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一边带孩子一边上学其实挺辛苦的,尤其是我俩都还面临着考大学的问题。孩子她爹可好,好像压根儿没烦恼过这个问题,回家就开始逗女儿玩,作业也不好好写,专抄我的。后来我数落了他一顿,说父亲的智商会遗传给女儿,他好像真有点担心了,于是开始发愤图强。我心想,还真好骗,孩子都生下来了,现在发奋飚智商也没用了啊。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俩的话题就不再局限于孩子了,时不时还会探讨下学习方面的问题。老实说,他们家基因挺好的,他的智商其实不错,毕竟有一部分中国血统,所以稍微一用功,成绩就会有非常显著的提升。对于这样的变化,婆婆还挺感激我的,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婆婆和我之间僵硬的关系才开始真正缓和下来。

然而,我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

最后,他考上了剑桥,我却只考上杜伦。知道真相的我眼泪差点掉下来,我老公也震惊得不行,还让我婆婆托人去打听,看是不是哪儿搞错了,可结果是一切正常。正当全家人都在商量要怎么在剑桥也给我弄一个名额的时候,我却已经默默接受了杜伦的offer。

杜伦是英格兰东北部的一个小城市,人口稀少,宁静祥和,再加上东北一带本来就是英国很有名的“乡村”,自然环境非常好,很适宜居住。老实说,杜伦虽然在世界排名上好像被牛剑甩了很远,但在英国人心中,牛剑之后就是杜伦,也是一所超一流的大学,所以我也还算欣慰。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杜伦离伦敦较远,那里没有人认识我,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带着女儿上街玩。我妈一听说我接受了杜伦的offer,二话没说就在那里给我买了套房子,等一切都置办妥当后,我才把我的决定告诉我老公。

起初,我老公是坚决反对的,当然是因为我要带着女儿离开他,去一个几百公里远的“村子”里生活,看不到女儿的日子,按他的话说,简直就是残忍的折磨。我当然也不会轻易让步了,而且我俩当时还没登记结婚,所以就算打起官司来,法律也会偏向我这个单身妈妈,因为这涉及到女权问题,即使我老公家再怎么有权有势,也不敢闹得太大。但是这件事情上,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是我婆婆的态度。而这一次,婆婆竟然站在了我这边。对于这一状况,我老公是始料未及的,惊讶之余他也想好了对策,说不去剑桥,要和我一起去杜伦。当然,这一想法几乎是立刻就被我婆婆否决了,因为他们家的人全都有世界顶级大学的学位证,所为作为这个家族的独苗,我老公也必须去世界顶级大学。

终于,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抗争后,我老公妥协了,但他提了个条件,要我每天都带着女儿和他视频,说什么孩子太小记性不好,怕几天不见就把他这个爹给忘了。于是,为了安抚他受伤的心灵,暑假的最后几天我特许他晚上单独和女儿睡,我也正好给自己点空间,好准备去新学校报到。

后来,老公告诉我,那几天晚上女儿特别乖特别黏他,像是能感觉到即将到来的分别,她一直紧紧搂着她爸爸的脖子,只要爸爸的手稍微一离开她,她就会开始哼哼,大眼睛也会立刻溢满泪水,嘴里还一直念着“爸爸”,可把她爸心疼坏了。

所以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一点都不假,一天不见都想得慌。分别的那天,为了防止小家伙哭闹,我特意把她哄睡着了才上的飞机,结果当天晚上她就哭着要找她爸,任我怎么哄都不行,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直到和她爸视频了才消停。结果第二天,她爸就火急火燎地坐着私家飞机跑来了,女儿一看到他,尖叫着就扑进了他怀里,然后两个人就死活不撒手,缠缠绵绵你侬我侬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奇怪的萌点:每当我看到我的男神老公和天使女儿粘在一起“亲亲我我”的时候,我都有种被萌到的感觉,浑身仿佛触电般起一身鸡皮疙瘩,心里忍不住会大喊一声“萌え”。后来,我干脆给他们当上了摄影师,手机从不离身,只要一看到让我萌得心肝儿颤的画面,就立刻拍下来。

现在回想起来,大学那几年应该是我们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光。都说距离产生美,相隔几百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每逢假期,短暂的相聚都会一点一点加深我们之间的感情。有时候我会想,当年不小心犯下的错误,实在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说不是呢。

然而,人生总是不完美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而我家这本,不在于我,也不在于女儿,而在于我老公。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的不安与彷徨渐渐被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生活琐事所冲淡,所有人的生活似乎都走上了正轨,我老公也不例外,他又回到了他那个公子哥大小姐的社交圈里,如鱼得水般自在。当初为了女儿的健康,他几乎戒掉了烟酒,但这帮富二代聚在一起,怎么可能少了这两样助兴的东西,好在他这方面还是比较节制,至少在我和女儿面前他不会抽烟,喝酒也仅限于小酌怡情的程度。但在女人方面,他几乎是没有原则的,更别谈节制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大半夜回到家,除了一身酒气外,身上还有女人的香水味。

我并不介意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上床,也没有办法介意。我自认为是个没有野心、没有心机的人,也没什么脾气。我知道自己在这个家中是什么位置,也比较满足于现状,至少我不愁吃不愁穿,想要什么基本上就能得到什么。也许老公对我没什么感情,应该说我们之间本来也没有太深的感情,但他家教好,人也靠谱,对我挺好,对我父母,甚至是远在中国的亲戚或多或少也都有帮助,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去抱怨。而且,作为一个曾经憋着心眼儿刻意混迹在他们那个骄奢淫逸的圈子里的人,我觉得我也没有底气去评判他的行为。所以对于这些事情,我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很珍惜眼前这种和谐的家庭氛围,而我老公也没有刻意要破坏它,大家都这么相安无事地过日子就行了。但是,我还是特意提醒过他,不要带着一身酒气和脂粉味去靠近女儿,他答应了,也做到了。

可是,随着女儿慢慢长大,她懂的多了,也就敏感得多了。

尽管老公在外面花天酒地,但好在家里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每天光陪她就很充实了,而且女儿和我的感情非常好,大概是因为我们的年龄悬殊比一般的母女小,很多事情我们都能互相理解,比如她喜欢看《美少女战士》,我也喜欢,我们就经常依偎在一起,一看就是一整天,饿了就吃泡面,渴了就喝汽水,困了就歪在沙发上睡一会儿,醒了接着看。我从来都不会给她讲什么大道理,很多道理我自己都没想通呢,还怎么教育孩子。她犯了错,我也不会责骂她,因为我小时候就经常都很纳闷,为什么这件事情这么做不对?其实很多时候大人们也讲不出道理来,反正就是不对,被问急了就打骂孩子,我可绝对不会对我的宝贝做这么荒唐的事情。但如果我知道这么做确实不对,并且能讲出道理来,我就会耐心地跟她讲,所以到后来,女儿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妈妈说不行的事情,就一定不能做,妈妈如果没说,那就可以试试,但是后果得自己承担。所以我们之间,更多的时候是像姐妹一样相处,她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讲,包括谁给她写了情书、谁向她表白了之类的小秘密。

虽然她每次见到她爸爸还是一样的亲热,但我能感觉出来,她心里多了一道坎。也许女儿还没懂事,但她和我一样,很珍惜家庭和睦的感觉,再加上爸爸是那么疼爱她,一些小问题就包容包容吧。

大学毕业后,我继续在杜伦读完了硕士和博士课程,然后留在这个大学当了一名老师。老实说,我已经不想回到伦敦那种繁华的大都市去了,这个小城的宁静让我觉得身心都放松了很多,而且不用担心被人知道自己的小秘密,可以放下沉重的负担,和女儿一起好好享受生活。但最主要的是,我不希望女儿被伦敦的奢靡气息沾染,不希望她进入所谓上流社会的圈子,不希望她走我的老路,我希望她就像一个从小在乡村长大的孩子,每天都能到牧场喂喂马,剪剪羊毛,生活单纯、简单、充实,这样就足够了。

然而,她有这样一个父亲,似乎就注定了她的人生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平淡。

一天半夜,老公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酒气和香水味。平常他都会先到浴室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去卧室陪女儿。结果那天,碰巧我当时在浴室里,而他也喝得醉醺醺的,一看浴室有人,竟然径直跑到了女儿床边,原本是想亲亲她,结果喝醉了不知道轻重,竟然把女儿弄醒了。我在浴室里正洗澡,突然就听到女儿的喊声,吓得我赶紧裹上浴巾就跑了出来,结果一进房间就看到女儿在他怀里死命挣扎。一看到我,女儿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大喊着“妈妈,我要妈妈”就大哭了起来。

一看到他那副醉醺醺的样子,一闻到满屋子的酒气和香水味,我当时就一股怒火蹿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提着他的领子就把他拖出了房间。

“滚出去!变回人了再回来!”说完,我“砰”一声关上了房间门。

那是我第一次对我老公用那种口气说话,也是第一次对他发脾气。火消了之后,我搂着哭得泪汪汪的女儿,眼泪不争气地就流了下来。那时就觉得,肩膀好沉,好累,自己辛辛苦苦搭建的小世界,突然就崩塌了。

第二天,老公清醒了,就来给我和女儿道歉。我本来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女儿又像平常一样扑进他怀里和他亲热,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现在想想,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我自己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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