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琪将车开的飞快,足足闯了三个红灯。
在医院门口干净利落的刹车掉头,稳稳停在了急诊楼前。
“暖暖,你醒醒。”苏琪轻轻拍着她的脸蛋,上面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褐红色。
陈暮不自觉的抬高手臂,将她软绵绵的身体收紧了些。小丫头苍白的脸色在医院布满消毒水味道的环境里,越发显得虚弱。让他心尖都像被揪着一样难受。她此刻柔弱到让人忍不住怜惜,忍不住护在手心里。
暖暖醒来有一会了,听着苏琪的话像是被放大了十倍,震得耳朵都在疼。咬着唇不断发出小小的抽气声,不怪她娇气,是真的疼。
陈暮抱着她进急诊室,手里一片濡湿,全是她身上留下的冷汗,渗透了衣服。
医生剪下她额角的头发,局麻后缝了四针。
陈暮和苏琪不放心又带着她做了ct,怕有血肿或者脑震荡其他症状,要留院观察。
太阳市中心医院床位向来十分紧恰,暖暖的伤和急诊科其他病人比起来并不算重,护士只好在医院走廊里加了张床给她。
走廊里病人和家属来来往往,熙攘又拥挤。
苏琪让陈暮出去买些粥来给暖暖吃,又从护士站借了凳子,坐在两张床狭小的空间里,难过的不得了,抓着暖暖的手,不停的跟她说别怕。
暖暖胆子小,她是知道的。
缝针的过程中,小丫头除了闷哼几声,一句话也不说,一滴泪也没掉。孱弱的身子摇摇欲坠,要不是陈暮扶着,她一定早就倒在地上了。浅色毛衣上的血迹,像是开出的花朵,炫目而让人惊心。
“苏琪,你再打给他一遍好不好?”暖暖突然捏了捏她的指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缝针前,暖暖就拜托她打电话给邬怀谷,却没人接听。她只好发了短信过去,期待他不忙时会看到。
“好。”她伸手轻轻摸了摸那包着纱布的小脑袋,笑着答应。
“嘟嘟……”等待音冗长而让人焦躁。依旧没人接听,苏琪苦笑着摇摇头。
暖暖难过的低下头,突然想起了苏琪曾说过的,不是每段爱情都像童话。她以为自己是在拍电视剧吗?难道每当女主角受难时,王子就一定会出现在身边吗?她的阿狐一定是忙的天昏地暗,才会没时间看手机吧。满心期待却无人应答,多么让人绝望啊。
突然,她想就这么晕过去该有多好。
苏琪打电话时,邬怀谷正在出席河道改造工程奠基仪式,周围鞭炮声四起,震耳欲聋,他还要准备发言,无暇关注口袋里的手机。
不知怎么,只觉得右眼突突的跳,跳的让他不安。
他想了想,示意了钟鸣一下,转身去僻静的角落准备打给暖暖。
打开屏幕,竟有未接电话和短信。
三两眼扫过短信内容,握着电话的手背青筋暴起,快步向外走去。
“书记,您这是?”钟鸣见他面色不对,连忙跟过来。
“暖暖出事了,待会的讲话让王允临替我上去。”
钟鸣一听这话,也是掂量的清轻重的,敛眉点点头,转身吩咐去了。
“你下去,我来开。”钟鸣将小陈撵下车,坐上了副驾驶。看邬怀谷如今心神不定的模样,是断断不敢让他亲自驾车的。
邬怀谷坐在后座,颤抖着手始终没有拨出去电话。只是嘱咐钟鸣开快些。
他在害怕,感到自己套在皮鞋里的脚微微发颤,踩在车里都像踩在棉花上。
他不说话,表情越来越阴沉。然后抓抓头发,从口袋里摸出烟,衔在嘴上。
正想点燃,又好像想起什么,放下了打火机。只是眯着眼沉默着,眉头紧锁。
钟鸣从后视镜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知道他是心慌了的。跟在邬怀谷身边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态过,他想书记大人是栽进了爱情里。脚下用力将油门踩了下去。
眼前白色的医院大楼越来越近,邬怀谷取下嘴上的烟,食指和大拇指用力捏着,捻的粉碎,褐色烟草撒了一手,他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口袋里的电话再次震动,他没有理会。只是大步往急诊室二楼走去。
钟鸣跟在他身后,只觉得他脚下带风,浑身充满肃杀。也不敢轻易张口问什么。
他立在人潮拥挤的走廊,正准备询问过往的护士。
“阿狐!”暖暖正从低落中抬起头,就看到她心念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是那么耀眼,尽管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尽管四周拥挤不堪,依然耀眼。像是发着光,吸引着她。她伸手支起身子,朝着他的背影大叫。
邬怀谷蓦然回头,对上她含泪的双眼。一颗几近停止的心突然就猛烈的躁动起来,仿佛是她赋予了他新的心跳。
“暖暖……”他抬腿往那边走去,轻轻呼唤着,尽管在喧哗的走廊里显得微乎其微。
“嗯。”但她依然听到了。
她哭了出来,是因为麻醉过后伤口太疼,还是因为别的呢?
满心期待却无人应答的绝望过后,又看到了希望,这种绝处逢生是多么让人喜悦的情绪啊!
足够让人喜极而泣,喜泣丘比特并没有将她抛弃……
暖暖只觉得有温热从脸颊滑过,还没有从下巴滴下,那个男人便已来到面前,捧起她的脸,精准的找到了她的唇。
他冰冷的指尖触及在皮肤上,惊得她一个缱倦像沉醉在温柔乡,后一秒却可以锐利如剑光。他的容貌不算英俊,至多可以用坚毅来形容,在配上这么一双灰色的眸后,有了龙之睛的意味。画上的龙如何化真龙?便是拥有这样的一双眼,才可翱翔直飞九重天。
“不……不客气。”哎呀,她结巴个什么劲?
很快,跟随钟鸣而来的不止是医生,还有科室主任。
他们点头哈腰的嘴里连连说着怠慢了。
邬怀谷寒暄了几句,跟着他们将暖暖转到独立病房。
科室主任亲自端茶递水,一边责骂手下的护士,一边给旁边的医生递眼色。
“不必客气,麻烦您了。”邬怀谷伸手推开了他递来的茶杯,上面漂浮的茶叶原地打旋沉入杯底。
麻药过劲,伤口疼的要命,暖暖不敢做幅度过大的表情,生怕牵扯的头皮更疼。
中年医生在他的注视下,小心的揭开纱布。拿着镊子的手微微抖动,冷汗直流。妈呀,书记大人老看我干啥?我都不敢下手。
“请小心。”邬怀谷都看在眼里,搂着暖暖害怕的身子,淡淡提醒一句。
伤口被红色淹没,黑色的线穿插血肉中,将分开的沟壑连接在一起。狰狞的像张开的血盆大口,又像一只浑身是血的蜈蚣。她的小脸惨白,黑溜溜的眼不安的左右摆动,不知该看向何处,这样狼狈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展现在他面前的。
可暖暖不知道,如今她痛苦的表情撕扯着他的心口,似乎自己的头皮也在隐隐作痛。
或许,有了爱的情绪最大的特征便是,感同身受。
笑她所笑,痛她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