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十七岁的迹部景吾,来到了十年之后。他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躺在一个像胶囊一样的奇怪容器里,迎接他的是一个戴着棕色框眼镜的斯文男人,斯文男人的身后,坐着算是他眼熟的人。
“杉岛正彦?”
迹部景吾用了不确定的语气,他此前的确与devilrose的杉岛正彦有过一面之缘,也清楚地记得对方的长相。不过面前这位虽然给他的第一反应是杉岛正彦本人,但细节上,还是有差别的。
“没想到还记得我呢,十年前的迹部君。”杉岛正彦十年间的变化不是特别大,除了岁月在他那张曾经年轻帅气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皱痕,但不凡的气质比起十年前,要更加纯熟了。他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近迹部景吾,接着对他介绍戴着眼镜棕红色头发的男人,“这是彭格列的入江正一,多亏了他才能将你从十年前交换过来。”
“所以,这里是十年后?”迹部景吾很快捕捉到对话中的关键词,他的头还有些发晕,皱紧了眉毛也没能缓解这一不适。
迹部景吾晃晃悠悠地从胶囊里爬出来,头部一眩,没有站稳。离他最近的入江正一将他扶稳,“因为身体不属于这个时空,所以可能会伴有头晕甚至昏厥等现象,这是正常的。”
“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突然之间被告知这样的讯息,一股强烈的不满顿从心生,迹部景吾皱着眉,语气有些愠怒。
“是你自己哦。”杉岛正彦笑着回答,这样意味不明的笑容让迹部景吾更是不高兴。主宰一切惯了的大少爷突然被定位成被人摆布的角色,怎样都不可能感到舒服的吧。
“十年后的……”迹部景吾微微愣了愣,淡淡扫过杉岛正彦让人完全看不懂是何神色的眼底。他又一次皱紧了眉毛,抬手用力地揉着自己的眉心。
杉岛正彦不像是会撒谎的模样,况且他对迹部景吾撒谎也完全得不到好处。只是迹部景吾对于自己突然就来到了十年后,主使人还是十年后的自己,还是一阵不解的困惑。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如果是十年后的自己要这么做,一定有什么非此不可的理由。
“要在十年后留多久?交换的时长呢?是多久?总不可能永远这么待下去吧。”
即便做这件事的人是迹部景吾十年后的自己,他还是感到非常不快。因为恰好卡在了他好不容易做了决定的时候。
除了身上这套前夜还没换下的睡衣,迹部景吾没有带任何东西来到十年后,包括装着戒指的绒盒,他本来打算第二天把戒指送出去的,只是似乎没有这个机会了。
当然,照着原本的时间线发展下去,他也没能在第二天成功把戒指送出去。一早起来就被莉苗毫无逻辑的话气得不轻,直到莉苗被绑架救回之后,他才勉勉强强板着脸把戒指塞了出去,不过后者倒是被感动得不行日月神喵[剑三+西幻]。
在devilrose换上了能够出门的衣服,入江正一给迹部景吾递过一只手表,“这只手表配对的,另一只则在十年后的你那里。”
迹部景吾接过,是一只做工相当别致的手表,表面不出意外的话是蓝宝石质地。与普通手表不同的地方在于,这只表的指针是逆向转动的。
“迹部先生可以从表上的时间来看自己回到十年前的剩余时间。”入江正一伸过手指了指表面解释道,“从十二点的位置回转,当指针逆向转到下一个十二点的位置,意味着交换时间的结束。迹部先生切记,在转到下一个十二点的位置之前,请一定回到这里,否则可能永远都无法回到过去。”
以目前来看,迹部景吾无法判断出这只表的流速,至于自己还要在十年后的世界待上多久,似乎连入江正一也不是很清楚。他点头应下,在道别杉岛正彦和入江二人,便离开了devilrose。
迹部景吾自然是要先回迹部宅的,即便是在十年之后,这栋坐落在日本的白金汉宫依然如故的璀璨辉煌。内部的格局除了一些装潢上的细节和十年之前有所不同,大致还是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书房里多了很多会社的公文,迹部景吾很容易就能够意识到十年之后的自己早已继承了家业。但是占据书房还有一部分绝对不是属于他的东西,随手翻看了几个文件夹,更像是职业侦探做出的报告总结。
彼时书房的门被敲响,应声而入的是这个时空的米凯尔,他的模样变化不大,在他看到眼前的迹部景吾时愣了半秒,却没有过激的反应,“原来是十年前的景吾少爷。”恭敬地颔首,然后走进书房。大概是十年后的迹部景吾事先告知过他要和十年前的自己替换的事,只是米凯尔没料到会这么突然。
“嗯……”迹部景吾微微惊讶,因为在一路走来书房时,家中的仆人并没有认出他有问题。他朝米凯尔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有什么事吗?”
“忍足少爷到访。”米凯尔如实汇报,他打量了一下迹部景吾的表情,又接着说道,“景吾少爷不方便的话,我去替您回绝。”毕竟这是十年之前的迹部景吾。
而在迹部景吾做出回应之前,门口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迹部你在的话正好,上次的事情,我这边有些头绪了。”
来人正是忍足侑士,幽蓝的发丝比十年前要短一些,鼻梁上还是老样子,架着一副平光镜。
米凯尔朝忍足微微鞠躬,然后退到一边。
在看清了坐在书桌后方靠椅上的迹部景吾后,忍足审视般地推了推眼镜,“迹部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而迹部景吾所关注的重点是,“所以,什么头绪?”
忍足侑士的眼神转至米凯尔身上,这是主人家的事,米凯尔单纯作为管家,也不好插嘴,在得到眼色之后,出了书房并带上了门。
气氛显得有些凝重起来,忍足的脸上不再有往常那般玩味的笑容,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茶色的资料袋,放到桌上朝迹部的方向推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迹部景吾自是相当会察言观色,看着忍足严肃过分的脸,他也意识到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十年后对现在迹部景吾而言是一个相当远的未来,经历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他浑然不知。心情也莫名地沉重起来,抱着对未来的好奇,迹部景吾亦皱紧了双眉,打开了资料袋。
资料袋中是一叠整理过后的文件,大致内容是大阪一家医院的爆炸,伤亡人员详细,还有一些爆炸前院内一些大手术的记录,在接受手术的名单中,迹部景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不是天下一莉苗,而是迹部莉苗神格窃取综主希腊。手术是开颅手术,死因是由于手术过程中出现弥散性血管内凝血而致死。
对于这起事故,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描述。表面看起来没有问题,可是又能引出一系列疑问。比如,莉苗究竟遇上了什么要进行这样的手术,高风险的手术前,病人家属不仅没有签过保障书,甚至一点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莉苗的手术日期就在爆炸案发生的前一天。”忍足用手指了指文件中和莉苗有关的部分,“莉苗在爆炸之前便因为医疗事故死亡,只是在爆炸之后,尸体便不知所踪了……”
和医院挂上钩的讯息,好在是忍足的人脉能够涉及到的部分。而展示给迹部景吾的这些内容,都是内部保密,新闻媒体上不可能播报的部分。
这些对于对未来一无所知的迹部景吾而言,简直就是爆炸性的信息量,首先“迹部莉苗”这个名字就是第一个重磅炸弹。迹部景吾的脑中顿时一片混乱,他来不及接受这一大堆的,属于未来的沉重事实。
“……迹部?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看着迹部景吾有些走神的模样,忍足伸过手在前者的眼前晃了晃。
“你……再说一次……”迹部景吾张口,却发现此刻从喉间发出声音都变得有些困难。
“莉苗的尸体至今下落不明,关于她的讯息,更像是有人刻意抹掉一样几乎无从调查。这家医院近乎是毁灭性的爆炸,我怀疑莉苗的真实死因不是单纯的医疗事故,而是……他杀。”忍足在说最后的结论是,语气有些艰难。不得不朝这样的方向猜测,而这却又是最不愿意接受的发展。
迹部景吾一阵沉默。根本未曾想过十年后的回来会变化如此之大,那个住在他家整天叽叽喳喳有时候说话还特别欠扁的女孩在成为了他的妻子之后,竟然死了。
“你真的是迹部吗?”对于迹部景吾一再反常的反应,忍足最终不得不得出这样的疑惑。可是那张脸却又的确是自己熟识了十多年的好友……似乎有有些微妙的不同。
“对现在的你来说,我来自十年前。”
这一次轮到忍足惊讶了,他无言了半晌,又无奈地苦笑了出声,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迹部你对莉苗……呵,为了她竟然真的去找彭格列,试图改变未来吗……”
猜到了十年后迹部景吾的行动,忍足又是一阵感慨。此前他知道迹部景吾有这样的想法,但也没想过迹部景吾真的去这么做了。回到十年前,阻止悲剧的开端。忍足的声线微微颤抖,无奈之中又透着钦佩,迹部对莉苗的感情,一往情深。
“果然是迹部呢……”又一次翻出感叹,忍足欣然地抿着唇角,看着坐在座椅上对他而言年轻的少年。无意得知了这样的信息,强大的接受能力没有让迹部的表情出现任何崩溃,也只有迹部景吾能够做到了吧。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迹部景吾终于开口质问起来,如果是他的话,应该没理由保护不好莉苗,甚至让她失去了生命。
“这件事你可是自责得很……”说到这里,忍足顿了顿,继而又改口,“未来的事情还是不要对你说那么多比较好,唯一能够建议你的是,在你回到十年前之后,多陪陪她吧,多留在莉苗身边一些。”
忍足没有再多说下去,比如未来的莉苗是个怎样的人,比如她和迹部还有个叫幸乃的女儿,什么都没有再说,留下了那叠资料后就离开了。
迹部景吾陷入一片苦闷,向来理智清晰的脑海,这时却乱做一团麻。这样的未来,他也不想要,即便是现在的他,也会想要去改变。
不愿意被现实的痛苦淹没,有这样的能力,绝对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改变。他可是,主宰一切的帝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