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觉不对,一转头,见云不染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不由轻哧一声,道:“你今年倒是有心,拂柳姑娘一出场,怕是要惊‘艳’全场。-”
“要的就是惊‘艳’嘛!”云不染懒懒的回应,却不由得对拂柳刮目相看,这人还真是有点本事,要知道,‘玉’无痕本身便是容貌极为出‘色’之人,对美‘女’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在这世上,能让他恍神的美人,还真是凤‘毛’鳞角。
但也不过是恍神而已,‘玉’无痕很快便将目光从拂柳身上移开,落在云不染身上,温言轻语道:“云丫头,能否借一步说话?”
云不染“嗯”了一声,不加思索的随他往外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殿,很快,便来到了殿外的桃‘花’林旁。
桃‘花’开得正好,如云蒸霞蔚一般,十分美丽,‘玉’无痕折了一枝桃‘花’,放在手中玩‘弄’,突然轻声‘吟’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云不染低笑着回:“国主是在想念什么人吗?”
“是。”‘玉’无痕突然回头,深深的凝望着她,“我在想去年那个甘愿醉卧桃‘花’的‘女’子,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那时的诗作得何等洒脱快意,只是如今,那人却似醉心于权势争斗,心思也越发捉‘摸’不透了!”
云不染轻淡一笑,亦低声‘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玉’兄,那个醉卧桃‘花’的‘女’子是一生都不会变的,是‘玉’兄你变了!”
“是吗?”‘玉’无痕微微蹙眉,“我倒觉得,我还是去年百‘花’会上的那个‘玉’无痕,仍愿为你抚琴吹萧相和,可你却似不肯再领这份情意了。”
“‘玉’兄的深情厚意,我命薄身微,实在消受不起。”云不染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讽,“去年秋日时节,‘玉’兄利落出手,令我腹背受敌,若非机缘巧合,得多铎相助,这会儿只怕已成一堆枯骨,哪还有命再听‘玉’兄的萧笛之声?”
‘玉’无痕遭她挤兑,面上却无一丝‘波’澜,将那支桃‘花’放在鼻端轻嗅,仍是自说自话:“我真的很怀念去年的‘春’天,那年‘春’天,我得到了两样最想要的东西,一个是龙椅,一个是你,我终于拥有了那座皇宫,也拥有了你这个皇后,我以为人生会一直这么完美下去。”
“你的龙椅和皇宫是真的,我那个皇后却是假的。”云不染安静的看着他,“在你的生命中,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我至多不过是陪衬罢了,又何苦将我与那些死物相提并论?又或者说,我怎么能比得上那些死物?”
“我是看重权势,是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可是,这有什么不对吗?”‘玉’无痕眸中突然闪过一丝‘激’愤,“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谁不想建功立业,成就一世英名?萧逸庭就没有这样的野心吗?如果他没死,早晚有一天,他的铁骑,亦会踏上我北‘玉’的领土!你对他的野心视若不见,却对我频频出言嘲讽,这对我来说,岂非太不公平?”
“公平?”云不染轻哧:“‘玉’兄是向我讨公平吗?那么,请问‘玉’兄,我这个未亡人,替亡夫守住一生辛苦得来的基业,又有什么错?倒让你夹枪带‘棒’的说成是醉心于权势争斗!世间若无你这样的野心勃勃之徒,各国相安无事,又哪里来的权势争斗?首先挑起战火的人,竟要来指责我吗?外敌侵侮,难道我就只该做个拱手相让的顺民?”
“你是‘女’人!”‘玉’无痕一字一顿道:“这个天下,是由男人来追逐的,你一介‘女’流,何苦要掺杂其中?这般辛苦奔忙,却落下无数骂名,你难道真要这么一直辛苦下去吗?自逸庭暴死那天起,大萧注定气数已尽,你的如‘花’岁月,就要在冗杂的政事中消磨殆尽吗?这不是你要的生活,你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不是吗?那么,何苦要难为自己?”
“这不是喜欢与不喜欢的问题!”云不染平静的答:“这是责任!”
“你的肩膀太弱,这江山太重,会把你压垮的!”‘玉’无痕‘激’动的扳住她的肩,“云丫头,放手吧!到北‘玉’来,我可以给你幸福自由的生活,你的两个孩子,我亦会视若已出,在我的保护下,你会过得很好!”
他的的嗓音微哑,声音温柔到极致,俊颜亦离云不染越来越近,那双幽深的眸中,似是有无数蛊‘惑’的漩涡湍急的流动,这样一个美得似妖孽般的男子,说着这么深情款款的话,只有稍有那么一点点动摇,便会被那急流卷了去,心甘情愿溺死在他的山盟海誓之中。
云不染却似雪山一般巍然不动。
“听上去不错!”她淡淡的笑,“可惜,我不喜欢把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的手中,我是一介弱质‘女’流,可是,‘玉’兄,我是可以保护好自己的,不光可以保护好自己,还可以捉住好自己的子民,如果‘玉’兄真的那么大度的话,那就拜托你,手不要伸得那么长,我从来就没过要与你为敌,如果可以,我愿意永远与你作把酒言欢的战友和兄弟!”
‘玉’无痕一番深情蛊‘惑’,却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微感沮丧,他低叹一声,落寞道:“一个已逝之人,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这天下,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云不染反问,“甚至不惜生灵涂炭,横尸遍野,也要完成你的梦想?”
‘玉’无痕昂首,傲然道:“天下分久必合,唯有一统天下,天下人才能得长长久久的安宁!”
“恕我不敢苟同!”云不染淡漠的回。
‘玉’无痕面‘色’陡变:“看来,你是非要与我为敌了?”
“我与‘玉’兄之间是敌还是友,全在‘玉’兄一念之间,不过,你执念过深,怕是难已回头,但我作为故人,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时你以为自己是黄雀,可是,实际上你不过是只螳螂而已,我们这四国君主,互为螳螂,最大的黄雀,便是那个躲在暗处上蹿下跳的‘女’人,我不知她最终的目的为何,可是,我却知道,你与她勾结,无异于与虎谋皮,‘玉’兄留些神罢!”
她说完转身即走,‘玉’无痕在后面冷声问:“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云不染淡淡的说:“岳王府发现军粮的事,一开始只有我那几个心腹知道,那几人是无论如何不会背叛我的,可这个消息还是很快便传到北‘玉’,除了那只地老鼠,我想不出还会有谁告诉你!”
‘玉’无痕垂下双眸,沉声说:“云不染,我说最后一遍,如果你改变主意,日后我得了天下,可以让大萧作为附属国存在,一切内政由你自行处理,我绝不干扰!”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了,让大萧在他的管辖范围内自治,他自认已经给足了她面子。
可云不染却只是轻蔑一笑:“我的命运不喜欢‘交’在别人手中,大萧的命运亦然,‘玉’兄若是不信,咱们就走着瞧吧!”
“为什么?”‘玉’无痕双拳紧攥,一向温和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云不染,我自认,我对你已足够好!”
云不染轻轻一叹,扯过他手里的桃‘花’,随手丢入身侧的河流之中,她看着流水将落‘花’飞快的带走,安静的说:“其实你心里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好,你并不喜欢我,你只是喜欢跟逸庭较劲罢了,我不点破,是因为我根本不在乎是你是否喜欢我,而你的那些好,也不过是昨日黄‘花’,你以后,再也不要提了!”
她说完再不作任何停留,大步流星而去,‘玉’无痕也没有再出言挽留,‘春’风卷起零落的桃‘花’,在他面前纷落如一阵红雨,瞬间‘迷’了他的眼睛。
百‘花’厅。
看着云不染和‘玉’无痕一前一后离开大殿,容乐嘴角微挑,‘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站起身,懒懒的坐到钱多铎身旁,‘阴’阳怪气的说:“哥哥,我从来不知道,你的‘胸’襟竟然如此宽广,自家妻子和别的男人出去相会,你也不管不问吗?”
钱多铎微笑着看她一眼,轻叹一声,并不回答,只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顾左右而言他:“妹妹,你今天的衣裳很漂亮!”
“你……”容乐哭笑不得,对于这个闲散懒惰,像烂泥一般糊不上墙的哥哥,她其实并没有多少好感与尊重,她咬咬牙,恼恨道:“你真是给我们南番丢人!”
钱多铎轻吁了口气,仍是好脾气的笑着,并不与她争辩,他知道这位妹妹的个‘性’,点火就着,若是在这大殿兄妹俩才吵个不停,那才真正是贻笑大方,所以,他拒绝去点火。
容乐一拳两拳全打在了棉‘花’上,连声响也换不到,气得整张脸都涨红了,当下不管不问的低叱:“窝囊废!被那贱人利用,连个屁都不敢放!那个贱人哪点好?人尽可夫,你也不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