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儿骑马技术一流,骑牛可是头一次。加上离云想衣太近,搞得她神经紧张,几次都差一点掉下去。
最后云想衣实在忍不下去,好心提醒了一句:“你要是害怕掉下去,可以搂住我的腰。”
染儿的脸登时就红了,幸好她坐在云想衣的背后,云想衣看不到。
“还是……算了吧。”染儿小声说。
云想衣没有勉强,只是让牛走得更慢了些,这样会平稳一些。
染儿终于知道云想衣为什么要把马换成牛了。
在接下来的一路上,他们二人体察民情似乎顺利得多,农民养马的少,却家家户户都有牛。这下真的是入乡了,一点城里人的痕迹都没有……不,一点公主的痕迹都没有。
一路上,染儿似乎真的知道了什么叫“天怒人怨”,似乎自己的父皇做法确实有点出格。自己现在又无实权……就算有,开仓放粮也不是那么简单。
一路上染儿话很少,几乎一直在沉思。直到回到农舍后,农舍主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是的,马要比牛值钱,更何况是好马。
染儿一脸吃惊地看着农舍主人怎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陈述完这两匹马本来就是他的,而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云想衣和染儿两人这一“事实”,对农舍主人堪比奸臣曹梦杰的演技而惊叹。
不能动手抢吗?染儿突然坏坏地想。方才云想衣不就拔过一次剑了吗?这样解决问题的确很快。
最后,云想衣无奈地垂下手臂,只说了一句:“我乃伏城南仿云府主人,如果仁兄发现自己丢失一头牛,可以到云府找我。”
然后施施然把牛牵走,与染儿离开了。
染儿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么简单?这么有礼貌?这么客气?
连卫龙轩那个死脑筋都没对她这么客气过!
染儿又回头看看,一脸疑问。
云想衣回答:“不出三日,他就会把马送回云府,不必担心。”
“那我们……骑牛回去?”
“有何不可?”云想衣停下来看看她,一脸笑意盎然,似乎骑牛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于是……莫伊出门的时候看到两人悠闲地骑着一头牛回来了。
“现在你可知为何不让你给饥民粮食了吗?”云想衣回府后面色严肃,问染儿道。
染儿明白了,但竟然哽咽着说不出口。
云想衣却替她说了出来,一句一句不留情面:“一旦你给了他们,就会有更多的人向我们索要粮食,你救不完的。你给他们一次,就能保证他们明天不会饿死?况且没有得到粮食的人,必殴打那些得到的人,来抢夺他们手中的粮食。你不是没有看到,那么农民的作风。”
最后一句把染儿说得心服口服。
曾经她确实很傲气,以为自己可以摆平几个朝臣,就已经无所不能了。却不晓得,治国比治朝政更加困难,并不像她写的那些理论。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自己的想法,举国上下千万人,就有千万个想法。她无法左右别人的思想,就不知道如何来管理这么多人。
“那么……究竟怎样,才能解决问题?”
“开仓放粮。”云想衣只答了四个字。
那天傍晚,程群又来了。
这两日程大人似乎来得很勤快,染儿一直搞不懂为什么明明云想衣才是程群的门客,却是程群一直往云想衣的府上跑。
她躲在房内不肯出来,云想衣和程群在鹿堂吃茶,纵然心里一百个疑惑,也只能忍着。
也就是第二日,染儿就听到了一个消息:粮仓开了。
这不经上头批准私开粮仓可是死罪啊!
而开仓放粮的人,竟然是云想衣!
染儿一下子就猜到昨晚两人在鹿堂“密谋”什么了。想必还是程群在打通关系,不然云想衣区区一个门客,怎么也插手不到粮仓上去。
很快,云想衣的折子兜兜转转就被染儿截获了。
罪臣云想衣言:
今秋收之季,储粮之时,伏城郊外及周边各县罹蝗虫之灾,千亩之粮顷刻无存,百姓衣食之忧,迫在眉睫。臣视察伏城东南西仿,百姓殣于道,食干草,扒树皮,更有惨绝人寰者,杀父烹子以食。今皇仓尚有陈粮之储,臣斗胆先斩后奏,开仓放粮,缓一时之急,叩请圣上准奏。罪臣之举有违国法,出此下策,决心已至,愿以身死代之。
染儿把云想衣的折子重新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这才小心收入怀中。
她没想到云想衣会用这么强制的手段救百姓于水火,哪怕冒着杀头的风险。染儿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知道,没有一个自私的小人会用这种危险的方法来挽救大局,他的行为就像在剑尖上跳舞,一不留神便会鲜血淋漓。
她不知道云想衣会动用什么关系,但似乎他并非一个莽撞而不计后果的人,或许他手里还有什么筹码。但是这张折子……无论呈到哪里都没有用处。
呈到父皇那里,父皇根本不会看;呈到太子那里,太子只会让下面的法律机构去办。到时候云想衣就真的死路一条了。自己手中无权,根本不能批折子,或许能在父皇那里替云想衣美言几句?父皇向来极听她的话。
其实此刻云想衣正在摘星阁悠闲地看书,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折子的事情。
如果顺利地交给司法部,这件事就立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司法部那里……自己人貌似挺多。
前段日子太子私造伪银,被程群的人发现了。程群商量着要不要告上去,云想衣只是笑吟吟地答了一句:“能让你这么容易查到,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就会翻船。”
程群拱了拱手离开了。
事实上程群若非重大的事情极少亲自来云府。毕竟从北仿到南仿一趟不容易。程群一把老骨头被马车颠得都快散架了,每次都是抹着汗来的。
“我说公子,你还是搬回北仿住吧!”
“唯有王城最堪隐,万人如海一身藏。”
后来他们用书信联系。书信上的字都是毛笔蘸牛奶写成的,晾干后空无一字,读时只需在火上烤一烤,便会呈现出焦黄色。
这就是雪沫虽能截获书信却一直不得要领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