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走后,燕贵人道:“这六皇子也是个苦命人,母亲原来是皇上早年去宇芬长公主府上,长公主给皇上安排的歌女,皇上本不喜欢,只是给长公主面子,才收下了,后来也是长年不去一次长平轩,后来一次,查答应有了身孕,皇上只把她升了采女,就再也没去看过她。”
燕贵人生来身子弱,极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到这里便咳个不住,纳兰玉同忙给她顺气,说道:“想来查采女也是个有心性的,好不容易生了皇子,当然要严加管教,将来出息了,好母凭子贵。”顿了顿,又说:“自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弱不禁风的,如今身份地位再不同往日,也不知道好好养着自己。”
燕贵人道:“该吃的都吃了,还是老样子。身子骨是父母给的,我有什么办法呢?”纳兰玉同道:“只吃滋补的药还不行,药补配上食补才最好。”燕贵人道:“我经常请了季大夫来,他只说叫我……”说到这里猛然顿住,心慌意乱起来。纳兰玉同心知肚明,可仍然装作不懂:“人家只是从一个御医的角度给你建议,可你时时刻刻都要注意呢。”
燕贵人忙回到刚才的话题:“我听说六皇子虽不甚得宠,可是勤奋好学,已然展露头角,只是年龄还小,不能独当一面。可是将来必定是太子的好帮手。”纳兰玉同道:“光说别人的孩子,你也要早日有个自己的孩子啊。”燕贵人笑道:“我尽量,将来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纳兰玉同听到这里,颓废地低下了头。燕贵人自知失言,也不再多说,只是静静地走路。
“老奴给燕贵人、同宝林请安。”两人都低着头走,竟不知方公公正带着两个小太监迎面走来。燕贵人道:“方公公不必多礼,公公这是哪里去?”方公公焦急地说:“太后……太后不好了,皇上正打发老奴去请太医呢!”说完拱了拱手,走了。
纳兰玉同和燕贵人皆是大吃一惊,燕贵人道:“这个把月来太后娘娘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体日渐衰弱,今天方公公如此焦急,定是情况不妙,咱们去看看吧。”纳兰玉同道:“好,我同你一起去,只是我在门外侯着就好了,太后说在她有生之年不许我踏入永寿宫,况且她恨我,恐怕见了我更生气了。”燕贵人道:“也罢,她虽不喜欢我,也没有到那步田地,如今她身体不好,我自然要去看看。”两人快步朝永寿宫走去。
永寿宫里太医已经到了,纳兰玉同对燕贵人道:“我在门口站着就好,你进去吧。”燕贵人点点头,进去了。纳兰玉同低着头现在了大门旁边,阿源站在她身后。
院内的大殿里皇上的怒吼声,太医的声音,宫女求饶的声音,娘娘的声音等混成一团,纳兰玉同站在大门口,想进去,又不敢进去。此时,荣妃也来了,见了纳兰玉同,问道:“你怎么不进去?”纳兰玉同道:“妾身给荣妃娘娘请安。太后娘娘有旨,不许妾身再踏入永寿宫。”荣妃叹道:“我忘了,这样吧,你先回去,我进去把你的孝心传达给太后娘娘。”
纳兰玉同道:“妾身不累,妾身担心太后娘娘,走不得。”荣妃道:“我何尝不知,只是怕你站在这里,那些往日看不惯你的人来了,又要寻你的不是,太后娘娘的身体够让人操心了,宫里的事越少越好。”纳兰玉同只得道:“多谢荣妃娘娘,妾身告退了。”说完,慢慢地往回走。
荣妃走进大殿,皇上一看见她,对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太后,语气沉重地说:“母后不好了。”荣妃见整个大殿全是太医,走近皇上身边,低声道:“方才臣妾看到同宝林站在大门口,不敢进来,臣妾怕叫人看了笑话,就让她回去了。”皇上听了身子一震,对太医们道:“使出毕生医术,务必救得太后性命。”说罢,转身飞奔出去。
纳兰玉同心情沉重,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此刻还没有走出多远,皇上站在刚才她站过的地方,看着她失落的背影,想把她叫回来,话却卡在喉咙,一个字也叫不出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最后转身走进了另一道宫门,消失不见。
看着皇上失落地回来,荣妃暗自后悔说了刚才的话,皇上重新坐到太后床前,一言不发。
纳兰玉同回到永秀宫,刚坐下,一个小太监跑进来道:“太后娘娘殁了。”纳兰玉同手一抖,茶杯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陈设简单的屋子里,中央的小香炉中飘荡起几缕香气,雪白的墙上挂着一副画,画中一条小河蜿蜒而下,岸边长着茂密的小草,远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画中之物平淡无奇,画前之人却是绝色。只见她肌肤吹弹可破,五官均是绝美异常,难以描述,尤其是一双清水般的眸子,有一丝柔情,有一丝善意,还有一丝幽怨,让人看了,便再也难以忘记。此时,这双眸子正凝视着眼前的画,若有所思,连臂膀上的飘带一端滑落下来也毫不知晓,可正是这淡然又带着慵懒的场景,让看到的人觉得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同儿。”一个戴着银冠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那女子闻声,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笑意,道:“你来了。”太子帮她整理好飘带,宠溺地笑道:“天慢慢凉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纳兰玉同道:“我知道了。”
太子坐下道:“不然你还是跟我出去吧,这里常年没有人来,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不会有人发现的。”纳兰玉同不悦道:“你又来了,我不会跟你出去的。你身为太子,有着大好前程,万一被人知道了,太子之位不保。”太子道:“没事,我有自己的人,我会让他们保密的。你在这里,我很担心。”
纳兰玉同道:“我已经是你父皇的妃子了,如今又是弃妃,我不值得你这样。”太子道:“可我放不下你。每次这样小心翼翼地来看你,我也很累,我想把你接出去,光明正大的养着你,保护着你。”纳兰玉同摇摇头:“我做了妃子,我们之间的事,就再也不可能光明正大了。”太子低下头,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太子忽然笑道:“只顾说话,忘了今天来的目的,前几日你偶尔咳嗽,我今日给你带了冰糖和燕窝,让阿源给你熬着吃。还有一株血参,平时补身体用。”纳兰玉同道:“又让你操心了,还让你这么麻烦地送来。”太子道:“你我之间何须客气,能为你做点事,我甘之如饴。”忽然阿源跑进来道:“太子请移步,三公主来了。”太子站起来道:“那我改天再来。”
太子刚走,三公主来了,坐下后道:“同姐姐,今天父皇说了我的婚期。”纳兰玉同在她身边坐下道:“是什么时候?”三公主道:“等明年过了祖母的周年祭日就让我出嫁。本来是想着明年春天过了太祖母的祭日,谁知祖母又去世,还要有一年的国孝,所以只能再次推迟。”纳兰玉同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三公主一看纳兰玉同情绪有些低落,便说道:“同姐姐还是在想两个月前祖母发丧没有让你去的事吧,父皇说了,他知道祖母生前和你有些过节,怕祖母记怀在心,亡灵对你不利,所以没有让你去。也怪我,忘了把父皇的话尽早告诉你。”
纳兰玉同道:“我不是在想这个事。玲儿,你以后,不要在你父皇面前提起我。对他而言,我不过是他一生中拥有过的无数女人中其中一个,又犯下大错,你若屡次提起,只会让他更厌烦我。”三公主道:“不会呀,我每次提起你的时候,父皇都一副很对不起你的样子,有好几次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呢,我提起我母妃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过呢。”纳兰玉同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阿源一看,忙说道:“其实公主明年出嫁也挺好,不冷不热的天气再舒服不过了,也省得天气不是严寒就是酷暑,行那么远的路,公主身子也吃不消。”三公主道:“是啊,可是还要好久啊,我都半年没有见过南宫学了。”阿源笑道:“公主还没过门就想夫婿了呢。”三公主顿时红了脸:“邓掌衣最坏了。”纳兰玉同道:“等你嫁过去了,让你天天看着他。”三公主害羞地低下了头。
纳兰玉同又道:“你的凤霞嫁衣的活可有绣娘接?”阿源道:“司衣局刚开始筹备。”三公主道:“要不同姐姐你给我做吧。将来我穿着你做的衣服到了劼国,见了衣服就像见到你了一样。”说着竟哽咽起来。纳兰玉同忙把她搂在怀里,道:“没事没事,我的针线虽做不了嫁衣,但是我给你做些别的东西,让你能随身带着,好不好?”三公主含着泪点点头。
三公主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风景也不说话。纳兰玉同过去笑道:“玲儿在想什么?”三公主道:“我知道,等我嫁出去就一辈子都回不来了。虽然你们都说劼国近,回来会很方便,但是我知道,那只不过是对于送信的人来说,我嫁到那里,如果再回来,人家肯定以为我是细作,所以我要是嫁出去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也见不到你了,我想趁着还在宣国,仔细的看看每一处风景,印在心里,将来嫁过去,想家了,就回忆回忆。”说罢,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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