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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8

北京五月,正午阳光猛烈。

航站楼内的空调凉气随着玻璃门的开合,一阵阵向外散。

可还是太热了。

阳炎之下,白色建筑物的反光令人目眩。

地面被晒得发烫,热浪自下而上地侵袭。

约好的接机车半路故障来不了,顾新橙一边用打车软件匹配司机,一边在机场等出租车,看是否有司机能载她一程。

不幸的是,这里的出租车都有主了。

这趟她从美国回来,颇费周折。

中途转机时,仁川机场差点弄丢了她一件行李。

她和对方工作人员沟通了挺久,总算把她的行李找了回来——她带了大包小包,这一包是带给亲朋好友的东西。

顾新橙在美国近一年,并没有干很多留学生热衷的一件事——代购赚钱。

做代购相当耗费精力,对她而言,拿宝贵的学习时间去做代购,得不偿失。

不过,趁着她回国的机会,七大姑八大姨想捎点儿东西,她没法儿拒绝。

方才有些许湿汗黏得她不舒服,她的食指轻轻勾了一下胸口的衣襟,不经意的小动作使得浅沟微露。

金棕色的长发似枫糖一般,从肩膀流泻而下,白色肩带吊着纤薄的琵琶骨。

发尾带了些许内卷的弧度,像缱绻的海浪。

顾新橙一手搭着行李上,一手握着手机。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无暇他顾。

每一个从这扇玻璃门出来的行人都会下意识地看她一眼,男女皆有。

外形靓丽的女性有着跨性别的吸引力——男人欣赏,女人艳羡。

“喂,爸。”她接了个电话,“我已经下飞机了,在等车。”

“你一个人行李好不好搬啊?”顾承望问。

“没事,一会儿司机会帮忙,一路送到学校,宿舍里有电梯。”

“那就好,你路上小心啊。”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顾新橙用手挡着额头,向后方张望,鞋跟微微踮起,愈发显得腿直腰细。

她叫的车,什么时候能到呢?

这时,一辆黑色奥迪靠边,正好停在她面前,她上半身的影子清晰地呈现在黑色车窗上。

顾新橙暗忖,她叫的那辆车不是奥迪。

车窗缓缓降下,一道熟悉的侧影映入她的眼帘。

车窗降下三分之一的时候,顾新橙就认出了驾驶座上的人——傅棠舟。

自去年银泰一别,他们足足有一年未见。

时光对他倒是温柔,不曾在他脸上留下半分痕迹。

他的头发短了一些,五官丝毫未变。

一双深邃的眼眸,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就连穿衣风格,也是一如既往的高水准——他的衣品向来不错。

看似是一件简单的浅色长袖衬衫,仔细看却能辨出布料上微凸的细小起伏。版型相当适合他的身材,衬得他肩宽背阔。

安全带从肩膀横到腰腹,勒出胸肌的轮廓。后座随意摆放着黑色西服外套和靛青色领带,应当是他的。

他身上笼着淡淡的海盐薄荷香气。这种香一旦调不好,会像早晨刷牙的牙膏,可他身上完全没有牙膏味的劣质感。

她忽然联想到加州那片金色的海岸,湿润的海风,灿烂的阳光。

不同的是,现在还有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如果不是顾新橙太了解面前这个男人,或许她会像其他女人一样,掉入他的男色陷阱。

只可惜,她现在见了他,除了略微惊讶这场意外的重逢,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傅棠舟微微侧过身,将半条胳膊搭上车窗。

四目相对时,顾新橙没有瞥开目光,她的反应比以前从容淡定了许多。

“我顺路,正好送送你。”他说。

语调是清冷的,似乎想撇去某种他不应有的关怀。

“谢谢,不搭顺风车。”她答。

疏离又淡漠的口吻,仿佛只当他是路过的一位陌生司机。

v字形领口的白色衬衫不安分地向肩膀一侧滑动,露出一点儿白色肩带。

顾新橙不动声色地耸了下肩,将衣衫调整回原来的位置。

“啪”地一声,挂在胸口衣襟上的墨镜掉到了地上,她蹲身去捡。

趁着她脱离他视线的这几秒,傅棠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攥紧了。

这一年她变了挺多,他说不上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可他得承认,她出落得比以前更添韵致了。

以前,她在他面前就是个小女孩儿,他一逗她,她就像小猫一样羞恼。

现在,她穿着最简单的衣服,举手投足间却有了一丝独特的女人味。

这不是他带给她的,或许她在美国这段时间有过别的男人,他不清楚,也不敢多想。

既然当初让她去追逐自己的人生,他就该预料到这种情况。

他闭了下眼,旋即睁开,混沌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顾新橙站了起来,墨镜没有放回原处,而是戴到了脸上。

她的脸本就不大,现在浅棕色的方形镜片遮住了半边脸。

口红将上唇勾勒出精致的m形,漂亮的眼睛被挡住,一双红唇更加瞩目。

傅棠舟喉头微微发涩,语气在不经意间柔和了几分:“上车。”

她唇角勾起一道极浅的弧度,说:“不好意思,不方便。”

连拒绝都彬彬有礼。

后方有喇叭声传来,有司机嫌他停留太久。

傅棠舟面无表情地升上车窗,将车向前开了一段路,又默默松开油门。

他瞥了一眼后视窗,顾新橙面前停了另一辆车。

司机下车,殷勤地替她搬着行李。然后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傅棠舟收回视线,将油门踩到底,车轮飞速滚动,碾过柏油马路上的白线。

傅家的小规模家宴设在钓鱼台国宾馆。

这儿向来是接待外宾的地方,近些年对外开放。

傅安华夸过这儿的菜式合他口味,于是沈毓清便让人订了包厢,替丈夫接风洗尘。

傅安华进门后,沈毓清接过他的外衣,递给服务员。

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问:“棠舟呢?”

傅安华:“等会儿应该到了。”

沈毓清:“天天也不知道他都忙些什么。”

包厢内金碧辉煌,几个服务员正在传菜间忙活,做最后的准备。

傅安华向餐桌走去,先向主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打了一声招呼:“爸。”

傅东升微微颔首:“回来了,坐。”

傅棠舟的二叔和二婶也在,两人喊了一声:“大哥。”

一家人坐定后,沈毓清看了看时间。

快六点了,傅棠舟还没到。全家人等他一个小辈,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很少有。

他这个儿子虽然不太听她这个当母亲的话,但在傅家长辈面前向来是拿捏有度的。

傅东升问:“棠舟还没来?”

沈毓清说:“我打个电话。”

号码刚拨出去,包厢门便被推开,傅棠舟人到了。

“爷爷,爸,妈,二叔,二婶。”傅棠舟挨个儿打招呼,“路上堵车,抱歉,我来迟了。”

傅东升见了孙子,神色稍缓,说:“没事儿,快坐。”

一家人聚在一处,饭桌上却并不热闹。

傅家门第高,教养好,不像普通人家那样闲扯家常。

爷爷傅东升年事已高,傅家逐渐放给儿子傅安华主持。

傅安华一开口,饭桌上没有任何声音。他问傅棠舟:“最近工作怎样?”

傅棠舟:“都好。”

傅安华神态自若,又问:“乐丰那个项目,你参与了吗?”

傅棠舟:“早就撤了。”

傅安华告诫他:“这种项目别碰,真出事儿了,我不保你。”

傅棠舟:“是。”

傅安华问的几件事都直戳傅棠舟的脊梁骨,看似是在询问近况,实则对儿子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

谈来谈去,傅安华对儿子不甚满意。

即使外人觉得他强大如斯,可在父亲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这儿的开水白菜不错。”傅东升冷不丁说了一句。

“爸,您尝尝。”傅棠舟及时接过话茬,他将小盅亲自端到傅安华面前。

傅安华下筷子之前,又问一句:“你窦叔叔的侄女儿,有说法吗?”

傅棠舟:“没。”

这话一出,傅安华问:“什么意思?”

傅棠舟:“工作忙,没空谈朋友。”

傅安华瞥他一眼,对今天机场发生的事儿装聋作哑。

他说:“那也要考虑个人问题,你年纪不小了。”

傅棠舟:“知道。”

傅安华点到为止,这些儿女情长,在他这里不足以挑起眼皮。

傅东升:“甭管谁家的闺女,带一个回来给我们瞧瞧。”

傅棠舟:“好。”

沈毓清忽然说:“窦婕这姑娘,家世好,本本分分,清清白白。之前在法国留学,回国开了个艺术馆,我瞧着真不错。”

傅棠舟没搭腔,若不是今天家里人提起这事儿,他早就忘了她叫什么名字了。

沈毓清提醒道:“你工作再忙,也得抽空和人家聊上几句。”

傅棠舟淡道:“她又不是我的客户。”

言下之意,他没有陪聊的义务。

“哎,毓清啊,”傅东升说,“棠舟要是喜欢人家,哪用你们催,他又不傻。”

“爸……”沈毓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怨言。

“棠舟,你妈也是为了你好。”傅东升打了个圆场,“你要是早早往回带个人来,她也不用急着给你介绍对象。”

这话一出,两头的威风都压一压,顺顺气儿。

“这事儿啊,还得看你。是你跟人家过日子,又不是我们。”傅东升说,“女孩儿啊,懂事得体、出身清白就行。最重要的是,你得喜欢。”

爷爷这话一出,谁也不敢吭声。

傅棠舟莫名想起了顾新橙,今天机场那一幕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傅家人总是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殊不知人家连他的车都不愿意坐。

作者有话要说:傅糖糖:今天的委屈上哪儿说?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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