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中亦如殿外一样脏‘乱’不堪,桌椅板凳‘乱’七八糟的放着,中间的‘床’塌上,躺着一个中年‘妇’人,形容槁枯,头发蓬‘乱’。-
云不染原本对云母一点印象也没有,可这么一打眼瞧过去,也不知怎的,面前却依稀浮现出一张面孔,温驯的眉眼,怯懦的眼神,微微佝偻的身体,这是一张典型的深宫宫‘女’的脸,隐忍,卑微,只有望向自己的‘女’儿时,那眸中便溢满了疼爱和怜惜。
这样的想像让云不染心里不由一颤,恨不得立马冲进去看看她,江舟伸手拉住她,轻轻的摇头,这时,破旧的纱幔后突然走出一个‘女’子,珠光宝气,个子高挑,美‘艳’高傲,手里执着一根红‘色’的鞭子。
云不染的心一下揪起来,颤声问江舟:“高阳……她要干什么?”
江舟尚未作答,只听屋内惨呼连声,云不染不由打了个‘激’灵。
高阳居然鞭打一个卧病在‘床’毫无还手之力的病人!
身子一纵,她飞快的窜了出去,江舟一慌,伸手去扳她的肩,碰得窗子“咚”地一声响,高阳尖声怒叱:“谁在那里?滚出来!”
“啪”地一声,鞭梢卷了过来,窗纸哗啦啦散落,江舟使劲捏了捏云不染的肩,清咳一声,走了出去。
见是他,高阳又惊又喜的叫:“左相?”
江舟冷冷的说:“江舟见过公主!天‘色’这么晚了,公主好雅兴!”
高阳不悦的撅嘴:“你的雅兴也不浅嘛!大晚上的,左相来这里做什么?”
江舟不答。
高阳又说:“左相不说我也知道,前些日子,听说左相修书给大萧国主,自请作人质,换太平回国探母,可有此事?”
江舟漠然答:“那是我自己的事,与公主无关。”
“你……”高阳气得柳眉倒竖,“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个死丫头到底哪里好?她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丑丫头罢了!”
“是,她身份没有你高贵,她也没有你美,你什么都拥有了,为什么还非要跟她过不去?”江舟嫌恶的看着她,指着‘床’上的云母说:“云娘娘卧病在‘床’,已是气若游丝,便是你不打她,她也活不了几日,你究竟是有多残忍?居然鞭打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
“我偏要打她!谁让她生出一个丑八怪‘女’儿来跟我抢男人!”高阳登时又暴躁起来,手中鞭子扬起,恶狠狠的向‘床’上‘抽’去,云不染心里又是一紧,却见江舟飞快的掠了过去,趴在‘床’上护住了云母。
他这一护,那一鞭便落在他的背上,高阳尖叫一声,又气又怒,跺脚叫:“江舟,你大胆!”
江舟忍住疼,缓缓的站起来,面上的嫌恶之感却更甚:“公主可知何谓美何谓丑?一个‘女’人若是心肠歹毒,便是生了天仙一般的容貌,在别人看来,亦是如毒蝎一般丑陋可怕,哪个男人敢生出亲近之心?”
高阳气急败坏的叫:“你诚心气我是吧?好呀!我会再让父皇赐婚,你若是再不娶我,我就杀了这老东西给你陪葬!”
江舟负手冷笑:“你要杀便杀,江舟岂是怕死之人?云娘娘更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混’蛋!”高阳气得连连跳脚,抡着鞭子没头没脑的‘乱’‘抽’,大殿中只听啪啪连声,江舟守护在云母‘床’前,只是冷眼相看,高阳把本来就已破旧不堪的纱幔‘抽’得支离破碎,又歇斯底里的咒骂了一阵,这才恨恨的去了。
云不染在暖阁里亦是看得惊心魂魄,如不是亲眼所见,竟不知还有这般刁横跋扈的‘女’人,便是泼辣如祝三娘,在面对男‘女’情感时,总还存了几分羞涩,高阳倒好,居然硬‘逼’着别人娶她,也难怪江舟会对她避居三舍,这样的泼辣货,谁娶谁倒霉!
见高阳的身影走远,云不染这才轻轻的走了出来,‘床’塌之上的云母刚刚挨了一鞭,已然晕死过去,这会儿悠悠醒转,就见面前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容,她眼前一亮,病弱的身子陡然轻颤,哽咽叫:“云儿?云儿?可是娘的云儿?”
这样急切悲泣的声音,让云不染的泪盈眼眶,她紧紧抓住云母的手,低低的叫:“娘,我是云儿,我回来了!”
这声“娘”叫得如此熟稔自然,好像之前已叫了十几年,这种感觉非常奇怪,面前的‘妇’人眼窝深陷,面容枯黄,看起来是这么陌生,可是,却让她莫名的心疼和酸楚。
云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云儿,娘都以为你死了,娘正想着去‘阴’间去见你呢!不曾想你竟然活着!我的云儿还活着!”
她哭了一阵,又似不确定一般,把云不染的脸捧在手心里端详了半天,云不染含着泪对她笑,又叫了声娘,她这才心安,再度满足的将她抱在怀中。
江舟在一边小声说:“云儿,我们不能在这里久待,免得他人疑心,我们先回去吧!”
“我要带娘一起走!”云染抹了把眼泪,嗡声嗡气的说。
“现在不行!”江舟摇头,“外面‘侍’卫太多,又在深宫之中,没法带人出去!”
“是呀,云儿,娘知道你平安就好!”云母强笑说:“娘身子好好的,就是想你才病了,这会儿见到你了,娘什么病都没有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可能是为了让云不染宽心,她挣扎着爬了起来,‘露’出背后血‘肉’模糊的鞭伤,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很显然,像今晚这样的鞭虐游戏,那位变态的高阳公主很喜欢玩。
看到那鞭伤,云不染更是打定了主意,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不由分说给云母换上,江舟已知她意,满脸担忧的说:“云儿,你可知道,你如果落到高阳手里,会是什么后果?”
“我当然知道!”云不染忽然扬眉笑:“可是,你也该知道,我再不是以前怯懦胆小的云儿!”
“云儿!不行,娘不能让你留在这里……不能!”云母气喘吁吁的推着她:“你别管我,你快走!”
“娘,云儿不会有事的!”云不染微笑着抱住云母的肩,轻声说:“娘要好好的,云儿才会好!”
说完,她站了起来,把云母推向江舟,沉声说:“拜托了!”
江舟犹豫不定,怔怔的看着她,云不染却已套上云母的衣服躺到了‘床’上,连声催促说:“快走呀!别担心我!谁敢欺负我呀?我可是天下第一军师!”
她轻笑着对着江舟挤了挤眼睛,一脸的活泼调皮,或许是她的轻松感染了江舟,他低低的说:“云儿,你千万小心些!”
云不染点头:“放心吧!”
江舟扶着云母离开,云母却挣扎着不肯走,她身体虚弱,看起来本就与常人不同,‘侍’卫难免多看了两眼,见势不妙,云不染连忙哑着嗓子叫:“好疼!好疼呀!求求各位小哥,请太医给我瞧瞧吧!”
‘侍’卫们的注意力很快被她吸引过去,一个黑脸‘侍’卫冷笑着回:“哪里来的太医哦!连饭都快给你断了!我说老太婆,你不如自个儿抹脖子算了,省得自己受罪,也连累我们哥几个受累!”
“是呀!落到高阳公主手里,哪还能有好?”‘门’边的一个瘦脸‘侍’卫连连摇头。
他对面的高个‘侍’卫连连啧嘴:“就是就是,这样的‘女’人,就跟母夜叉似的,别说左相不敢娶她,是个男人都不敢呀,太他妈狠了!”
“嘘!你小声点行不行?”‘门’边的‘侍’卫小心的看了看左右,低声说:“这话这里说说算了,千万别到外面说,小心她割了你的小兄弟下酒!”
“噗”地一声,云不染忍不住爆笑出声,不是吧?这几人也太损了,高阳虽然残暴,可也不至于这么凶猛吧?
她这一笑不要紧,又把那几个损货招来了,瘦脸‘侍’卫扬声叫:“被‘抽’了几鞭子,你还‘挺’乐呵不是?”
“我怎么瞧着不对劲呀,今晚这老太婆怎么这么能闹腾?”黑脸‘侍’卫嘀咕着往殿里走,云不染哑着嗓子又呜呜的哭起来,黑脸听到她哭,好像放心了,又缩了回去。
云不染干嚎了一阵,便不再出声,只是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寻思着脱身之策。
其时正值盛夏之际,屋内蚊虫甚多,几个‘侍’卫睡不着,便在那里吹牛,这回换了话题,开始扒皇后路红袖的八卦,他们说话的声音极低,但无奈云不染的听力太好,所以,还是听得非常清楚。
概括来说,这是一段关于皇后路红袖的风流韵事。
原来最近孟‘浪’身体欠佳,又沉‘迷’练丹之术,天天跟一群道士在宫里穷捣鼓,不光国事懒得料理,就连后宫这片土地也懒得耕耘,皇后虽已年近四十,却仍是貌美如‘花’,自然不甘寂寞,代替孟‘浪’料理国事的同时,亦与右相肖河勾搭成‘奸’,日日与宫闱之中厮‘混’。
几个‘侍’卫边说边笑,形容猥琐至极,云不染这边听得又是唾弃又是好笑,一时又突发奇想,如果是在现代多好,拿只相机在那咔嚓嚓连拍数下,再拿到网络上一发,国母与右相通‘奸’,‘艳’照‘门’,还是限制级的,那得多劲爆多吸引人的眼球呀!
正在那里想得天‘花’‘乱’坠,忽听‘侍’卫们陡然噤了声,紧接着,殿外有傲慢尖细的声音响起:“狗奴才!嘀嘀咕咕的在这里扯什么呢?找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