。他的脸瘦削而白皙,收拾得非常干净;他的眼眸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晦暗阴沉的光线反而让他的眼神显得愈发清澈透亮。
“黄大人,在下受人所托,将此信转交于你。”
也许是一封推荐信吧!我好奇而期待地等待着那封书信。
他从怀中取出一片狭长的木板交到我手上,我哑然失笑地接来一看,上面用稚嫩的隶书写着——“黄山哥哥,见信如晤。。。。。。”
暮色让我的阅读变得困难。
“在下使命达成,就此别过。”
“小哥留步。”
“有何见教?”
我用手指了指他腰间的葫芦,笑道,“我请你喝酒,怎么样?”
“为何?”
漠视司隶校尉的主动邀请,这让我对他的兴趣又陡增了几分。
他是狂人还是牛人?或者是又狂又牛的人?
他是谁???
“就为了请你喝酒啊!”我还是浅浅地笑着。
他沉吟片刻,道了两个字——“也好。”
。。。。。。
我让甄大附耳过来,略作吩咐,便带着这位年轻人上了四楼。
。。。。。。。
“你是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的?我穿的可是便装。”
“那位主事之人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望了足有一刻钟啦!若非是卧虎大人回来,他为何一见你便满脸喜色呢?再者,放眼这洛阳城,除了大人还有哪位少年会将眉头皱的那般深呢?”
“哈哈,敬你一杯,为了你的智商!”我举杯大笑道。
“何谓智商?”
“呃。。。。。。聪慧之程度谓之智商!我的意思是,我非常佩服你的聪明!”
少年淡淡说道,“大人觉得在下智商也值得敬一杯?”
“当然!你不是一般的聪明!”
“刚才大人先说敬我一杯?”
“嗯。”
“我一杯,我的智商一杯,那大人岂不是该敬在下两杯?嘿嘿!”他不动声色将已经将坑挖好。
“哈哈哈哈!有道理!两杯便两杯!”
“大人豪爽,在下佩服!”
我们举杯同饮。我悄悄地观察他喝酒时的表情,一副陶醉其中、怡然回味的模样。
敢情他跟黄忠一样,也嗜好杯中之物啊!
穷困潦倒,智商奇高,未曾出仕,嗜酒如命。
还有,他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自我介绍,难道这是刻意为之么?
“小哥,你要不要洗个澡?”我放下酒杯问道。
“在下放浪形骸习惯了。”他不冷不热地回道。
“您刚才在外面吹了风,屋内却放着火盆。这一冷一热啊,最易伤风!您最好先去洗个澡。咱们等下再继续喝如何?”
我微笑着用眼神跟他交流了片刻,他似乎被说服了。
“如此,劳烦了。”
。。。。。。
我从秀儿手里接过一身新衣,问道,”大小应该差不多吧。”
“看着跟甄良身材差不多吧。”
“等下还会有新客来,你就不要上去了。”
“山,你领个流浪汉回来做什么?”秀儿嘟囔着,眼睛里既有不解也有不爽。
“英雄莫论出身哦!今天看着不起眼,说不定啊,明天就是大神!”我笑道。
“你以为都是你啊,穿来穿去!”
“哈哈。“
。。。。。。
到了戌时光景,黄忠和田丰陆续到了四楼。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那位少年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回到四楼。
“小哥,你的衣服脏了,我让人拿去浆洗了。这身衣服你先将就穿穿。”
“嗯。有劳。”
此刻的他,衣着光鲜,神采奕奕,睿智的眼眸中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息,瞬间便吸引了田丰和黄忠的目光。
“卧虎大人,这位是?”田丰捻须问道。
我脑袋一拍,笑道,“光顾着说话了,告罪!告罪!这位是河北钜鹿高士田丰田御史;这位是南阳黄忠黄将军。。。。。。”
“田元皓这厢有礼了!”
“黄汉升有礼!”
那位少年冲着我们三人微微一笑道,“在下无名小辈,说与不说没甚区别。既有缘相聚,在下先敬各位一杯。”
“喝酒这般干脆,投某的脾胃!”黄忠哈哈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田丰眉毛一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连忙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笑道,“元皓,走一个?”
“老夫素来不饮酒!”田丰生硬地回了一句。
“嘿嘿,那正好!咱俩一块喝茶。”说着,我便为田丰和自己各沏了一杯茶。
“太岳,你不喝酒,岂不扫兴?”黄忠问道。
“你身边那位,酒量比我好,你俩才是棋逢对手。”我举起茶杯,祝酒道,“今日高朋满座,祝大家喝得开心,聊得尽兴!”
在座四人将各自杯中喝了干净,面试正式开始!
主考田丰率先发难。
“卧虎大人,老夫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我:元皓请讲。
“太岳大人与十常侍究竟达成何种媾和?!”田丰冷冷问道。
“暂时还没有,以后会有。”
“大人打算与阉党达成何种媾和?!”田丰略作沉吟,继续发问。
“你想知道?”我笑着问道。
黄忠:某也想知晓!
“不能说!”我耸肩笑道,“成了自己人,另当别论!”
田丰,年约四旬,腰杆挺得笔直,正襟危坐,如果不是眼神过于严厉,他的颜值一定不会比刘表、袁绍他们低到哪里。
“刚而犯上”影响的不仅仅是他的颜值,还有他的仕途和命运!
单从田丰在历史上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不惑之年的他至少也该做到郡守了。
实际上,他到现在还能留在御史台已经是个奇迹了,这得感谢他的上司——御史中丞韩馥。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把“刺头”外放了。
最后,田丰还是没管住自己的爆脾气和臭嘴,他的生命也因此戛然而止——袁绍在官渡兵败后用大刀片子回报了他的忠心。
性格决定命运,谁说不是呢?
英雄,请注意自己的言行啊!
“也许,卧虎大人根本就不曾许诺给十常侍什么吧。”那位俊美少年自斟自饮了一杯,开口说道,“世家大臣根基深厚,实力远在十常侍之上,何况洛阳之外还有强敌环伺?黄大人不过是让十常侍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若想保住钱财和性命,就得把手中的权力交还一些出来给清流。仅此而已。”
“果真如此?”田丰惊愕地看着那位少年,用眼神向我询问。
“没错,仅此而已!”我向少年报以激赏的“大拇哥”。
如果田丰是大神,那么这位少年便是超神!
按他的长相和年纪,我已经隐隐绰绰猜出来他是谁了。
“卧虎大人对皇上做了何种许诺才是关键!这不仅关乎到朝局能稳定多久,更关乎黄大人自家的项上人头啊——在下对这个更感兴趣!”
我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他真是货真价实的当代弱冠少年么?不会跟我是一路货色吧?在不知道历史走向的前提下,对纷繁复杂的时局抽丝剥茧,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这是何等的洞察力与判断力?
“他们已经答应明年多缴赋税。”我淡淡说了一句。
“‘他们’却是何人?”黄忠稀里糊涂问道。
“哼,明年自是愿意多缴,那后年却待如何?”田丰冷笑一声道,“譬如馈赠金银,总不能让受礼之人一世领情吧!权柄本在世家门阀之手,肯多缴一年赋税已是极限!”
“嘿嘿,拖过明年便好!”那少年摇头笑道。
“此话怎讲!”田丰喝道。
“三十万军士,二十万马匹,吃的粮草,发的是饷银!董卓能否等到后年还在未定之天,田大人想得太远啦!”
我那点小九九被他算的一清二楚!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太岳大人,你也是这般想法?”田丰震惊道。
“那可不?!”我嘿然道,“人家董卓这些年来东征西讨得的封赏,搜刮掳掠来的银钱,偷吃空饷骗的物资可一股脑儿全砸在那三十万铁骑上了!他今年为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兵进河东啊,还不是为了盐池之利?!人家已经财政紧张了,他等不起也不能等!他这点事儿根本放不上台面,但凡朝廷能把内部矛盾解决得七七八八,能不跟他算总账?拖一年,足矣!”
“如此,大汉危矣!”田丰大惊失色,急忙问道,“太岳大人可有解救之道?”
我对田丰龇龇牙,耸肩道,“没有。。。。。。”
田丰:哎——!
我莞尔道,“一个人,没有;许多人,也许有!嘿嘿,元皓明白我意思么?”
田丰捻须沉吟半晌,冷峻道,”卧虎大人高看老夫了!“
“嗯,听您这口气,原则上是答应了?”我摸着下巴,耍赖皮道,“都官从事小了点,等以后我有能力了,一定给您换个大点儿的官做!您要不先将就一下吧!”
“这。。。。。。老夫还不曾答应!”我的自说自话让田丰哭笑不得。
“您不是也没反对嘛!”我给田丰续了杯茶,美滋滋地说道,“明天我就去找韩馥要人,尚书台那边也没啥问题。您后天就去司隶校尉衙门报道吧,嘿嘿!”
“等等!”田丰正色道,“要老夫为大人效力倒未尝不可!不过,太岳大人得答应老夫一件事!”
“您说!”
“若是大人他日羽翼丰满,做出悖逆之事,却休怪老夫翻脸无情!”说着,田丰严厉地瞪了瞪对面的黄忠和那年轻人。
“哟,你还怕我造反啊!”我咧嘴道,“您瞅瞅我这慈眉善目的,反贼?不应该啊!”
“哼,眼下看来确是经世济民之才!越是如此,一旦心生歹意,却比那董卓更加棘手!”
“本人若是有朝一日,背叛国家,荼毒百姓,便叫天打五雷轰了!”我发了个毒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田丰终于点头了。
“哎!在下倒是听说卧虎大人却是让雷劈过一回才变成今日这般。若是再劈上一回,纵是大罗金仙也奈何不了他了!”那少年含笑说道。
正当我满眼黑线的时候,甄大在门外叩门说道,“公子,北军中侯刘表前来拜访!”
“啊?!”
这下轮到黄忠黑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