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夕阳已然西沉,此刻有些暗了起来。断魂崖上风无影与苏乱神依旧盘坐在地,真气在体内流转恢复,伤势被压制。两人相距十丈有余,闭目中却是在警惕着对方,心神始终紧绷。
周云寄望着断魂崖,崖上早已没了白若浚的踪影。此刻身在何处,他不知晓,但在他的感知下,白若浚依旧在断魂崖附近。
周云寄看了看不远处的老僧,只见老僧左手捻着佛珠,右手敲着木鱼,嘴唇煽动,口中颂着真经。老僧面上一片悲悯之色,双目中复杂而深邃。
断魂崖四周喊杀声虽未断绝,但已少了很多,此战伤亡不少,只怕已近半,两方人马损失都很惨重,尸横遍野。
“哎!芸芸众生,来之即苦,纵苦而生贪执,非善恶,而纷争起,争则两弊。放不下贪执,如魂兮何归。”老僧轻叹,口宣佛号。
周云寄内心苦笑,老僧实力高深,但却无法阻止,最终在此为丧生之人安魂诵经,何其无奈!
山峰上阵阵清风拂过,草木窸窸窣窣,风中有萧索之意,更夹杂着肃杀的气息。此地数千人殒命,空气中仿佛带着血腥的气息,周云寄内心终究是带着一丝丝惶惑,那些鲜活的生命便这般终结了,人的生命也可以如此脆弱。
这场厮杀让他内心大受触动,江湖争斗便是这般残酷。此前他也算是见惯了生死,但与此刻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如今还只是在远处观看,便让他内心起了惊天波澜,若是置身其中他不知那会是怎样的感受。
他不断平息着大受震动的内心,将心神全都聚集在某一处,那里有他最在意的人。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内心也有些慌乱,害怕出现意外,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时间在流逝,黑夜终究是降临了。打斗之声终究是停息了,好像有了默契一般,都停止了争斗,双方剩余人马大都聚集在了一处。他们各自占据一处地方盘坐下来,恢复着消耗的真气。
盘坐的众人表情凝重,此战殒命之人太多,不过半日而已便损失近半。这场战斗太过残酷,身边的人随时会倒下。
两方高手陨落甚少,但是大都带着伤,他们皆是闭着双眼,尽力在恢复着,战斗还未结束,多恢复一分,便多一分生存的保障。战斗将会在下一个黎明再度开启。
风无影与苏乱神依旧盘坐在断魂崖上,而整个断魂崖只有他们两人。两人皆在全力运转真气,流转在全身筋脉内。此战消耗甚巨,并非一时半刻能恢复过来。两人的目光不时在空中交错,内心都在冷哼。第一战两人并未尽全力,因而并未分出生死,但两人内心早已有了计较,待得下次战斗开启只怕便是生死之斗了。
此刻的局势很是微妙与紧张,风暴虽暂时平息了,但下一次风暴很快便会来临。不知下一场风暴将会席卷多少生命!
弑神殿众人中,黑色弑神卫与红色长袍之人面色冷峻,而那些白袍之人显然经历的生死要少很多,初时出现带着不同的表情,而此刻却也凝重起来,面对生死终究不再那般淡然。
夜风呼啸,断魂崖却是暗流汹涌。众多山峰上,一些人似乎已按捺不住了,双眼中精光闪烁,仿佛盯着入瓮猎物的猎人。崖下众人皆在打坐,此刻真气消耗太多,一时也难以恢复,战斗力已大大降低。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一些人语声急促。
这座山峰位于断魂崖东面,其上所立有数十人之多,每个人都精气内敛,难窥其功力深浅。
“时机还未到!此刻当先出手便成众矢之的。况且燕魂师还未到,即便得手也难有收获!”
“倒是奇怪了,燕魂师一行实力高于我等,此时竟还迟迟未现,莫非路途上出现了变故?”
“哎!断魂崖四周不知隐藏着多少高手!这些人只怕与我等有相同目的。真要出手,那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会爆发出更大的战争!”
“恩。这其他三州皆有人到,一旦发生战斗,将会及其混乱,难免被围攻啊。实力越弱便越易被针对!”
这些人内心叹息,来到此处之人实力还未到一半,真要是出现混战,他们也许会被围攻,很快就败下阵来,到时只会毫无收获!
“静观其变吗?其他人只怕也是这般想法吧!”
“嘿嘿!先出手的注定吃亏!都想着坐收渔翁之利,最终如何倒是有意思了。”
“不急!总会有人按捺不住!”
“嘿!力神蛊的诱惑还真是大啊!”一人叹息:“江湖中都将其视为邪祟之物,而此刻却有如此多人蜂拥而至,都欲得之而后快。嘿嘿!江湖啊江湖!”
“哼!这般说法有何意义!你来此不也是这个目的,何必如此惺惺作态!”那人自是引得一些人的反感。
“不要争吵!想得到力神蛊可没那么容易!弑神殿身后必有庞然大物!即便将弑神殿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找到力神蛊饲养之法,他们能与东州决战,只怕早已准备好了后手。”
“那来此还有何意义!”
“愚蠢!燕魂师才是关键!他或许能从蛊虫上看出端倪,再结合养蛊之术,未必不能找到力神蛊的饲养之法!”
不少人眼中闪过疑问,这养蛊一道素来便是在南域某地盛行,并不外传。而其他地域根本就鲜少有养蛊之人。这燕魂师并非南域之人,他如何能懂得养蛊之术?
“这蛊虫何其之小,肉眼都不可见,更是隐藏在体内,如何能看出端倪?”一些人自然难以相信。
“哎!‘虚桓九窥’之术玄妙莫测,这燕魂师已入魂窥之境,未必不能将力神蛊之奥秘窥探。”一位老者面色肃然:“太虚一脉本就神秘,其门下弟子更是稀少,江湖上很少知晓。但他们所修习秘术却很是玄妙,这‘虚桓九窥’乃是太虚一脉镇宗绝学,虽非争斗之术,但它能窥视隐藏在事物深处的各种奥秘。比如各种武学功法内力运转的法门。”
“此话当真!那这一脉岂非能学尽天下武学!”一些人惊呼出声,难掩其不可置信。
“那能那般容易!不过对于力神蛊的奥秘或许真能将之窥探。”老者微微一叹。
“太虚一脉确实未曾听闻,世间竟还有这等秘术,这创立之人非同一般啊!”
山峰之上窃窃私语,但却并未有丝毫松懈,对于断魂崖以及四周的状况始终关注着,丝毫风吹草动也瞒不住他们。
“嗯?”惊疑声传出。
“西面有人影向着山下掠去!”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那人好快!”
“……”
断魂崖下盘坐的数千人皆在调息着,在这夜里很是宁静,即便是风吹草动也都清晰可闻。
此时入夜已深,月色迷蒙。而那西面山峰之上掠下的人影悄无声息,片刻之后便消失不见,已将身影隐藏在夜色之中。那四周山峰上众人双目圆睁,一些人已然将体内真气加速运转,随时准备出手。
时间流逝似乎都变得缓慢起来,众人心神紧绷,都在搜寻那道消失的身影。半晌过去,可却毫无收获。
一些人将目光投向那道身影离开的山峰。那座山峰距离相比而言要稍远一些,此时山峰上已无身影出现,似乎山峰上只存在过一个人。
断魂崖下,已有数人自打坐中睁开了双眼,眼神中有异色闪过。他们对于刚才四周发生之事已有了感应,内心里不得不叹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些看戏之人终究是选择了出手。东州一方倒是无多大忧虑,可那些弑神殿之人却是如临大敌,心神更加紧绷。
树影婆娑,在夜色里摇曳生姿,风声轻呜,夹杂着丝丝哀伤,似有人在低声哭泣,若有若无,似幻似真。
“这是…你们可听见什么响动?好似有人在哭泣一般,很轻很淡。”
“几不可闻啊!断断续续传出,莫非是那西面掠下之人?”
“只怕不是!那人已然隐匿,又何须使用这般手段,凭白浪费时机。”
呜咽之声已清晰可闻,断魂崖四周所有人都已听见。而那声音徐徐传来,犹如鬼哭一般让人内心不安,升起一丝惊惧。
“出手!”东面山峰上传出一声断喝。
数十道人影顷刻间都已掠出,直奔山下而去。然而此时其他山峰上的人影几乎都已奔向那断魂崖下众人而去。那呜咽之声却是成为了号角,驱使着众人不得不出手。
“九霄碧魂断魔音!”慵懒男子已将星渊握在手中:“这是要斩尽杀绝啊!行事未免太过狠辣了。”语声中带着怒意。
他左手并指点出,封闭了孩童的耳识,那孩童却昏睡过去。
那呜咽之声越发清晰,周云寄有些恍惚,耳中的声音似是一层层重叠的,带着各种情绪一般,让人心神沉迷。他头脑有些发胀,带着心跳的韵律,双眼也变得沉重起来,似随时会昏睡过去,可意识却是清晰的。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之声,沉闷如雷。全身血液在急速奔涌,血管在被冲击,全身有青筋慢慢隆起。血液冲击向心脏,传出一阵阵痛楚,让他全身颤抖。血液也在冲击大脑,让他胀痛,而后更是欲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