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开馆的各项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我在甄家的日子也进入了倒计时状态。
除了周仓依然在锲而不舍地将拜师事业进行到底以及花木兰传闻的甚嚣尘上,我的生活已然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继续着。
我和甄姜之间有过几天的尴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我想她虽然无法认同我的“无道则隐”,但是一定可以理解,东汉那些靠着隐逸博取虚名的装逼犯比比皆是,不差我一个——虽然我是诚心诚意的想消失于主流世界。
青春期懵懵懂懂、若有若无的萌动情感就是这样,很青涩、很美妙、很彻骨,一生一次,过时不候。我这半大老小子还是别装嫩,祸害人家豪门美少女了。
所有人都对我不错,甄家人甚至靠谱到专门找了工匠做了一口锅,他们很快被食物经过油炸之后的美味深深吸引。此外,我时不时总能收到一些小物件,价值不菲的小物件,玉佩、香囊甚至像段颖用过的佩刀等等等等,我一概笑纳,不过从不佩戴或者使用。我只穿秀儿给我做的布鞋,也只给秀儿买布料、香粉这些女生用品。
也许,如果秀儿能接受我是最好、最合理的结果了。
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甄尧对秀儿的攻势显然更加猛烈。即便在后世,我也不屑于用钱砸女人,何况现在无钱可砸?如果秀儿可以做甄家庶子的偏房并且能够得到善待,这也是我可以接受的。
我这种小众的“老骥”在洛阳吸引一个眼光同样小众的良家少女的可能性在理论上还是有的。
十一月二十八日,这是我在甄家的最后一天。
甄府私塾
“。。。。。。于连安静地跪在在断头台上,想着再过十秒钟,也许是五秒钟,他便解脱了,他的头颅将完成最后的救赎。。。。。。
随着行刑命令的发出,围观的人群产生了轻微的、小小的骚动,然后并没有预想中的欢呼声出现。
刽子手高高地举起大斧,在一阵唏嘘声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全文完“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带遗憾地离开无极了。
“先生,这就结束了?”甄脱含泪问道。
”我采用了倒叙的手法,下面就是我第一天讲的啊,马蒂尔德小姐买下了于连的头颅,驾着马车奔向远方,而雷纳尔夫人亲吻着她的孩子含泪离开了人世。“
”于连为什么放弃求生的机会?“甄宓红着眼问道。
”既是放弃,也是控诉,更是抗争!大家自己体会个中滋味吧。好了,这是为师给诸位上的最后一课!自即刻起,各位不用对我以‘先生’相称,大家以朋友相交即可。授业期间,如有言语、行动冒犯之处,还请海涵!长路漫漫,诸位请擅自珍重!下课!“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授业厚恩,学生磨齿难忘!“甄俨恋恋不舍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什么乱七八糟的。
”据传,今日是某人生辰。想必多日以来,诸位一定对鄙人只进不出的做派腹诽不已,哎,委实是囊中羞涩啊!为了以正视听,今日鄙人在花厅略备小菜,以谢各位,顺带嘛,为某人庆生,还望各位大驾光临!“
”先生,你是说你自己做菜?“甄尧眼珠子掉了一地。
“黄公子,君子远庖厨啊!”甄宓红光满面问道。
“我既不是也没打算是——君子!谢谢!”
我在众人惊诧的眼光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离开私塾,向厨房走去。
甄宓为什么如此高兴呢?原来,今天恰恰是她的生辰。
。。。。。。
甄府花厅
今天既是答谢宴也是生日宴,在我的建议下众人同意让甄宓“僭越”一回,坐在了主位。
“祝五小姐生日快乐,日后心想事成,青春永驻!”我举杯祝酒。
“多谢黄公子!”甄宓也举起酒杯。
“太岳兄,这是何种规矩?喝酒之前还得说吉利话?“周仓问道。
我:元福,今天寿星为大,理应得到祝福。
周仓听罢,随即举杯祝道,“周仓祝五小姐来年觅得佳婿,早生贵子!某老周先干为敬!”
甄宓俏脸一红,答谢道:”多谢元福吉言!“
在周仓的带动下,甄俨、甄姜、秀儿他们纷纷效法,厅内气氛很快便热烈起来。
周仓离开座位,在我身旁坐了下来,低声问道,”太岳,今天看来是个好日子啊!”
我:当然!希望以后我不在这里了,你也能保持今天的状态。
周仓:何不来个喜上加喜?
我:又要拜师么?
周仓:。。。。。。
我:你若拜了师,可就亏了。
周仓:为何?
我:明天我可就不在这了,明白么?
周仓:某可以跟您一道去洛阳啊!
我:拉倒吧,你都‘传首京师’了。你怕洛阳没人认得出你?
周仓:某可以学你,将胡须刮去。。。。。。
我:一来,洛阳可没有第二个甄道小姐;二来,你也听说了,我以后是要去南方隐居的,你要完成自我救赎还得跟着大公子混,明白么?
周仓瞪着牛眼摇头说道,“他除了样貌长得周正些,哪里强过某了?
我莞尔道,”朝廷很快便会征召大公子,以甄家的财力、声望,加上他本人的努力勤奋,以后混个太守、都尉啥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关键还有一点,他是甄道大哥,近水楼台先得月懂吗?你跟着他混,把兵给我带好,错不了!“
周仓嘟囔说,”您这么一说,倒是颇有几分道理!“
我:行了,走吧!别老搁这杵着。
周仓:某还有一个疑问。。。。。。
我:说,赶紧的。
周仓:太岳,你说那三小姐能看上某么?
我:你真有意思,我哪知道啊?
周仓:哎,要是某长得像您这般好看便好了。。。。。。
我:你脑洞真大。
周仓:您可能教教某如何讨女子欢心?
我:不会!
周仓:您休要诳我!连某都看出来了,大小姐和秀儿。。。。。
我:闭上你的鸟嘴!你到底走还不走?你不走我走!
周仓:您只要支上个一招半式,某立时消失,如何?
我嘟囔了一个“贱人”,无奈道,“颜值不够,殷勤来凑啊!这府里除了下人,以后每日能接触到小姐们的陌生男子就只剩你一人儿了,夜叉看久了都会变男神,这是一;二嘛,你跟着大公子好好混,以后博取了功名,当上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何愁不得美人垂青?行了,你可以消失了。”
周仓:某不是死了么?
我咬牙说道:“你非要叫‘周仓’啊?叫周大仓、周小仓会死啊?!”
周仓:谢了,您呐!某这就给您消失!
宴会继续,随我穿越而来的文思豆腐、糖醋鲤鱼愉悦着众人的味蕾,但这种愉悦显然不足以让他们改掉“不耻下问”的坏习惯。
甄俨:祝先生一路顺风,财源广进。
我:谢您吉言,彼此彼此。‘先生’已成过程式,下次注意措辞。
甄俨:学生有个疑问。。。。。。
我:说吧。
甄俨:府内家兵已经万人,先生走后如何统领?
我:周仓带个万把来人一点问题没有,至于训练嘛,外甥打灯笼——照旧。
甄俨:先生,您倒是说说,朝廷会不会征召学生?
我:有这种可能性。
甄俨:那您觉得学生是应招呢还是。。。。。。
我:其实无论应招与否都不重要。
甄俨:此话怎讲啊,先生?
我:天就要变了。对你和甄家来说,站对队伍,选对领导是最重要的,明白么?
甄俨:多谢先生赐教!学生明白!您觉得站谁那边比较合适?
我:现在还看不出来。我只是去洛阳而已啊,又不是去爪哇国。咱们静候其变吧。
甄俨:学生心里有个隐忧。
我好奇道,“哦?说说看。”
甄俨:眼下咱们中山的国相张纯张大人,您可有所了解?
这种路人甲货色,正史中即便有所记载也是一笔带过,再说说《后汉书》、《资治通鉴》啥的也丢掉不少年了,张纯倒真没多少印象。
我皱眉道:“还真没多少了解。”
甄俨:这个张国相可是在广宗之战中临阵反水的黄巾渠帅啊,先生。
我:哦?!还有这事?
甄俨:这种事情学生岂敢信口开河?还有,张国相是关中人。
我:关中人怎么了?
甄俨:山西人在朝中一向受人排挤,这张国相又出身黄巾,加上周仓打无极这事他又没出什么力,您认为他会不会有所想法啊?
我摸摸下巴,咧嘴道,“你怎么不早讲啊!他指定得有想法啊!”
甄俨:如果这次朝廷只对沮大人和学生予以褒奖、拔擢,那张国相会不会心不自安呢?
我面色严峻道,“中山离乌桓和鲜卑可都没几里地啊,要是这货勾结个外族再来一次反水,可有些不妙!”
甄俨:如果真的发生了,甄家必受其害啊,先生。您可有什么高招儿?
我龇牙道,“你真以为我是半仙儿啊!不高的招儿都欠奉,别说高招儿了!”
甄俨:。。。。。。
我:这事儿你没对家主和其他人说吧?
甄俨:还没有。
我:改天你去无极找沮大人商量商量,预先做些谋划。我如果想到了,一定写信告诉你,先这样吧。
甄俨:沮授行不行啊?
我:他指定能行,放心吧!你家骑兵还不够多,真要是和胡人打起来,肯定架不住。
甄俨:您的意思是多买些马?
我:我可没说哦,是你说的。
甄俨:嘿嘿,多谢先生赐教!
。。。。。。
甄尧:先生?
我:嘛事?
甄尧:您跟秀儿到底啥关系?
我:这事儿跟你有关系?
甄尧:学生对秀儿颇有好感。。。。。。。
我附耳说道:不瞒二公子说,我也是。
甄尧:先生,难道小妹比不上秀儿妹妹?
我干笑道,“这事怎么能跟你小妹扯上呢?”
甄尧:今天学生都想到了,先生居然没想到?
我:想到什么呀?你们家每个人对我都差不多好,你想多了。
甄尧:大哥今天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就不觉着小妹一直管您叫‘黄公子’有些古怪么?
我:。。。。。。。
甄尧:今晚的菜您不是特意为小妹烧的么?
我:赶巧了而已。你小妹功利的很,我跟她走不到一块去。这事儿,你就装作不知道,千万别往外说,更不要去问她,反正明天我就走了,明白么?
甄尧:那秀儿怎么办呐?
我:虽然眼下我可能比你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优势,不过秀儿还是暂时会留在你家的,加上我们之间客观条件的巨大差异,长远来看你的优势比我大。
甄尧喜上眉梢道,”多谢先生吉言!“
我黑着脸说,”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不公平竞争的机会,你明白么?“
甄尧:。。。。。。
我:咱们师徒一场,关系一直都很融洽,日后谁都不能急眼哦!尤其是你!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你家条件这么好,不一定非要死盯着秀儿。
甄尧:学生怎么听着觉得您好像是胜券在握的口气啊?
我莞尔道,”你想多了,我怕你万一出局了承受不了!我的抗击打能力可比你强个百八十倍的,嘿嘿!“
甄尧:多谢先生不带走秀儿。
我:暂时的,你抓紧时间。
甄尧:学生明白。
。。。。。。
甄姜:先生,此去洛阳一切小心。
我:多谢大小姐!不过,我去洛阳可是做正当生意,这‘小心’二字从何说起?
甄姜:先生说话行事,往往别出心裁、标新立异,给人惊喜。只是那洛阳却不同与敝府,达官显贵、名流贤达数不胜数,先生日后只怕日日要与这些人打交道。
我恍然道:”大小姐是提醒在下须得行事收敛,切莫祸从口出,对吧。“
甄姜颔首道,‘先生聪慧,一点就透。囊日,孔北海只因人家哭丧不够悲切,便砍了那人脑袋。若听到先生那样讥诮其祖,祸事非小啊!正如先生所言,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清流,平日里道貌岸然,心中却污浊无比,先生一定要谨慎啊!”
我:多谢大小姐金玉良言,我一定谨记!
甄姜:那日听祖父说起,先生家中囤了六十斛粮米,不知派何用处?
我:哦,投机倒把呗。
甄姜:何谓投机倒把?
我:其实你们甄家也能这么干。今年收成不错,别处可就难说了,明年还能不能有这样的收成就更难说了。日后要是天灾人祸一多,收成肯定是一年不如一年。届时,米价一定水涨船高,从前明章之世,一斛米仅卖三十钱,今年八月是一百二十钱,眼下是一百三十五钱。日后啊,还得涨,而且粟米只要保存得当,放个两三年都不是问题。
甄姜:多谢先生提醒!
我:不用客气。以后秀儿还要麻烦你帮我多多照看。
甄姜:秀儿与众姐妹情谊甚好,如今便如亲姐妹一般,先生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
我:大小姐办事,我一定是放心的。
甄姜用罗帕绕着食指转着圈儿,我数到第五圈的时候忍不住问道:“还有事么?”
甄姜:先生。。。。。。
我:嗯?
甄姜:花木兰究竟是何人?
我:。。。。。。
甄姜:先生不说便罢了。
我:哎,‘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花木兰乃是。。。。。。乃是先朝武帝年间吴郡一位孝女,女扮男装,替父从军抗击匈奴,所以才有《木兰辞》一首以颂其德啊!我一直未就此事多作解释,不过觉得越描越黑罢了。唉!像我这种屋无片瓦,下无立锥的,花木兰重生也看我不上啊!
甄姜捂嘴笑道,”原来如此!不过那花木兰女扮男装居然未曾被同伍军士识破身份,那般相貌只怕入不得先生法眼!
我:。。。。。。
甄姜童鞋,你的思维一直都是如此发散的?
。。。。。。
秀儿:哥哥,我给你做了两双布鞋,明天可别忘带了。
我:呃,不够穿啊!
秀儿:那你带我去洛阳呗,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
我:其实你的想法正中我下怀!。。。。。。
秀儿:你同意了?!
我:问题是,京师可不比无极,凡事得往坏处想!
秀儿: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我:看情况吧。我觉得吧,现在的首要问题,是不是先把咱俩之间的关系明确一下?
秀儿美目圆睁,迷糊道,“甚关系?哥哥,你跟我还是说得直白些比较好。。。。。。”
我:。。。。。。比如说吧,你不觉着‘哥哥’这称呼听着有些怪异么?换成‘黄山’、‘太岳’什么的会不会好一点?“
一千八百年的代沟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秀儿听完眼圈刹那间便红了,低声嗫嚅道,”难不成哥哥。。。。。嫌弃。。。。。妹妹?“
肾疼啊!还是简单问题简单化吧。
我:看着我,秀儿
秀儿抬头与我四目相对。。。。。
我: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能不能变成男女朋友的关系,而不是之前的兄妹关系。
秀儿:现在不就是男女朋友么?
秀儿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啊!
我喝口茶润润了嗓子,提醒道,”是于连和马蒂尔德小姐的那种关系,你明白么?“
“哥哥,你说什么?!”秀儿的瞳孔瞬间放大,激动的泪水也汩汩而出,顺着脸颊浸湿香腮。
她惊叫的分贝很高,一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我尴尬地对众人抱个拳,从秀儿手中拿过罗帕替她拭去泪水。
“秀儿,这件事情你应该冷静地考虑一下。”
“哥哥如此聪明,秀儿心意只怕早已知晓,还考虑什么?“
”好吧,你不觉得我现在很平静么?“
“哥哥一向如此啊!”
“你不觉得这有悖常理?我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给你一个热烈的拥抱么——至少!“
”哥哥要在这里拥抱我?现在?你说的是真的么?!“秀儿惊喜莫名。
我已经近乎抓狂了!
我挠挠头,压低声音说道,”冷静!冷静!我的意思是说,我也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秀儿当然知道!你是山哥哥,不是二狗哥。“
我长长吐了口气,“咕咚”一口将爵中之酒喝了个干净。
“你先答应我,下面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作声,可以么?”
秀儿闭着嘴点点头。
“我结过婚,有过小孩。。。。。。”
秀儿樱桃小口瞬间扩张,不过,过度的惊讶让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你曾经经历的,你即将经历的,我都经历过了!所以,我们即便成为男女朋友,我们之间也不会出现你想象中那种。。。。。那种山盟海誓、火星撞地球般的令人目眩神迷的。。。。。。爱情,你明白么?”
”事实上,我属于极端无趣型,用死水微澜这词儿来形容我都算夸张,你明白么?“
”所以,你如果在大脑充血的状态下答应了我的告白肯定是不明智的。我明天就去洛阳,你应该在冷静下来以后,好好的斟酌一下再做决定。我发誓,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什么都不要问,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解释清楚一切!“
”可是人家实在是很好奇啊!“秀儿终于回过神来,喃喃说道。
”二公子也属意于你,他可以给你的,也许我永远也给不了,在自己可以选择的时候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的权利!我会在洛阳等待你的答复的。“
“脑子有点乱呢,让人家好好想想。”秀儿蹙眉道。
“嗯。”
”哎,有个问题问下呗。花木兰是何人?“
”呃,古人!回头去问甄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