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一慌，忙懊恼的看了顾采荞一眼，回过头安慰柳郑氏，“没、没啥事，就是动了胎气早产了，胎位不正，所以有点儿危险，都已经没事了。”
柳氏说得吞吞吐吐，柳郑氏听得冷汗涔涔，这又是早产又是难产的，要是……要是有个万一，那她今儿不是就看不到锦娘了。
天人永隔。
一想起这四个字，她就后怕得抱紧了柳氏的胳膊。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幸亏你没事，不然，不然你让娘可怎么活啊！”
柳氏闻言，心头一软，一手搂紧了儿子，一手拉住柳郑氏，眼眶湿润。
“娘，女儿没事了。娘，我跟你说，那次我是真差点挺不下去了，就想着把七郎给南哥留下就是了。可采荞却跟我说，娘和弟弟，只能取其一的话，她只要娘！娘啊，听见那话，我心里头暖和呀。她的话有道理，我就想着我要是没了，就算七郎生了下来，没有亲娘带，能有个好吗？几个闺女能有好吗？想着几个孩子，我还真的就给挺过来了。”
看着仍然瘦弱却开始慢慢有了红润气色的顾采荞顾采芙，柳氏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
曾经，连生几个都是女儿的她，不是没有在半夜梦醒的时候，怨过天怨过地，怨为何就不能给她一个儿子？
曾经，也在与女儿们嬉闹玩笑的时候，眼底浮过一阵阵的失落，为什么接二连三的都是些丫头片子？
可是自从生小七那一天，顾采荞坐上床头，一边哭泣，一边给她擦汗的时候，那些曾经的失落与遗憾，似乎都化作了云烟，散了淡了。
“外婆不要担心，娘亲真的没事了。弟弟身体也很好……”顾采荞见柳氏发呆去了，又不见面露苦涩，心知她定是觉得欣慰的，就接过话茬，把自家现在的情况一一说与了柳郑氏听。
从家里添了人口，跟中公分了家，到顾贤南的腿有痊愈的希望，最后到赚钱的门路，除了关键的配方秘处，顾采荞对柳郑氏已是知无不言。
“你爹的腿真的还能好？”说了恁多，可柳郑氏听着的重点却只有一个。
顾采荞很满意的点头，“是呀，而且我爹已经开始把着床和柜子啥的练习了，慢慢来，一定能好起来。”她故意将挣钱的事放到末尾，就是想看看柳郑氏的表现，却看到柳郑氏虽然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却要在听到顾贤南腿还能好的时候，就欲言又止了。
听到顾贤南已经可以下地扶着墙走，柳郑氏更高兴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担心你爹没了双腿，你娘日子就得苦哇。也都怪我这个老婆子，把你娘教的太老实了，才让顾家的人欺负成了那样！那么多的钱给了他们，最后都没人说帮你爹请个好大夫，真是……太过分了。”本来用狠毒，可是扫了扫采荞几个，毕竟是一家人，当着孩子的面，她不想说的太过。
可她不知道，顾采荞更狠更绝的都做过了。
“反正已经分了家，以后除了按时给爷奶拿二十文钱外，别的都跟我们没关系了。倒是外婆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
因着想起了刘大夫一事，顾采荞一行到了集上就下了车，顾采荞从怀中掏出来三十文钱，递给驾牛车的老伯。“爷爷，我们到集上还有点儿事，就不麻烦您等着了。这是三十文钱，谢谢爷爷送我们过来。”
“那怎么能行？说好的送你们到青南村才收四十文钱，这才一半，钱也收一半就是了。”老伯皮肤黢黑，头戴一顶破帽子，一手拧着牛绳让牛转向，一边摆手让顾采荞少数十文钱。
将钱小心翼翼的搁到了老伯身后的板车上，“爷爷，我把钱搁在这儿了，你小心点别给弄丢了。”说罢，转身搀着柳郑氏朝着街边一家杂货铺走去。
虽说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可做生意的，哪里能关门歇业好几天。特别是有的铺子，就靠着这逢年过节，别人都要互相馈赠礼品才能多赚一笔呢。
是以，顾采荞轻轻松松的就买到了两斤白糖，两斤面条，外带一壶烧酒，搀着柳郑氏朝着百庆堂去了。
“刘大夫，不好意思，大过年的还得来麻烦你了。我娘她身子不大好，请你帮她仔细瞧瞧。”进了门，柳氏就先将柳郑氏扶到了刘大夫跟前，让他给看诊。刘大夫也不啰嗦，撩了老太太的袖口，手就势搭在了柳郑氏的腕间，闭目听起脉来。
“病人身子很虚啊，想必是长时间处于疲累状态，又得不到良好的休息所致。我给开几幅滋补的药回去吃，这段时间就别再劳累了，拖久了就真成重病了。”
听了大夫的话，柳郑氏和柳氏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等回去了一定让我娘好好将养着，不让她做事了。”
“嗯，你也坐下，我给你也瞧瞧看。”刘大夫的态度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偏偏让人无法拒绝。柳氏知道，刘大夫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大夫，他要替自己把脉，定是想看看自己的身体调养得怎么样了。
可是当刘大夫触到柳氏脉搏的那一瞬，心都不由得一跳。
“除了老夫，顾四夫人可还找过别的大夫？”他留下的药方吃过之后，明明到不了这个效果，可见她是吃了更好的东西了。
柳氏愧疚的低下头，将韩仲谦的事儿一一说了出来，刘大夫的脸上立马高兴了。
“夫人造化好，得了那药物的调养，体内流失的血气已经全然恢复，甚至比产前还要好上几分。如果有机会，不知可否给老夫引见一下那位小韩大夫？”
“当然可以了，刘大夫，这是点儿小心意，算是给你拜个年了。”看完诊，给了钱，拿了药，顾采荞才将买来的礼品搁到了刘大夫的面前。
刘大夫一见到桌面上的东西，面色虽然无动于衷，可心里却很开心。不是他利欲熏心，这几样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可这代表着这一家人的品质。顾贤南这个人，从他在这青河集开铺子的那天起，他老刘就觉得那是个实在人。现在看来，果真没看走眼，这媳妇儿，孩子，都是些好样的，特别是顾采荞那个闺女，那份镇定自若，那份坚强独立，真是让他别不开眼。
从百庆堂离开，顾采荞又从集上寻了一架牛车，一行人坐着摇摇晃晃的回了青南村。却不知，家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