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继续向内走去,市场的一边是被焚房屋的瓦砾,黑乎乎的,瓦砾场中余烬犹热,残烟还在冒升,空气还弥漫着焦臭味。在烧毁的房屋后面是俘虏营,青年若无其事的从那里经过,看到大批俘虏关在里面,有三两暴民手持刀剑的看守着。
在这些俘虏里面,有的是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士兵,他们在卜己的攻城中没有丧生,被抓到后沦为了俘虏。还有的是发干城中的居民,他们至今并没有参与或不愿意参加叛乱,也被当做俘虏被关押起来。
在这些俘虏中,有在府衙办公的衙役,有饱读诗书的文人士子,有大门大户的家长。有男人,也有女人和孩子。
黄巾军经过,男人们投奔了黄巾大营,却抛下了妻子儿女。带着一家子投奔的,他们的妻子儿女也做了俘虏。在这个普遍骚乱的时代,人欲横流,暴行猖獗,人性都变野了,对此也不放在心上了。
暴民们拿起刀枪农具,抛弃家园妻子,投入黄巾。他们的妻子变成了别人的妻子,他们便夺去别人的妻女,甚至还能抢到更好的,因为她们都是别人家的。
这些女人中,不乏那些平日间高高在上的大家贵妇小姐,也有平民家的少女,她们被一根麻绳捆串在一起,一朝天倾将她们连在一起,填平了平日间的等级鸿沟。这些女人衣衫褴褛,半裸着身子,被那些暴民调戏,羞辱,把她们推推搡搡,摸来摸去,甚至是鞭打。
青年都看着,握着剑柄的右手骨节已经发白。青年听着女人们哀嚎,她们被折腾的失魂落魄,有的两目发呆,脸现疯癫,嘴巴张着,对遭遇的一切都默默无语的言听计从,卑恭顺从。这里就能听到俘虏被鞭笞,被断肢,被杀害的惨叫声,任何绝望的反抗都会换来无情的杀戮。反正他们不缺女人,或者就不是女人的原因,他们只是要那份快感,一份主宰的快感。帝国最为顺从的农民们的逆来顺受已经彻底丧失,只要暴力,这是长期压抑的产物。
青年来到了自家的房屋前,那里乱七八糟,遍地狼藉:牲畜,男人,女人,衣服,器皿,粮食,武器。都杂乱无章的堆砌在房屋及门前的道路上,暴民们开始为某件财务应该归谁而相互争吵,相互斗殴,将这里闹得就像原先的市场一般嘈杂。
青年心中大恨,脸色已是发白。阴沉着再走出城,又经历了一遍那片人间地狱。出了城,青年才仰天大吼:“不诛杀恶贼,我潘璋誓不为人!”声音凄厉泣血。
潘璋回到避难的山上,山上人不多,多是与他相识的青年。山上见到潘璋的身影,还想上前问问可拿到什么财货,他们都是游侠一般的人,只不过更像是赏金猎人一般的角色,这也使他们对钱财有着非同常人的渴望。
青年们凑到潘璋前,这是他们的首领一般的人物,武艺也是最高强。嘻嘻哈哈的青年们看到潘璋铁青的脸,玩笑话也就憋了回去。
“现在和赏金无关了,这是私人恩怨。”潘璋不想多说什么,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暴怒前的征兆。潘璋在青年们的簇拥下默然上山,拿起自己的剑,在手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滴滴落下。
青年们也是默然了,静静的望着潘璋,只见潘璋压抑的说道:
“我在发干城里看到了很多东西,老人,孩子,尸体,头颅,鲜血,火焰,废墟以及……”
“地狱!”潘璋最后两个字说的很慢,牙齿都咬在了一起,从齿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我们干的是什么勾当,大家都清楚。”潘璋很意外的将他们的从事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我们是赏金猎人。我们被看不起,他们说我们被钱财遮蔽双眼,说我们没有礼义廉耻,说我们为了钱没有底线。因为他们以诗书活着,我们以金钱活着,这没什么。”
“可是!”潘璋的声调有些高了
“现在他们死了,被囚禁了,被折磨着。就在那座城里,发干,我们长大的地方。那里就是我的底线!我可以看着他们去死,我不能看着我的家乡被毁!”
“我以我的血起誓,将他们赶出我们的家园,天下再无黄巾!”
赏金猎人们也都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还没看到,但是一定是天怒人怨的大事了。他们纷纷抽出腰刀,划破手掌,歃血为盟。在今天的晚上,这二十多人行动了,挥动刀剑,斩杀恶徒,解救居民。发干城嘈杂后又重回平静,二十人浴血的接受乡老的感谢。
野外一处草地,李进众人身上还带着昨夜的露水,已是夏天了,昼夜温差虽大,这夜里也是能够入睡的。大家都有军务在身,便也就在荒野里凑合了一晚。
“大家都睡好了吧。”李进关怀了一句,以展现自己亲兵的风范。
“好了!”众人答道。
其实大家都没有睡好,不只是恶劣的环境,还有萦绕在心头的梦魇。
大家都是第一次从军营出来,还没见过几个月后世界。
沿途都是满目疮痍,毁灭的村庄,践踏的庄稼,砍倒的树木。他们看到大路上时不时可以看到牲畜和人的尸体,断手截肢,惨不忍睹,尸骸已经膨胀腐臭,颜色变青。一群一群的乌鸦和凶鸟在尸体上空盘旋翱翔,或者在尸体上啄食。一见到李进的大批人马经过,便乱糟糟的发出叫声,猛地窜高飞走,翅膀啪啪声响。黄巾的乱象真是无处不在,让人心恨。
做完例行的装备检查和宿营痕迹的消除,李进大手一挥,喊一声:“准备出发!”,正要行动。远处有骑兵奔驰而来,到了进前才下马。这是昨夜天还未亮时放出的哨骑,李进一行二百人,每日行进都有哨兵九人,三三一组,三个方向进行查探,确保大部队的安全。
“报校尉,卑职前去前方城寨,得到消息,卜己部不知何种原因,改道发干往北面去了。”斥候喘着粗气说道。
李进一听,有些摸不着头脑,卜己部在附近没人势力可以和他匹敌,既然是为了驰援广宗,又为何改道。尽管不解,李进还是第一时间喊来了张飞审配。
南下邺城,李进为校尉,以张飞为副,审配为辅,这两个人都是有些极重要发言权的。
找了一处干净些的地方,将地图铺开,三个人头凑在一起,看着地图,商量着对策。
“卜己改道往北,这估计是卜己自己的想法,跟我军应该是没什么关系。”审配率先做出自己的判断,引得李进张飞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我想的是,卜己北上应该是行掠夺之事了。原因如下:卜己部人数在北方的黄巾中可以说是人数最少,离开东郡,并不能凭着人多势众攻下城寨,那现在他们就可以说是一支孤军,所以卜己必然要快速找到冀州黄巾大本营。或者是凭借手上的军队,在冀州南部立足,带兵者,何以聚兵心?威于利,以黄巾军的素质,威是没有了,那就是利。卜己给不了,但是帝国百姓那里有,所以要行掠夺之事。
现在,卜己部没有迅速向广宗黄巾靠拢,那么就是烧杀抢掠之事,北上无他,就是清河国了。现在就是不知道清河那边是否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我建议先去清河。“
审配一席话有理有据,引得李进张飞连连点头。
李进看向张飞,要说来,张飞才是对去邺城最为上心和着急的那个人。前段时间的来信,妻子已经怀有身孕,张飞想迫不及待的见见妻子,陪陪她,享受做父亲的感觉。这前往清河一事,李进还是希望能得到张飞的支持。
张飞感受到李进的目光,也是明白了李进的心中所想,二人相处时日愈久,李进张飞的默契就越高,当即道:“大丈夫当重国家轻私情,校尉大人请下决断。”掷地有声。
李进不由轻笑:“益德哥哥莫要取笑我喽。”然后,李进一正容,向麾下朗声道:“军情有变,全军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