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白色琉璃花纷纷扬扬,散发出清淡的香气。朝蘅右手执剑,静静站在花雨中。修长的剑刃上寒光流泻,映着飘落的琉璃花,别有一番雅致。孤月刃被小心地封在紫檀刀盒里,刀身上的煞气对她倒是没什么伤害,但其他人却没这么幸运了,她回来才几日,就有几个侍女被煞气所伤,张瑞桐特意寻了能压制煞气的紫檀刀盒给她,朝蘅也不再随时使用孤月刃,换了另一把清水剑,倒也用着顺手。
微风吹过,几缕发丝轻轻滑过她白净的面容。
忽然,她的手腕一翻,寒光一闪而过后,清水剑已随着她的动作轻盈舞动。剑越舞越快,寒光频闪,就如一条银龙般游弋在她身边,破空之声清晰可闻。本就细碎的琉璃花被剑气所割,化为细末飘散在四周,宛若白云雾气。
腰间金铃铛相互撞击发出清脆音响,更添一抹空灵之气。
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舞剑之中,毫不留情地斩落碎花,紫灰色的澄澈眸子中痛苦、愤怒、无奈、哀伤交织,整个人散发出微弱的戾气。是啊,她身份高贵,她是火麒麟,可是,她要这些东西何用?她只想,只想真正活着啊……不必隐藏情绪,不必对在意的人假装冷漠,不必强忍着眼泪和心痛!然而她不能随性而活!她必须背负那该死的命运和责任,她的生命不再完全由她支配。
想到那个孩子淡然的双眼,想到承烨师父沉静温和的面容,朝蘅痛苦地皱眉。
猛地将清水剑插在地上,她半跪着,大声喘息。
她一定要把小敬端救出来!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朝蘅小姐,族长让您到星菱湖畔去。”青青站在走廊上,微微鞠躬。
朝蘅回头看了她一眼,半晌后才微微点头。
舞剑之后汗水早就浸湿了内衫,她回房换上一件干净的浅蓝色绸裙,简单的束了发就匆匆赶往星菱湖。
星菱湖畔,清心亭。
张瑞桐悠闲地坐在亭中,身边站着一个陌生青年。青年面容殊丽,身形修长,一身淡紫锦衫贵气天成。剑眉下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波光流转,盛着柔和笑意。他不能算是妖孽级别的绝世美男子,但是气质特别,慵懒中带着凌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关注他。
朝蘅慢慢走进亭子,面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嘲讽。
她不笨,这明摆着是要给她找未婚夫了,承烨师父已死,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族长,阿蘅来迟。”她微微低头,恭敬地行礼,“请族长宽恕。”
张瑞桐捋着胡须但笑不语。
朝蘅抬头,正好与青年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和一丝不以为然。她微微勾唇,不动神色地转移了视线。很好,张瑞桐那老狐狸给她安排的也不是简单角色,那青年似乎对她并不感兴趣,这倒也好,她现在可没心思想那些风花雪月之事。怎样把小敬端放到自己身边,才是她心中的头等大事。
“蘅丫头今年也有16了,按照普通人的年龄来看,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当然,我们张家可不会这么早嫁女儿,今天我只是想让你们两个先认识,慢慢熟悉。”张瑞桐露出慈祥和蔼的表情,仿佛是真心疼爱孩子的长辈,“曜卿今年22,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你们两个甚是般配,如今我也老了,年轻人的事情该交给年轻人,你们呢,以后多的是相处的机会。”
朝蘅看着清澈的星菱湖久久没有说话。
她对于配偶倒是没多少感觉,只要顺眼就行。眼前的青年优秀高傲,也算是青年才俊,但她总是感觉他不是真正的人选。那种心底深处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她真正的丈夫绝对不是眼前的人。可惜族长的命令不能违抗。
“曜卿,你带蘅丫头去逛逛吧,我这老头子就回去了。”张瑞桐起身,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怎会看不出这两个孩子心中的不以为然?归根结底还是不太熟悉,只能让他们多相处,蘅丫头表面好说话实则固执得很,曜卿太过高傲,他们血统都是最优秀的,结为夫妇是必然。
“恭送族长。”朝蘅和张曜卿同时开口,互相瞪了对方一眼。
张瑞桐大笑,慢慢离开,只剩他们两个留在清心亭中。
“抱歉,我还有体能训练,先告辞。”朝蘅冷下脸来,直接甩下一句话就大步离开。张瑞桐在时她还会装一会儿温和静婉,他一走,她就没有必要再装了,反正她看这个张曜卿也不怎么顺眼,还是训练更重要。只有强过张瑞桐,她才有把握救出那个孩子。
“张朝蘅吗?”张曜卿先是一惊,而后笑了。
还真是有趣,他第一次见到敢给他脸色看的女人。这般狂傲,倒是让人想把她驯服。
还真是期待以后的相处了,拔掉母狼的利爪和獠牙,该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
琉璃阁。
一人一狗卧在榻上,白犬面前放了一碟子煮得酥烂的酱香排骨。
“团子,其实我发现你也是非常有用处的。”朝蘅趴在榻上盯着正埋头苦吃的小白犬,目光炯炯有神。
团子抖了抖,停止大嚼,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爪子抹抹嘴。
“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它向后挪了挪屁股。
朝蘅笑起来,笑容如同盛开的牡丹花般美丽。
团子抖得更厉害了。主人平时都是一脸平静,很少有笑的时候。以它的经验来看,每次主人这样笑,都有人要倒霉。这次不会是它吧……
“团子啊,我知道你可以隐身,也可以制造幻觉。”朝蘅的声音很柔和,“我又被严密监视着行动不便,所以,以后给小敬端送东西和通信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就知道没好事!团子哭丧着脸摇摇尾巴。
“乖,把白玉丹给他送去。”朝蘅从小柜子里取出一粒洁白的散发着清香的丹药,用纸包好,“就说,是我送的,调养身体的,让他一定要服下。”
这白玉丹可是阿欣送给她的宝贝,可以增强体质抵御病痛,她无法阻止他受伤,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帮助他调养身体。
“还有啊,如果有人欺负他,团子你可以随意折磨那个人。”她眯了眯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白犬打了个哆嗦,化成一股青烟消失在琉璃阁中。
暗庐中的一个小房间内。
张敬端坐在墙角,小小的身体隐藏在黑暗中。他们都有单独的类似牢笼的小房间,房间里没有灯,他也不是很喜欢光亮,在黑暗中更能放松下来。仿佛融入黑暗,才能不感到那么孤独,才能不迷茫。
淡雅的月光从小窗子里照进来。
不知何时,月光下多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白犬。
“主人让我来给你送东西。她说这是调养身体的白玉丹,让你一定服下。”它似乎不怎么害怕他,一边说着人类的语言一边走近他,放下嘴里一直衔着的小纸包,卧在他腿边摇尾巴。
是她么……那个有着奇异紫灰色眼睛的女孩。
张敬端拾起小纸包,拆开后拈起那颗盈白的丹药。
很香,应该没有毒性。他嗅了嗅,放进嘴里。
“不要怀疑啦,她都让我来,说明她很重视你。知道我会说话的人除了主人和海欣小姐之外,你算是最后一个。我叫团子,以后还会来看你的。”小白犬说完,便化作青烟离开了。
发了一会儿呆,张敬端慢慢闭上眼。