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五年二月中旬,康熙亲率六师启行。
胤禩接受了胤禛的好意,一应该带的行李,四阿哥早就让四福晋备的齐齐全全,倒是省了马起云和阎进的差事。
太子胤礽倒是差人送了两件上好的貂毛领狐狸皮外袍,穿上之后暖融融的,临行前,胤禩扔在了宫内,并未携带它们。
他身上只戴普通的黑毛呢披风,内里着翻毛镶边羊皮袄,相比只来送行一个时辰的太子,他的穿着都略显单薄。
四阿哥策马过来,他头戴黑貂毛冬帽,身上的狐狸毛领披风的背上绣着一只海东青,英姿飒爽的,趁着不像大阿哥那般勇武的胤禛英气勃勃。
“八弟。”胤禛挨着胤禩的马停住。
“四哥早。”胤禩的声音懒洋洋的,任谁也想不到看着挺精神的八阿哥,此时是这般漫不经心。
胤禛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八弟,皇阿玛和大臣们都看着呢。”
胤禩嗤笑了一声,笑声不大,只他们两人听见。
胤禛无奈,他从前乖巧的弟弟呢?恐怕胤禩再也不会再他面前那样了,忽然他甚至后悔那日瞧见了胤禩和太子的那件事……若果看不到,那该有多好。
可,明明就是眼前这般坏模样的八弟,却总是让他担心,明明知道不再理会他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可是他还是放不下。
胤禛只好心里对自己说,他这是尽尽兄弟情,看在以往他和八弟交情的份上。
皇帝临行前当着大臣和大军的面前,高声嘱咐又勉励了太子几句,又细细对几位留京的重臣,尤其是索额图,要他们一众臣等谨遵太子吩咐,若有太子和六部重臣决断不了的事情,八百里快骑直追大军上折子给他。
胤礽告别了皇阿玛,又特意到了随军的大臣将军面前,做了一番戏态,最后来到了胤褆、胤禛、胤祺和胤禩四个随军的兄弟面前。
“大哥,要好好保护皇阿玛和众位弟弟。”胤礽笑容可掬的“叮嘱”道。
“那是自然。身为长兄,照顾阿玛和弟弟们,还用太子特意吩咐?”大阿哥胤褆皮笑肉不笑。
“呵呵。本宫这不是怕大哥光顾的奋勇杀敌,立功得赏,一去不回啦。”胤礽笑眯眯,一语双关地说道。
“借‘太子吉言’,胤褆必两者兼顾。”胤褆不是没听懂,只是现在皇阿玛在此,胤礽又满脸笑容,如果他发怒了,就是中了他的诡计,岂不是让远处不明真相的皇父和朝臣,以为他这个大阿哥对太子不恭么。
“二哥,你和大哥感情就是好。”胤禩突然笑道。
二月份的野外冷风仍旧很硬,刮得人脸红扑扑的,胤禩眼睛格外闪亮,此时的笑容和话语的内容,更是吸引了众兄弟。
当然,这吸引可不是觉得有趣——太子和大阿哥感情好?
四阿哥胤禛发觉胤禩恶劣的性子上来了。他瞅了眼太子的脸色,见太子巍然不动,显然是习惯了胤禩这种时不时犯疯的样子。
五阿哥胤祺眼神惊异,略带惊恐地看着八阿哥。
胤禩这是怎么看出大哥和太子的感情好来着?
连他这个汉文一直不怎么好的阿哥都知道,那两人言语交锋中的恶意,胤禩怎么会不知?
随即,他又想到了从前胤禩虽然聪颖,但连皇父脸色都瞧不清的“愚钝”,又忽然觉得理解他了。
他略带同情,但却仍旧低下了脑袋,避开了太子往他们这边看的目光——胤禩这么“傻”,可别连累他……
胤礽看了胤禩一会儿,胤禩不以为意,脸上仍旧一片天真,胤礽心中暗气。
这个老八,昨日还到他的毓庆宫内来着,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若是他昨天晚上就敢这样,他早就想法设法让他去不成蒙古……
胤礽眼里露出威胁的光线,可惜胤禩知道胤礽即使再在康熙面前得宠,此时大军将要出发,他也阻他不成了。
大阿哥胤褆刚刚也被胤禩的话弄懵了。
好在他看太子不动声色,遂也立刻装模作样起来。
“老八,还是你清楚太子和我的感情好……要知道你大哥和太子可是从小就比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多呢,说句不敬的话,小时候我还打过太子呢。”胤褆哈哈大笑,脸上一片爽朗,甚至伸胳膊,一把要揽住胤礽。
胤礽见机的快,当做没瞧见大阿哥的动作,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胤禩的跟前,胤禩这几月身高串得很快,几乎和他一般高了。
胤褆举着的胳膊尴尬的落下,他冲着太子拱了拱手,也不管胤礽瞧见了没有,上了战马扬长而去。
胤礽懒得瞅胤褆那人,两人不对付由来已久,小时他时常也吃些暗亏,为了不让皇阿玛小瞧,他不是次次都告状,更多的是让皇阿玛自己发现。
胤礽眉毛动了动,与胤禩此时视线交错,胤禛在胤禩身旁站着,他心里不舒服极了,双眉夹得紧紧的。
胤礽哼了一声睨了他一眼,眼带警告,胤禛半垂下眸子,右手拇指和食指捏数着念珠手链……
“二哥,大军要出发了。二哥还是送到这里吧。”胤禩忽然细细关切道,眼神飘向康熙那边:“你瞧,皇父又看过来了,可是催促的意思?”
胤禩一直不愿意叫康熙阿玛……皇父这个带着君臣名分的父子称呼,暂且算是一种妥协,一时之间其他阿哥们也没发现其中的微妙,他就这儿一直混叫着。
闻言,加上时间也不早了,胤礽也不好继续停留,更不好单独引胤禩说话,他伸手拍了拍胤禩肩膀,举起来的时候指尖滑过胤禩的颈部和耳垂……
胤禩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润,等胤礽过去了,胤禩微红的脸颊早就恢复的如往常一般了。
他连目送太子的都不屑奉送。
“四哥,我们也走吧,跟上銮驾。”胤禩淡淡道。
胤禛轻声“嗯”了一声,催马和胤禩一起往康熙御驾而去,剩下的胤祺则可怜兮兮地打马追了上去。
大军刚行,胤禩和胤禛在军中中部,隐隐听见有人喊他。
后来晚上歇营的时候,阎进出去打听回到了营帐,回禀道:“听后面的侍卫和军士说,是九阿哥和十阿哥那时喊着主子的名字。”
“他俩?”胤禩淡笑了下,慢慢地擦完用过膳的嘴唇,道:“他们有心了,不过恐怕不止是想我这个当哥哥的。若不是怕他们淘气,宜妃娘娘还能拘禁他们,不让他们送行?”以胤禟母亲得宠的架势,只要肯求求康熙,来城郊送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阎进听着,他心里可没主子阿哥那么多弯儿,一直瞧着九阿哥和十阿哥对主子爷挺上心的啊,难道白天千辛万苦的追过来,只是为了凑热闹不成?
胤禩不想解释,他对胤禟和胤誐只是不得不应付的面子情,实是因为这两人粘他粘得厉害,他有时无聊了应付应付他们而已,白天他其实已经听见了,只不过为了不打击阎进替他这个主子打探消息的心思,他装作不知罢了。
“主子,四阿哥差人来了。”马起云在帐外禀道。
“让他进来回话。”
苏培盛进了八阿哥的营帐,打千行礼后,托起手中的一物,道:“八爷,我们爷让奴才给您送点儿伤药,及时上在股处能活血化瘀,并缓解股间的酸痛。”
“你们爷费心了,替我谢谢四哥。”胤禩道。
独自一人时,这药膏胤禩并没有用,他的大腿根好得很,仍旧嫩白如往日,就是射箭拿刀枪,他的手腕也无一丝老茧,多亏了这功法的“威力”。
胤禩并不喜欢这样,可是这九阳和合欢功就是如此,他如今距离一层还差了许多,在常人之中就难得的少有。
岔开思绪,手里把玩着胤禛派人给的伤药,他拔开瓶塞,在口沿处闻了闻——膏药是宫中难得御制的好药,估摸着只有受宠的阿哥能得到几瓶,他这个小小的八阿哥还真没御医巴结呢。
至于太子那里的刘太医,胤禩只当忘记了。
胤禩心里玩味,这个老四性情还真是坚韧啊,他都那么挑逗暗示他了,他还不打退堂鼓?难道真是和太子一个心思?
胤禩冷笑,如果是,那就别怪他不给他机会了。
到时求生无门,可别怪他不讲情面。
皇位他是抢定了,本来若是抢到这帝皇之位,他能放过这四阿哥一码,可若是他总是这样不识趣,自己也不介意多一个像太子那样的。
当年雍正登基后,他没有给他的家族平反,他虽然迁怒,但却知道雍正帝其实与他之死并不相关,想不起他这种被太子糟践的小玩意的家族,再正常不过了。
他恨整个爱新觉罗家族,但也知道杀不了全部姓爱新觉罗的,若是毁了胤禛的帝位和龙气根基,也就算达成报复的目的,毕竟今世的胤禛对他还算有点儿真心。
虽然胤禩并不怎么需要和瞧得上。
修炼了这九阳合欢诀,胤禩虽然算是刚刚摸到了门路,却隐隐感觉到了天地之间的一股莫名又庞大的能量。
凡是讲究因果,因为前世他被残虐致死,意外与这九阳玉牙箍相连,一人一物命运相合,他一腔报复仇人之心,玉牙箍则是向往成灵拥有自由……练功之后,身体的种种变化,他已经深刻感觉到了。
人间普通的富贵已经不吸引他了。
想当皇帝,他也只是为了那所谓的“龙气”,他倒是要看看有何不同,是否对他的功法有益。
若是无益,管他爱新觉罗家的江山落到谁手里……大不了再还给胤禛,即原来的雍正帝,到时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这膏药给你们用了,换个瓷瓶。”胤禩把药膏扔给了阎进和马起云。
阎进和马起云面面相视。
“主子,您……”
“我身子并无大碍,你们用吧。”胤禩淡淡道。
第二日拔营,大军继续行进。
胤禛比胤禩大了几岁,都开始有些吃不消。他毕竟和大阿哥不同,胤褆年长他们兄弟好几岁,正式男子的最强壮的时候,从前又多次上过战场,还见过血光,他偶尔还穿着盔甲来回在大军中跑马,为康熙和裕亲王办些跑腿办些差事。
下午,因为急行军,胤禛大腿根磨得生疼,他强忍着,心中又担忧地往胤禩那里瞧。
“四哥,你还行吗?”胤禩见胤禛寻找他,故意过来问道。“要不,四哥和五哥一样,去粮草车那里坐会儿吧。
胤禩努努嘴,朝向冲着中后路的押运粮草的马车,其中一个粮草稍微少了一半的车辕,上面正坐着胤祺。
见他们俩瞅他,胤禛祺咧嘴笑了笑。
胤禛摇了摇头。
死要面子活受罪,胤禩心中嘲笑。
他就知道胤禛是个过分倔强的,更何况他为了在康熙面前表现,就更不能学着“不上进”的五阿哥了。
“八弟,你还行吗?”胤禛此时问道,心中也略微好奇。“是药膏好使了吗?”
胤禩睨着他:“四哥,该不会你就一瓶药膏,给我了吧。”
胤禛迟疑了下,还是回道:“不,四哥还有一瓶。给八弟那个,八弟省着点儿用,四哥再没有多余的了。”
“哦。”胤禩哪里看不出他是在说假话,他这才察觉出胤禛是真的只有一瓶膏药,还昨晚送给他了。
可惜呀可惜——他把它送给奴才们了。
想必就是胤禛知道了,也不会使用了。
胤禩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阳光洒向他的脸庞,让他整个人看着朝气又灿烂,神情里还透着写意风流,没有一丝疲乏与狼狈,和略微面色不好的四阿哥,成了两个鲜明的对比。
胤褆骑马溜达过来,他对此可一点也不意外。
他早就领教过他这位八弟的厉害了。
人不可貌相,许是八弟天赋异禀,要知道他当初第一次跟随着大军,一路甚少休息,也无马车可休憩,大腿根的皮是磨出了一个水泡又一个,知道成了血痂,后来慢慢的好了,他双腿习惯了,也就成了。
“四弟,瞧你还不如八弟,还是和五弟一样,却歇歇吧。”胤褆“关心”地提议道。
老四是坚固的太子一派,有时他说什么,太子就指使老四在皇父面前驳回他。
胤褆其实私下里一直恨得牙痒痒,他第二讨厌的人就是四弟胤禛。
胤禛摇了摇头,道:“多谢大哥关心,胤禛还能坚持,过几日习惯了便妥了。”他一脸平静,并不理会大阿哥的挑衅。
胤褆哼了一声,甩了鞭子拍在了棕褐色的马屁股上,一溜烟儿的往御驾那里跑去了。
胤禩想了想,等胤禛也去另一边的时候,他招来了阎进,阎进和马起云等一干侍候人的奴才并不算太多,毕竟是行军打仗,他们偶尔还得给军队做些力所能及的琐碎小事。
“你晚上把药膏拿上,原来四阿哥的瓷瓶没有丢掉吧?”
“回主子,都留着呢。实在不好处理,那瓶子上的画太过精美。”阎进还算谨慎。
胤禩闻言点点头,吩咐道:“药膏你们留点,剩下的大部分再装回那瓷瓶里,该记得的记得,懂么?”
“嗻。”阎进眨了眨眼,退下后,私下里瞄了瞄四阿哥和主子爷。
摇了摇头,他还是想不明白两位阿哥,这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等到了晚上,胤禩用过简单的膳食,揣着药瓶走进了四阿哥胤禛的帐篷。
“四哥,我帮你上药,如何?”
胤禩进来时,他正看见胤禛褪下了里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