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一眼地上隔着的东西,吴氏打鼻孔里先哼了一声,“这么点儿玩意儿,够干啥的?没事就赶紧走吧,别打扰我睡觉。”
说罢,又阖上了眼,不再搭理顾采荞。
顾老爷子则是呵呵一笑,倒是语气慈爱,“你奶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要过年了,你爹又帮不上你娘,事情挺多,那就赶紧回去帮着收拾吧。”
“嗯,那我走了。”
勉强的笑着退出了二老的房间,顾采荞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总觉得很亏很不爽。一个明明见了她的东西就眼里光芒四溅,却偏要装的跟不稀罕的模样,一个明明偏心到了极致,却偏要装作一副仁慈长者的模样,看得她都恶心。
按照她的性子,就该将俩人置于脑后,不管不顾。
可谁叫她穿得不好,偏偏穿成了顾家的人,与这俩人有着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她可以什么都不在意,可顾贤南却不能不孝,柳氏就更不能了,不然脊梁骨还不能让人给活活戳断了去!
哎!吃点亏就吃点亏吧,只愿一家人同心协力,早日挣够银钱建造新屋,搬出这个腐朽的老院子。逢年过节,孝敬一番,也就是了,其他的事儿,眼不见则心不烦。
如此一想,心情果然很快好了起来,刚要踏出主屋的大门,就见到几个人影进了院子。
“荞妹!你们不也赶集去了吗?怎回来这么早?”原来是顾君友和顾贤德顾贤良顾贤杰四个,大包小包的,看样子也是刚从集上回来。
一见到顾采荞,顾君友就热络的扑上前,跟她说话,引得顾贤德和顾贤良十分不爽。
“二郎哥,我们也刚刚才回来的。刚刚集上出了大事,你、你们都没事吧?”顾君友忙笑着摆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呢,也没事吧?”
“没事了,那我先回去了,等着我收拾屋子呢。”本想跟二郎哥多说几句话,可奈何他背后两根木桩子杵着,让她实在是说不出来什么东西,索性先回屋算了。
顾君友也知道她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给顾采荞让开了路。
“晚点儿找你和君白玩。”
……
除开顾贤南一家,其余几家可都是没分家的。买回来的东西,自然是要拿到老俩口跟前,顺便把花销清算一遍,余下的钱,交还给吴氏。
三个大男人进了堂屋,老二顾贤良生怕自家吃了亏,进门就是一嗓子。
“春花,我回来了。”这一嗓子的暗语便是:婆娘,好东西买回来了,你快点来看着,不然娘可偏心的分了。顾贤德虽然比不上顾贤良奸猾,但有样学样却是方氏私底下早就嘱咐了千百遍的,当下也推攘着顾君友跟着嚎一嗓子。
东西厢房同时开门的声音,丁氏岂能听不见?早在几个男人出门时,她就已经竖起了耳朵,随时准备着冲出来。所以,很快的,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吴氏和老爷子的房间里。那高矮不一的人头,看得吴氏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一家留两个人,其余的都给老娘滚出去,拢共这么大点儿屋子,挤这么多人,是要干啥?”老太太一发话,谁敢不从,当下大房二房就开始讨论着谁留下谁走的问题。
只有四房岿然不动,丁氏轻轻的碰了碰俩个儿子,挤眉弄眼的好一阵儿。然后俩小子就朝着吴氏身边挤去,一边挤一边糯声糯气的叫着吴氏奶奶。
“奶奶,六郎要吃糖糖。”
“奶奶,五郎也要糖果,爹爹说今天会给我们带糖果回来的。”
四个儿子,吴氏最重老么顾贤杰,连带着的顾贤杰和丁氏所出的两个娃,也是她最喜欢的。见到俩人乖模乖样走上前来,嘴巴甜丝丝的,顿觉心花怒放,弯腰就搂住了俩人,一人亲了一口。
“哎哟,奶奶的宝贝孙子想吃糖啊,行!先到爷爷旁边坐着,奶奶待会儿就给你们拿糖果。”
“多余的人,还不走是不?”截然不同的态度,惹得其余两房的孩子黯然垂下了头。一番商量,大房留下了方氏和二郎顾君友,二房留下了何氏俩口子,四房全部都留了下来。
等该走的人都走了,吴氏的脸色才终于好了一点儿,却依旧是一脸冷色,动作生硬如机械般的翻动着儿子们采购回家的东西。
肉、米面之内的吃食自然是不分的,全部放在中公,由吴氏掌管。然后就是各房添新衣的布料,好的坏的,贵的便宜的,都是按照吴氏开出来的单子所买,半点由不得采购的人做主。
“这几尺我留下给我和你爹做衣裳,这两块儿我和你爹做鞋面。这几尺棉布和缎料,给老四和丽婵,老四是秀才,穿的衣服自然要比你们这两个兄长体面一些才好。另外的这半匹细棉布和麻布,就给我几个孙子各做两套以上,一内一外。几个孙女就一人做一套粗麻布外衫就行了。另外的那些,老大家和老二家拿去分了吧。”
丁氏一听,顿时喜上心头。
虽然这几匹料子她未曾看在眼里,可老太太的这份偏爱让她觉得在几个妯娌之间自己是最受宠爱的,地位也高人一等。是人都喜欢自己是被重视的,她更是如此。
丁氏是欢喜了,可方氏和何氏就郁闷了。
另外的那些,二人早就盯紧了,就剩下十几尺粗麻布,无论颜色还是质地都比不上丁氏分到的那些,更比不上吴氏留下的。郁闷了,不想吃亏,那就要闹呀。
何氏当下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开始撒泼耍横。
“老天爷啊,你劈死我吧!同样是当儿媳的,我咋就生下来就比别人低了一等呀!同样是加入老顾家,人家不用下地干活,养的细皮嫩肉的,等着享福,我就得下地奔死奔活,到头来挣了银钱买点儿东西,我却要分到那最差最次的,凭什么,凭什么呀?”
吴氏顿时气了个倒仰,一掌朝着何氏脸上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