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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出乎意料(1 / 1)

寝殿中整整齐齐排成两列的烛火明明灭灭,把所有的东西都拉出长长的阴影来。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烛火按全部照完全相同的距离排列,长短颜色乃至烛身上纹饰的摆放方向都完全一样。

寝殿最深处的正中央,是依附着一处山壁的洞府而建造,洞府之下有一条火系灵脉盘亘,所以连带着整个寝殿都异常干燥温暖,连山壁都带着火焰的赤红色。这就使得那张以整块水灵玉雕琢而成床榻变得格外显眼,这块水灵玉榻是谢子炎早年间从东海底的一处秘境所得。因为他天生火灵根,所习功法也是至阳,再加上洞府下火系灵脉的原因使得火属性灵气格外丰富,于是平常修炼打坐之时,便需要这样一件蕴藏温润水属性灵气的宝物稳定心绪。

不过此时,刚刚醒来的谢子炎也只能斜躺在铺了整张九尾白狐皮毛的水灵玉榻上,双眼无神的等着自己被伤痕累累的身体和衣衫被系统慢慢修复。

【元魂损耗已补全,肉身正在修复中,请不要离开限定范围。】

不过下一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子炎突然发出一声几乎变了调地哀嚎,带着因为疼痛而造成的沙哑:“嘶——别碰那,说了别碰……曲缭你个逆徒!”

“知道疼就行,看你一直睁着眼睛没反应,我还以为你被玩儿坏了呢。”曲缭这才把手从谢子炎身上那道最深的伤口上挪开,似乎已经习惯了谢子炎的这种称呼,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反而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曲缭身上布料极少的紫色衣衫缀满了极富异域风情的银饰,稍有动作就能听到银饰相互碰撞的声音。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含着几分惑人心魄的味道,但偏偏抬着的手腕上绕了条细小的白蛇,时不时吐出艳红的蛇信,让人只觉得危险至极。

“别学些奇奇怪怪的话。还有,你这衣服和头发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再过几天就直接挂着银饰出去了?”谢子炎勉强抬了一下头,皱着眉头,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他的最严重那道伤口位于心脏的位置,被一击致命,现在那里已经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血洞了。但不可思议的是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先是残破的心脏,然后是心脏上缠绕的血管和静脉,再下来是肋骨和皮肉,一层一层地按顺序生长出来,最后就连身上的道袍都恢复成完好无损的模样。

只是主神系统的修复却无法去除疼痛,筋骨血肉重新生长出来的那种的痛楚,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即使是已经足足经历了四十九次的谢子炎,这个时候也必须通过和曲缭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能好受一些。

“明明是你太保守了,来数数光里衣就多少件?啧啧,鱼唇的中原人怎么能理解我的审美水平……”曲缭伸出手指,当真捏住谢子炎层叠的衣领数了起来。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脸,以及一口教了好多年都改不过来的口音,一向对徒弟格外宽容的谢子炎这时候都有点想揍他了。

可惜也就是想想,谢子炎从来都下不去手。

曲缭从小到大行事风格都与常人不太一样,很多时候根本猜不到他是怎么想的。谢子炎也曾经尝试没收他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他改改那稀奇古怪的性格,结果就跟要了他命似的,整整闹了谢子炎三天三夜,最后谢子炎实在是扛不住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谢子炎曾经深深怀疑过曲缭说不定是在家里排行第七……曲七缭,曲弃疗,这个名字才比较符合他的风格。

“曲缭,师父他老人家的衣服也是你能扒的么?小心唐兮送你一发追命箭。”陆朝那种爽朗中又带着几分傲慢的声音,在安静宽阔的寝殿里显得分外清晰。

“说起来,我们三个的穿衣风格跟师父还真是大相径庭。”曲缭飞快地挑了一下眉毛,站起身来的时候满身的银饰都在叮铃作响,“所以说,师父你不能总是这么古板,虽然说禁欲也是一种美感——”

【修复完毕。】

听着曲缭的话,谢子炎感觉自己刚刚修复好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痛:“……曲缭你够了。”

“不逗你玩儿了,我去陪我可爱的小徒弟,师父你就乖乖在这躺着吧哈哈哈哈哈——”曲缭看起来心情很好,就连语调都微微上扬,哼着谢子炎听不懂的异族调子,带着一身银饰的叮铃声赤着脚往出走,脚步轻盈而跃动,像是随时会飞起来一样。

陆朝看他那样子,摇头嗤笑一声,继续往谢子炎身边走去。

等陆朝走近了,谢子炎才看清他臂弯里抱着两只正在挣扎的雪白小猫崽,其中一只是湛蓝的眼睛,另外一只则是纯金色眼睛,都长着着粉嫩的鼻尖和小爪子,十分可爱。

走在陆朝后面的唐兮也抱了一只小猫崽,雪白蓬松的毛看上去很漂亮,在光线下看上去会泛点银光,而且它双眼竟然是一金一蓝的异色。唐兮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他几乎是用双手把小猫捧在手里,这只有着特别双眼的小猫特别乖,温驯地蹲在唐兮手上慢慢摇晃着自己蓬松的尾巴,偶尔伸出小爪子蹭一下唐兮的胸口。

这三只小猫崽是前几天陆朝养的一对银纹狸猫刚刚生下来的,因为陆朝自己完全不会照顾,于是干脆在好几个月前就把已经怀孕的银纹狸猫直接打包带去了谢子炎的寝殿。用陆朝当时的话来说,就是谢子炎对于照顾这种小东西比较有经验。

有经验?那也是养你们几个养出来的经验,而且我为什么养完徒弟之后,还得帮徒弟养宠物啊!

但谢子炎也就是最开始还能强硬的表示一下抗议,后来看到全身蓬松雪白,四爪和尾巴上都有银色花纹的狸猫趴在自己怀里蹭着掌心“喵”了一声之后,他就彻底认命了。好在银纹狸猫虽然珍惜少见,却不太骄纵,悉心喂养了几个月之后,总算是顺利产下了三只小猫崽,都暂时养在谢子炎的寝殿里。

陆朝走到水灵玉榻前弯下腰,将臂弯里挣扎了半晌的两只小猫崽放了上去。终于重获自由的两只小猫嗅着谢子炎的气息,似乎是确认了眼前这个人比较熟悉,于是就奋力往谢子炎宽大的袖子里钻,然后露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看了站在旁边的陆朝一眼,身子抖了抖又缩了回去。

谢子炎赶忙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以示安慰,同时对着陆朝颇有些责怪的意思:“你吓着它们了,这些小东西刚生下来没多久,可经不起你折腾。你看唐兮,不就和小东西相处得挺好吗?”

陆朝本来想去拎那两只小猫后颈的手停了下来,有点不太乐意的撇了撇嘴不过当他目光落在唐兮手上那只特别的异瞳小猫的时候,突然又咧嘴笑了起来。他突然把脸凑近唐兮的手掌,和异瞳小猫崽并排在一起:“你们看,我俩是不是长得有点像?”

“都说物似主人形,只希望它长大之后比你乖,我就心满意足了。”谢子炎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陆朝小时候的样子——银毛异瞳,肉呼呼的小爪子,确实是很像。

陆朝看着唐兮,一金一蓝的眼睛微微弯起来,看上去像是黑夜里的宝石一样在发亮:“我说……这三只猫崽里面,你最喜欢的是这一只,没错吧?”

唐兮的目光在异瞳的小猫和异瞳的陆朝之间犹疑片刻之后,眼神有点发愣。刚才他只是觉得这只小猫特别好看,才顺手抱过来的,实在是没想那么多。

“喏,送给你了。”陆朝站直身子,轻轻弹了一下小猫崽的脑袋,引得它奶声奶气的一声喵。

“这……”唐兮可以说是很不擅长表达的那种类型,虽然平在外做事干练又缜密,但是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就显得有些局促。他下意识的看向谢子炎,好像是想问问自己该怎么办。

“既然是送给你的,收下就是了。都是自家人,不用想那么多……呃!!”谢子炎原本还是带着淡淡微笑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疼痛,剧烈的疼痛撞击着他的神经。

他身体猛地往前一坠,手臂抵在床沿上,面容上刚刚恢复一点的血色刹那间全部褪去,就连呼吸都被挤压。

这种疼痛来得突然而且无法抵抗,就像是剥皮一样把灵魂和剥离开般,撕裂的痛楚让谢子炎的喉咙里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回事!修复明明已经结束了……啊啊啊啊啊!

眼前沉入黑暗,意识因为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剧痛几近消失,喉咙里浓重而粘稠的血腥无止境的蔓延上来,划过嘴角。

谢子炎想睁开眼睛,却完全无法用上一丝力气。只有耳边还有些微断断续续的声音——

“师父?……师父!怎么……快去找……”

“喂……别吓唬我啊……马上就去……撑住……”

【数据异常?——哔——】

突然,所有的疼痛就像潮水般,来的迅速,退去的时候也瞬间无影无踪。谢子炎低头茫然的伸手,看着自己手掌上渐渐淡去的颜色,发觉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副幻化出来的虚影。这样的情况他不是没经历过,在出窍期之后,就可以操纵元魂出窍游历,便是现在这种样子。

只是这一次,他却并非自行出窍,而是……

谢子炎视线转动,落在依然水灵玉榻上的那个身体之上。

“谢子炎”嘴角渗出丝丝血迹,缓缓睁开眼睛,在唐兮的搀扶之下背靠着玉榻坐好,嘴角露出柔和的笑意,那眼中藏得很深的是他本不该会有的某种情绪:“谢谢你,唐兮。”

然后谢子炎明显看到,“谢子炎”貌似不经意地抬了一下眼眸,勾唇而笑,似是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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