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世家子弟3青城惊讯
“轰……”
楼房倒塌,唐绍枫只见一阵浓浓的灰尘滚滚涌来,弱小的杨灵灵眼看着要被大楼掩盖。
“啊!……杨……”
唐绍枫胸口小腿剧痛,猛然醒转。
原来是梦境!
睡梦中牵动伤口,疼痛无比,倒让他清醒不少。
也不知那帮学生们都脱险了没有,这场地震来得非常突然,又是上课上班时分,也不知道多少人会失去性命,又有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
他心中牵挂,难以入眠,轻轻叹息一声。
外面电闪雷鸣,阵阵轰隆隆的雷声袭过。没有钟表,也不知是深夜什么时辰了。
“三少爷,你醒啦?”
婵儿得老爷夫人吩咐,这两日夜晚都守在他旁边,此刻却仍未入睡。
“哦……婵儿,现在是几点……是什么时辰了?”
唐绍枫记得傍晚吃过晚饭便昏昏入睡了,只是不知道睡了多久。
“三少爷,约莫快丑时了。你睡了四个多时辰了。”婵儿甜甜笑着,将茶水递了过来。
唐绍枫示意让她将茶水放在床边茶几上,问道:“婵儿,你多大了?”
婵儿知道三少爷连父母兄妹都不记得了,自然记不起自己的事儿,当下答道:“小婢下个月便要满十一岁。”
“哦,才十一岁啊。可曾上……可曾识字?”
“三少爷许是记不得了吧,年前得闲的时候你曾教过小婢读过千字文的,虽不曾全都记得,也算识得几百个字了。”
“哦,是记不得了。以后就你我相称吧,别小婢少爷的喊了,在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是。三少爷以前也这么吩咐过的。”婵儿嘻嘻一笑。
“哦,是嘛?”唐绍枫没想到自己这个前身居然是个开明人士,实在不简单啊。
“婵儿,你来府里多少个年头了?”
“听夫人讲,我自小就父母双亡,是十年前一场瘟疫给害的,小豆子也是那场瘟疫失去双亲的。多亏夫人怜悯,收入府中,眷顾有加,平素待我们下人都极好,得入唐府,实在是我们几世修来的福分。”婵儿说到伤心处,双目微红。
“夫人心地极其善良,每次下山都会带些无家可归之人回来抚养,还在其中择些资质较高的子弟教授些许功夫,强身健体。”婵儿又道。
唐绍枫点点头,心想大门派就是这样炼成的吧。唐门上下千余人,外姓弟子便占了近半,只是外姓子弟极少能传授唐门正宗功夫,暗器功夫是非唐门弟子不传,而即便是唐门弟子,也要考察品性等多方面才能决定是否可以传授使毒功夫,这样也是以免一些品性恶劣的子弟滥用毒物遗祸江湖。
婵儿年幼,这几日又时刻不离的在唐绍枫身边伺候,陪他聊得几句便哈欠连连,唐绍枫忙打发她到隔壁小房间去睡下,自己却无甚睡意,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居然跑到这个世界,还成了武林残疾人士,真不知道以后是福是祸,何去何从;今生往事完全没有印象,可前世往事却历历在目,竟连孩提时代的恶作剧都猛然回忆起来,只让他心下感叹莫名;忽而又想起那个世界中罕见的大地震,自己的学生是否都已安全,又有多少成了孤儿,自己的肉身是否会被深埋在废墟中而腐烂……
三日转眼即过。
这日清晨,唐家四兄弟及南宫柔一行五人连辔而出,齐往青城为唐门天才少年弟子讨个公道。
青城山离唐家堡仅数百里之遥,唐门一行人策马疾驰,不到一个时辰已来到翠名湖畔。
南宫柔睹景思儿,想到枫儿就是在此地遭了毒手的,心下愀然不乐。
唐天青与她二十余年夫妻,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劝道:“夫人,我看枫儿虽然武功全失,心性却教之前要成熟得多了,心胸似也开阔了许多。记得上次柏儿受青城派所辱,枫儿还义愤填膺直嚷着要讨回公道,可昨日他得知我等今日要上青城,却劝我等说此乃人命天数,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听来却几乎以为他是长兄柏儿是幼弟了。就连中木兄这几日查看下来都说枫儿心性坚定平淡,较之受伤之前胜过多多了。看来枫儿此次受伤却也不全然都是坏处。”
南宫柔长叹一声,道:“枫儿天资之聪颖蜀中不做第二人想,性子骄傲些原也正常,虽然此次心性成熟了,可……这代价也未免实在太大了些……”
唐天青双目寒芒一闪,道:“不错!所以此次那萧道远若不将薛道清交出来,我等势必要将青城山闹个天翻地覆!”
二人双腿一夹,并辔而行,缓缓逐上前行的唐天蓝等人。
行将午时,已到青城山脚下的青城镇,青城山已是巍峨在望。
唐天河调转马头,道:“七弟、弟妹,我等便在这太清酒家中歇息片刻再上青城如何?”
“三哥所言甚是。”
五人下马,早有店家接过马缰在一旁喂食草料清水。
青城山乃道家名山胜地,古老相传黄帝曾在此从宁封子仙人学到,还得宁封子仙人所助打败蚩尤,一统天下,成为华夏之祖。之后又有张天师在此修炼,结茅传道,自此青城山道风鼎盛,而自数百年前紫阳真人张伯瑞得仙人青城丈人传授妙道,从而开创青城一派,青城山又成为武学名山,是以到这青城镇的游人倒也络绎不绝,或慕道而来,或求师习武而至。
太清酒家却是镇上数得上的大酒家,更因太清酒而闻名青城山方圆数百里。唐天川便为这太清酒来过此地不下数十次了,这时他早已快步冲上二楼,兀自回头大呼:
“张掌柜,快些拿几坛子二十年的太清酒上来!再弄些美味熟食过来,要清淡些,我七嫂口味淡!”
“好咧!小四,快些给唐十二爷上几坛子!”
唐天青摇摇头道:“这个老十二,这急脾气是改不了了。”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十二弟江湖人称三快侠,刀快掌快暗器更快,可他自己却总说他是暗器快喝酒快醉倒更快。哈哈。”唐天蓝笑道。
众人想起唐家老十二的逸事,笑谈着上了楼。
唐天川却早已在窗边一张大桌旁站定,见到兄嫂上来,让将开来,待唐天河唐天青南宫柔等依次坐下,这才坐定。
小二也将酒菜一一端来,几人便饮将起来,顺便说些老十二的笑话,外人看来却只以为是一群武林人士来此访友而不是来对青城派不利的。
几人正闲语间,又有数人上得楼来。
唐天青一看这几人年纪较轻,都是腰悬刀剑,显示武林人士打扮,一边假意继续闲聊,却侧耳倾听起来。
“三哥,我看还是算了吧。不如早回。”一人道。
“唉,我等千里迢迢来此求师学艺,不想却遇到这等奇事,真是时运不齐啊。”那三哥叹息道。
“时三弟,我看这事儿也蹊跷了。还好我等听说此事,不然贸贸然就上得山去拜师,不被人误以为我等是故意讥刺与青城派才怪呢,若真如此的话我等四人被踢下山来都算运气了。”另一人道。
“刘二哥这话有理。谁让我们这么倒霉呢,要来拜师却碰见人家办丧事,谁肯这时候收徒呢?”先前那人道。
刘二哥沉思道:“那追风掌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了,怎么会忽然遭人暗算呢,也不知是真是假……”
另外三人尽皆点头,一副不可思议之状。
唐门五人听到此,俱都心神一震。
唐天川待要开口相询,却被唐天河使眼神止住。
过得半饷,那几人酒足饭饱,终于扬长而去。
唐天川终于忍不住道:“三哥,方才你为何不让我去问问。”
南宫柔微笑道:“十二叔,那几人都是江湖混混,这消息定是道听途说而来,即便出口相询,也问不出个所以来的。何况我们款款而至这青城山脚下,必定会有青城门人将我等到来的讯息传至山上,又怎知这几人不是来青城派弄出来想要探我等底细的呢?”
唐天川“嘿嘿”笑道:“还是七嫂心细如发,小弟佩服。”
唐天青问道:“三哥,依你看来,那几人说薛道清遭人暗算,竟似已亡,不知是真是假?”
唐天河捋须沉思片刻,道:“真假难料,不过管他是真是假,这青城山我们还是要上的,一上便知真假。”
“就是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真假,上去再说。”唐天川急道。
唐天青夫妇对望一眼,缓缓点头道:“好!管他真假,上山再说!”
青城山,天师宫。
一人正坐大厅中间位置,他身形瘦削,个子不高,一双细眼寒光凛凛,正是青城派掌门萧道远,大厅两侧十数人或道或俗打扮,年长者危坐,年少者肃立,皆是面容凝重。
两侧当中有一少年赫然跪着,满面不忿之色。
萧道远细目在他身上一扫,缓缓道:“方才诸位都在后厅看过了,有何看法都说说吧。”
“爹,这一定是那唐门干的!”跪着的少年正是萧道远之子萧胜天。
“你这畜牲,给我住口!若不是你年前做出那等龌龊事,何来今日之事。”萧道远怒道。
“爹,此事本不能怪大哥的……”萧胜男站在下首娇声道。
萧道远“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一老者站起身来道:“掌门,薛师侄今早被发现时全身发黑,尸身并未有明显伤痕,显是身中剧毒死去多时。那唐门子弟众所周知多是使毒名家,再者前些天薛师侄废了唐门的小子一身功夫,怨隙早生,于情于理,那唐门与薛师侄之死都脱不了干系。”
萧道远颔首道:“封师叔所言有理。”
萧胜天心下气苦,心道封师叔祖说的意思与我一般无二,只是啰嗦一点,便有理了,我说的言简意赅,却换来一顿臭骂。
众人正商议间,一弟子忽然匆匆而至,向前禀道:“启禀掌门,唐门掌门唐天青一行五人到访,此刻已在山门外。”
萧道远双眉一轩,冷哼一声,沉声道:“来得好!领进厅来!”弟子领命而去。
管道明拱手道:“掌门师兄,不知那唐门今日到访是何用意?难道他们害了薛师兄还要来示威不成?”
“哼!若真如此,便要他们来得去不得!”萧道远在茶几重重一拍,茶几上立时印出一个半寸深的掌印。
“掌门不可!唐门在蜀中根基早固,门下弟子众多,更兼擅长暗器使毒。何况那唐天青夫妇武功深湛,柔情剑更是早得南宫家真传,剑法变幻莫测,其父南宫傲为武林盟主多年,武功更是誉为白道之首。我青城派若与唐门结怨太深,伤了唐天青南宫柔二人的话,那南宫盟主必定不会坐视不理的。还请掌门三思。”封姓老者皱眉道。
一人起身道:“封师叔所虑虽是有理,只是如今唐门欺上山门,若不给点颜色看看,我青城派数百年威名不免一朝化为乌有。”此人一身道装,名叫道静。他自小便无亲无故,在青城长大,反正了无牵挂,索性便出家修道。
萧道远起身道:“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那唐门如何说法,本掌门自有主张。”
“启禀掌门,唐门五人请到!”
“有请!”
“萧掌门有礼!各位有礼!”
“唐掌门有礼!各位有礼!”
双方依次见礼入座。
萧道远冷声道:“唐掌门南宫女侠远道而来,气势汹汹,不知所为何来?”
“我等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乃是为贵派薛道清重伤犬子讨个公道而来!”唐天青沉声道。
“哈哈哈哈……”萧道远厉声笑道:“讨个公道?我等也正要向贵派讨个公道!”
“萧猴子,你莫欺人太甚!那姓薛的重伤我侄儿,快将那厮交出来!”唐天川愤怒难当,大声喝道。
唐天青想起方才山下情形,心知有异,抬首止住他,对萧道远道:“萧掌门此话怎讲?”
萧道远一挥手,喝道:“抬上来!”
唐天青与南宫柔对望一眼,各自缓缓点头。
早有数人抬着担架上来,担架上一人面色发黑,肢体僵硬,显是死去多时。唐门众人却认得此人赫然正是逐月掌薛道清!
唐天蓝一个闪身,已到薛道清尸身旁。青城派数人想要阻止,却被萧道远示意停下。
唐天蓝在尸身上忽而翻看眼睛,忽而敲开嘴唇,细细查看良久。忽然手中便多了一根银针,往薛道清喉咙刺去。
“岂有此理!薛师弟的遗体不容竖子糟践!”道静大喝一声,一掌劈向唐天蓝。
唐天蓝往旁一闪,早已避过。
“且慢!萧掌门,请听我一言。”唐天蓝道。
“有话就说,有……哼!”萧道远终是一派掌门,在这关头尚能止住污言秽语。
唐天蓝倒不恼怒,拱手道:“我看尸身面色发黑,但眼色清澈,说明他中毒不深,不足以致命,便推测他是先身死后后中毒,正要在他喉咙和胸腹间查看。若是如我所言,那必然是喉咙有毒而胸腹无毒,不知萧掌门可否让在下一探?”
道静厉声道:“我薛师弟的遗体岂容你等如此放肆!”
唐天青道:“方才萧掌门言下之意,想必是疑心薛道清乃我唐门所害,是以才会说要向我唐门要个公道。只是公道自在人心,犬子却为薛道清所伤,不容置疑。而薛道清却是昨夜在青城山被害,虽然看起来似是中毒身亡,只是天下毒物千千万,能使毒者非只唐门一派,便是云南百草门、江南的排教、西域魔宫等都不乏使毒高手。萧掌门仅凭臆断便怀疑我唐门,是否太武断了些?舍弟要查探尸身,无非也是要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绝无对死者有丝毫不敬之意。萧掌门以为如何?”
唐天青这话说得有礼有节,不卑不亢,萧道远沉思片刻道:“道静师弟不必多言,便让唐大侠查探一番又何妨?”
道静欲待再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唐天蓝再度向前,道声“得罪”,银针变戏法般又回到手上,先在薛道清尸身腹中刺去,缓缓拔出,银针颜色仍是银光闪动,再刺入胸口,仍未变黑。
唐天蓝道:“萧掌门请看,尸身中胸腹处确未中毒。”
他又将银针缓缓刺入薛道清喉咙,拔出之时银针已是黑色。
唐天青叹道:“果然如此。若是在饮食中下毒的话胸腹中必然有毒,此刻看来凶手的确是先将薛道清害死再在尸体口中下毒,只是毒液只能流到喉咙,却进不了胸腹。只是尸身看来并无丝毫伤痕,能如此便害了赫赫有名的追风掌,而青城上下竟无一人察觉,由此看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不知萧掌门以为如何?”
萧道远“哼”的一声,不置可否。
唐天川却道:“掌门,若是相熟之人暗下毒手,只怕也不需要太厉害的高手就可以办到吧?”
唐天青道:“此乃青城派的家务事,十二弟不必多言!”转而向萧道远道:“舍弟性子耿直,莽撞之言萧掌门勿怪!”
唐天青自知若非熟人暗下毒手而要悄无声息伤得追风掌性命的话,非要岳父、普法大师或魔君那等级数的绝世高手不能办到,只是那等高手自是不屑用这种手段去杀区区一个追风掌,是以薛道清很有可能是被青城门人害死,只是他乃堂堂掌门之尊,不便对其他门派之事务随意臆断,由素来以急性子闻名江湖的唐天川说出口自是最好不过。
南宫柔抱拳道:“我等此次只为犬子讨回公道而来,既然打伤犬子的凶手已不幸遭他人暗算,我等自当就此作罢,这便告辞了!”几人转身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