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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摇光送青璇回屋后便径自离开了,青璇推开房门后便直奔那张大床,然后掀开床边的纱帐倒头大睡。一夜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只觉得身心俱疲。梦中时而是昨夜血腥诡异的场景,时而是楚离潇慵懒含笑的面容,时而是蕊儿天真的笑靥,纷纷扰扰,一片混乱。

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已经是下午了,青璇坐在床头发呆半晌才起身到屋外洗了一把脸。小院此时空无一人,其他的几个房间都是紧闭着房门。青璇皱了皱秀眉,又将整个院落扫视了一遍,便轻叹一声信步走出了小院。

她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觉得心里郁结酸涩,却又茫茫然不知所措,于是出了院门后便随意地选了一个方向径直朝前走。不知何时青璇发现周围人来人往,原来她已不知不觉间到了闹市区。青璇随便走进了一家茶馆,选择了一个位于角落里的座位便坐了下来。

“公子,您来点什么?”机灵的店小二连忙小跑过去热心询问,却见青璇此刻正心不在焉地敲打着桌面。

“公子,公子?”小二又试探着轻叫了两声,一时间不知该走该留。

“哦,不好意思。”青璇抬头冲那小二歉意地一笑,随即说道:“我要一壶碧螺春和一份蜜饯桂花糕。”

小二应声离去,青璇便又盯着桌面发起呆来。附近几桌客人的议论声渐渐高了几分。

“知道吗?昨天天狼堡也被九华宫给灭了。”

“听说前段时间的唐家堡的灭门也是他们干的,和天狼堡一样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惨啊……”

“听说是那几个门派先要对付九华宫的,结果倒是害了自己,唉……”

“是啊,九华宫哪里是他们能撼动得了的啊,倒是可惜了那么多人丢了性命。”

“哼,九华宫倒是得理不饶人啊。”

“九华宫,紫月教和幽冥谷,哪个也惹不起啊。”

“……”

青璇面无表情地端起茶一饮而尽,随后“咚”地一声将空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附近几桌的客人惊讶地看过来,青璇抬头冷冷地扫视过去,众人便不自然地纷纷扭过了头,周围于是安静了许多。

咦,对面角落里的那人有点眼熟啊。青璇一边小口咀嚼着桂花糕、一边眯起眼睛远远地打量着那人,与此同时,那人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忽然,那人从座位上起身大步朝她走过来。青璇现在可以肯定,那人是认出自己了,可是她在哪里见过他呢?

是龙朔的人!青璇惊得差点没噎着。她顾不得咽下嘴里的点心就猛地从座位上窜了起来,旋即一个鲤鱼跃龙门从最近的窗户里飞跃了出去。而那追踪的人亦在片刻间追过来,从同一扇窗户里冲了出去。只是他用力稍微猛了一些,“哗啦!”一声之后,整个窗框便只剩下一根木条挂在那里摇摇欲坠了。

茶馆的众人震惊地透过那扇狭小的窗户、望着流星一般先后窜出去的两道人影,可怜的店小二哭丧着脸高声喊道:“两位慢着啊!还没付钱呢……还有这窗户……”

与此同时,茶楼外面的人群亦不时被两道人影掠过,发出阵阵惊呼声。没想到龙朔那家伙还惦记着我,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魅力:青璇心里暗自苦笑。脚下却又加快了速度,无论如何一定要逃,越快越好!

于是光天化日之下,在闹市的街道上,一个娇小的青色身影旋风般地扫过,紧随其后是一个高大的灰影闪电般掠过。表面上看来两人的速度难分高下,但是实际上灰衣人却是渐渐地逼近青衣少年了。青璇心里暗暗叫苦,她独自出门,楚离潇和七卫都不知道她在哪里。论武功她绝不可能敌得过身后那人,先前只希望能用比较擅长的轻功侥幸逃过追踪,可惜高手终究是高手,无论哪一方面都要比自己强得多。

已是日薄西山,周围的人群渐渐稀少起来。难道今天就这样被他捉回去,然后让龙朔把她和他的女人一起关在皇宫里?回头望着越来越近的灰衣人,青璇有种仰天长叹的冲动:天绝我也!

眼看那人距自己只有三尺的距离,而青璇却已无力继续跑了。既然逃不了就面对吧,青璇狠狠地一咬牙便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直勾勾地瞪着那人。灰衣男子不由一愣,身体却依然就势向前移动,就在他快要抓住她的衣襟时,青璇忽然感到有两股寒风斜斜地从耳边呼啸而过,那灰衣人却忽然身体一滞,随后打了个趔趄竟差点扑到地上。

青璇惊讶地看过去,却发现他的脸色苍白起来,低头一看,两把飞镖分别插在他的小腿上仅露出镖尾,裤腿处两片嫣红。

“我们走!”一个雪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青璇只觉得衣袖一紧,随后自己的身体竟腾空而起。半空中那人的身影翩若惊鸿,她不由自主地被他带着飞速掠过一座座房屋、一条条街道。

会是谁呢?青璇好奇侧过头打量起那人的侧脸,风太大,她不得不眯起眼睛:不是楚离潇,不是夜舞晨,也不是七卫中的任何一人。是……洛宸!

两人不知在半空中行了多久,当洛宸带着青璇落在一个高大的房屋屋顶时,天空已仅剩最后一分余晖。与此同时,万家灯火照亮了夜空。

“洛大哥,谢谢你又救了我。”青璇诚恳地说道。

洛宸随和地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还好不是太晚。”

“一点也不晚,你出现地正是时候!”青璇粲然一笑。

看到她的笑颜,洛宸的温和的眼神中闪过一分惊艳和迷茫,随即也笑了起来。半明半灭的灯光下,他的眼睛竟如星辰般璀璨。嘴角自然而优雅地向上扬起,显示着主人愉悦的心情。他的笑容让人感到很舒服,青璇的心情竟也不由轻松了不少。

“没想到你的功夫也这样好。对了,洛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呢?”青璇好奇地问道。

洛宸笑了笑:“我的家乡在金陵,前段时间出来游历了一番,如今正是在回家的路上。方才在街上碰巧看见你被那人追踪,作为朋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他的声音清朗而温和,如温暖轻柔的风徐徐拂过脸颊。

青璇又问:“洛大哥你的伤好了吗?阿夜那日同你回去之后又去了哪里?”

洛宸平静道:“我的伤势已大好,至于夜姑娘!”他摇了摇头,温和俊逸的面容上快速闪过一抹尴尬:“我也不知道她后来又去了哪里。”随后转移话题道:“不知青璇是哪里人氏?为何要跟着楚公子四处奔走?”

他真的很好奇,这个女孩性格率真、不拘小节颇有江湖儿女的气概,同时却又姿容不凡、谈吐不俗甚有几分大家之气,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实不相瞒青璇是京城人士,楚离潇曾对我有恩。”青璇并不打算对他隐瞒自己的经历,却在提起楚离潇时心里不由一黯。

原来如此,如果当初先遇到她的人是他,那该有多好……洛宸遗憾地想。随后他问道:“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你的家人待你不好吗?”

青璇摇头道:“很久以前我还愿意相信那是自己的家,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见她神色有几分失落,洛宸不由轻叹一声,随即宽慰道:“不要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既然你现在得到了自由,就应该好好享受生活。”

青璇点了点头:他说的没错,可是自由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呢?本以为这么久龙朔已经放弃了,可是没想到今天还会遇见他的人;只要他一天不放手,她就得继续逃亡。享受生活?原本同楚离潇他们一起,这一路上倒也算是有趣,她当作是在游玩,却没料到他们走过的路程洒满了别人的鲜血。这条路,她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你有心事。”洛宸平静地陈述道。

青璇讶然抬头,对上他静如秋水却又亮如星辰的眼眸,里面竟是洞悉一切的了然。只是他的目光那样温和睿智,让人感觉不到一丝难堪和不安。

两人无语对视半响,青璇忽然苦笑道:“洛大哥,你说如果一个人为了保护某些人而去伤害无辜,那么他究竟是善人还是恶人?”

“是善是恶真的那么重要吗?”洛宸反问道。心里却隐隐有点失落:她如此在意楚离潇,为他快乐为他忧愁,他为什么能有幸得到她的芳心?

青璇怔忪片刻,眼神渐渐迷茫起来。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他对我很好,可是我觉得有时候,他不应该草菅人命。”说完又顾自望着天空的星斗出神。

洛宸的眼中闪过悲悯的神色,“青璇!”他平静地直视着她隐约带着期待的美目,淡淡地说道:“我觉得或许他并没有错。”

青璇睁大了眼睛,洛宸继续道:“楚公子是有他的苦衷的。江湖其实很残酷,很多时候是你死我活,也有很多时候即使不想伤害别人,别人也会伤害你或者你在意的人。况且!”他神色复杂地看了青璇一眼:“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生不如死。”

青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可是……”她皱了皱眉,又郁闷地摇了摇头。楚离潇也是这样说的吧。难道是她错了吗?可是……

洛宸苦笑着打起精神道:“这样说吧:如果一个和你无仇的人要杀死你的朋友,若想救他必须杀死那人,你会不会下手呢?如果是两个、三个或者更多呢?如果这样,即使你不愿伤害无辜也一定会下手吧。”

“……”青璇沉默半响,迟疑道:“我明白了……”

洛宸哑然失笑:“你还真有点迟钝呢,明明是看上去很聪明的一个人嘛。”

“……”青璇抬头无辜地望着他,又惹得他轻笑起来。

“好了,时候不早了,楚公子会担心的。我送你回去吧。”洛宸柔声道。

“可是我也不知道回去的路啊……”青璇弱弱地说。

洛宸无奈地扶了扶额头,随后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先找家客栈投宿吧,明日一早我再想办法送你回去。”

“这样也好,谢谢你。”青璇点了点头。于是两人翩然落下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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