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车停进车库后,曲灿灿心里莫名紧张。
希望此刻项医生不要在家。
罢了,她还是先提些东西回家吧!
可是这么多东西,还有一个蛋糕,她怎么能搬回家?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曲灿灿抿着唇,再搬不下也要搬,她可不想来来回回地跑。于是她抱起一大堆东西,装蛋糕的彩条又用手指勾住,小心翼翼地朝家门口走去。
由于东西太多,几乎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所以她只能看着脚下走路。
时不时她会停一会儿,用膝盖提提东西,以免东西掉下去。
走了半段路,曲灿灿听见了曲妈的声音,连忙大声喊道:“妈,快过来帮我!”
想着曲妈走了过来,曲灿灿便放松不少,袋子也紧着往下掉。而放在最上面的香菇和葱,直接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去。
想要控制住掉下的口袋,曲灿灿便像个杂技演员般,朝袋子倾斜的方向摇来摇去。
她艰难地维持平衡,但胳膊实在太酸了,所以袋子逐渐倾斜,仅晃荡了几秒就哗啦落下。
眼见各个袋子如同溃堤一般倾泻而出,曲灿灿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要是散落一地,免不了又要被曲妈批评,早知就多拿几次回家了。
就在袋子毫不留恋地落下之际,她面前突然伸出一双大手,一上一下地稳住了她抱着的那一大堆东西。
没有意想的掉落,曲灿灿连忙松了一口气。
想也没想,曲灿灿就直接说:“哥,快帮我拿一点,还有以后别买蛋糕了,大家又吃不完。”
说完,曲灿灿手上一松,眼前顿时明亮起来。
她揉了揉酸软的胳膊,又回头看曲爸曲妈,当看见江阳站在曲爸曲妈旁边时,不禁吓了一跳。
江阳要是在那里,帮她拿东西的男人又是谁?
急忙转头,她眼里落入一道儒雅俊逸的身影。
曲灿灿喃喃着:“项医生…”
很难想象,一身玉华贵气的项医生会帮她提东西。
项歌顿住脚步,微微侧身,眸光温和。
下意识地,曲灿灿跑上去取下一些袋子,又拿过蛋糕。
“不碍事,你放上来一样的。”项歌云淡风轻地说着,却让曲灿灿连连摇头。
在她眼里,项医生就是云端上的花,不该做这么普通的事。
似乎看出曲灿灿的心思,项歌笑道:“你先开门吧!”
项歌是第二次进曲灿灿的家,第一次进门时,他就觉得房子布置的很清新雅致,空气里还飘来股若有若无的花果香。
这种淡香,他很喜欢。
曲妈来到厨房,看了眼时间,快一点了,便对一行人说:“我先给大家下个面吧!”
听说煮面,曲灿灿心想这个她会,总不能让老爸过生日老妈这么辛苦,于是便自告奋勇地说:“我来煮。”
闻言,曲妈一脸嫌弃,“少来,你根本不会煮饭,别跑到厨房瞎捣乱。”
一听曲妈说自己不会煮饭,曲灿灿有几分慌乱,连忙上前挽着曲妈的胳膊,带有几分撒娇地说:“妈,我会煮饭!”
前不久她谎称那鸡汤是她煮的,要是这会儿曲妈拆穿她,以后在项医生面前就抬不了头了。
曲妈古怪地盯着曲灿灿,想着她肯定是怕在项歌面前扫面子,但是她得实话实说才行啊,相当于给项医生打个预防针。
可是如果实话实说,项歌嫌弃她女儿怎么办?
正纠结之际,曲爸主动开口道:“灿灿这孩子确实不会煮饭,还是快过来吃个橘子吧!”
一向疼爱自己的曲爸竟然拆自己的台,曲灿灿顿时心态崩了,只好垂头丧气地来到客厅。
曲爸继而对项歌道:“灿灿这丫头啊,从小被我们娇生惯养,吃穿住都要最好的,生活能力都比普通人要差些。”
正剥橘子的曲灿灿一头雾水,说她败家她可以认,但她怎么就比普通人还差了呢?
坐在沙发上的江阳听到这话,眼睛弯了弯,不由将剥好的橘子放进嘴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看到兴致处,江阳暗叹姑父这招还是高啊,故意说曲灿灿生活自理能力有问题,若是项歌对曲灿灿的感情不够坚定,定会知难而退。若是感情坚定,以后做家务什么的,也累不着曲灿灿。
然而此刻的曲灿灿扶着额头,彻底放弃了自己在项歌心中的形象。项医生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她现在对项医生也没了那方面的心思,毕竟曲爸曲妈都已经将自己说的那般不堪了。
江阳拿起一个橙子扔给项歌,意味深长地笑道:“项医生,你可得接住啊!”
接过橙子,项歌浅浅一笑,回道:“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在阿姨和叔叔眼里看来,这是灿灿的缺点,但在我看来,是追求极致的优点。”
闻言,曲灿灿抬头,心里涟漪阵阵,项医生真的觉得她败家是优点?好像也从没听别人夸奖过自己,项医生这一夸,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
似乎没想到项歌能解出自己设的关,曲爸盯着项歌若有所思。他能看出项歌对自家女儿有好感,可是他不想像曲妈这般轻易将曲灿灿交给他。
江阳侧身凑到曲灿灿耳边轻声说:“你家不是有象棋吗?拿出来让他们两个下啊!”
以为江阳是想给他俩找事情干,让他俩不至于太无聊,所以曲灿灿连忙点头,走上楼去拿象棋。
当初曲灿灿想的是如果爸妈搬到她这里,那么她就给爸爸买象棋,买花草,给妈妈买麻将桌,可是象棋刚买完,曲爸曲妈就直接对她说不去住。
因此,象棋也被曲灿灿放在了储物间。
拿来象棋,铺在两人中间,曲灿灿笑道:“爸,你别欺负项医生。”
她爸下了几十年,万一项医生输的太惨,以后就不会跟她老爸下象棋了。
然而项歌淡定自若地摆好棋盘后,盯着曲灿灿,目光温和地说:“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若是输,我也是心服口服。”
“听见没,灿灿,以后别再说我欺负别人了。”曲爸说着便拿起卒向前一步。
江阳和曲灿灿两个人背着手,一人各占一边,颇有兴趣的盯着战局。
“一个老练沉稳,一个滴水不漏。”江阳摩挲着下巴,暗叹姑父找到对手了。
而听见江阳喃语的曲灿灿,挑挑眉,心里打趣:就这一盘棋,就这十几步,你还能看出人老练沉稳、滴水不漏来?
她还记得高中和徐长安下五子棋,才下了两步,徐长安就在那里吹捧她是高手,真是笑遭了她。
曲爸喝了口菊花茶,目光却一直落在棋盘上,不错,他很久没有这般下棋酣畅淋漓的感觉了。
这时,厨房飘来一股香味,曲妈喊着:“别下象棋了,快来吃饭。”
但曲爸意犹未尽,不肯动身。
怕曲妈生气,曲灿灿连忙扯了扯项医生的袖子,又蹲下来一脸认真地说:“项医生,我们先吃面吧,要是面溶了,就不好吃了。”
曲灿灿点点下巴,指向曲爸,悄声说:“我爸一旦专注做事,八匹马都扯不动他。”
明白曲灿灿的心思,项歌眼底含笑道:“叔叔,吃完面再下也不急。”
说完,也不等曲爸反应,径自站起身来,等待着曲爸。
见项歌都已经站了起来,曲爸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棋。
真是旁观者清,江阳抱胸,想着刚才蹲向项歌说话的曲灿灿,真像只乖巧的英短猫。
这时,曲妈开始给几人煎鸡蛋,“江阳两个,老公两个,项医生两个,曲灿灿一个。”
等等,曲灿灿瞪圆了眼睛,为什么只有她一个?
曲妈解释道:“江阳和项医生是客,你爸寿星。”
闻言,江阳笑道:“姑妈潜台词就是你没有输出伤害,也没有辅助,只能吃一个。”
紧接着,江阳夹起鸡蛋,想挑给曲灿灿并准备做出一副嫌弃表情时,却没想项歌先他一步,将煎鸡蛋放在曲灿灿的碗里。
只见项歌眉眼都带有笑意,轻声道:“我不是那么喜欢吃鸡蛋。”
看着面上的煎鸡蛋,曲灿灿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项医生是不是对她太好了?
从小到大,都只有曲爸给她夹菜。
曲妈看见项歌这样的举动,乐的直拍手。
吃完午饭,照例曲灿灿洗碗。而曲爸、江阳和项歌三人在小区内去散步。
再过几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小区的路灯上都绑上了喜悦的小红灯笼,绿化的设施上,也都挂着过年好的字样。
如果不是看见这些标志,三人都还记不起要过年了。
三人步行在鹿湖小道上,看着不远处的波光闪闪,心情都平缓许多。
曲爸开口道:“项医生,你准备一直在锦城工作吗?”
面对曲爸的发问,项歌垂眸,一时没有言语。
因为未来的事情说不准。
于是曲爸目光深邃,随后背手淡然道:“你和灿灿那孩子怎么认识的?我记得第一次相亲那会儿,你分明对她还很陌生。”
闻言,江阳对项歌即将的回答颇有兴趣,他倒要看看项歌怎么解释和曲灿灿的缘分。
项歌望向不远处的一小片梅花,嘴角稍弯,直言道:“我和她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我高三,她高一。”
曲爸点头,似乎在解释,“灿灿那孩子从小就活在别人的目光里,许是她妈妈和周围人太不重视她,所以她拼命地想要变优秀,想让大家都为她开心,都在乎她。这点,我发现的太晚。”
在灿灿新买的房子里,他就发现曲灿灿根本没有想过家里缺个男主人。而现在的灿灿极度缺乏安全感,内心甚至还有自卑。
曲灿灿一个人在京都打拼,又在沈氏集团奋斗,从小到大,家里都没给过她太大的帮助。这令他很自责。
他家女儿可以为了和伯乐的承诺,咬牙坚持,忍下所有的流言蜚语,也可以为了知交,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年富贵。这不是曲灿灿善良天真,而是灿灿一直渴望那些美好的东西。
曲爸明白,灿灿内心很孤独,并且谁都想被疼爱。
良久,项歌才轻轻开口:“我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从很久以前就知道。
曲爸笑了,指向梅花处,示意他们朝那里走。
走了一会儿,曲爸开口道:“我看见你送她的那本《麦田里的守望者》,我就知道你的心思。项歌啊,灿灿不年轻了,要爱上一个人也不容易。”
项歌点头,像是酝酿了一阵,一字一字地说:“我会努力。”
听到这话,江阳有些奇怪,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应该是曲灿灿去追项歌,还不一定会追到。但是眼下看来,似乎是项歌在追曲灿灿,而曲灿灿步步想退。
哎,连他都看不懂了。
曲爸望向小片山坡上,点点红梅,傲然独立,艳而不俗,
想着曲灿灿买下的这处地方,的确风景宜人,但太偏了,适合养老。
很难想象,曲灿灿不过三十,便有了“老人家”的心态。
三人缓步而行,周遭宁静悠然。
曲爸又问江阳:“警局最近有什么忙事吗?”
江阳瞧了眼项歌,想了片刻才道:“还是那件事,放了穆南后,我果然跟丢了他。但是我查到他曾经买过几张车票,虽然目的地都不尽相同,可根据数据绘制了一张地图后,我们发现了他极有可能会去的几处地方。我想之所以我们找不到器官,可能是被运出去了。”
听完,曲爸沉吟道:“办案过程本就艰苦,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你是警察,做任何事都不能突破法律的边界。因为真相不止有一个,只有收集证据,不断完善证据,才能接近真相。这很考验人心,但你必须要去做。”
说完,曲爸皱眉道:“穆南知道你们盯上了他,自然不会自投罗网再去老窝。但你是猜不到疯子有什么行为,他若是真疯起来,又不知道会做些什么给你们添烦恼,给别人添苦痛的事情来。项医生,对吗?”
项歌眸光一闪,回道:“叔叔说的对,穆南很可能再次犯案,或许马上就会犯案,一来是给警方警告,二来是他本身已经控制不住的犯罪兴奋感。”
知道穆南的危险性,江阳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那我该去哪里找他呢?”
“要想引蛇出洞,就必须自己‘引火烧身’。只有你去了他的老窝,他才会惊慌失措,露出马脚。”曲爸望着江阳,拍了拍江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一旦你接触到他的精神世界,你就要小心他盯上你。”
“明白!”江阳扬起头,迎着腊月寒风,红梅飘香。
他本身就是在刀尖上过日子,生死其实对于他来讲,都来不及去顾。想起他做警察的初心,江阳便觉得有了艰难前行的动力。
立在曲爸身旁的项歌,目光幽深。
曲爸看似最普通一人,却深藏不露,既能洞察人心,又能泰然自若地指点出事情一二的妙处,这样的江湖历练,他和江阳远不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